第15章 宁衍，你也不信我吗？
她将指向她的话筒相机用力甩开，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在这里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字指责我。”
“你！包养的第五房情、妇给你生出儿子了吗？”
“还有你，贿赂国土局的局长给你批示地皮，公章盖全了没？”
“哈哈哈，你们的破事，我……”
“够了！”一直在旁冷眼注视着一切的宁衍，从人群中冲出打断了她的控诉。
周围的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吴恙虽然情绪崩溃像个疯子，可她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她在月雅的这些日子，早就将这些套着衣冠楚楚的外皮，实际内里腐败不堪的人，扒了个干净。
所以刚刚她指着鼻子一个个骂过来时，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场聚集了这么多记者警察，传出去，身败名裂都是小事，一不小心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宁衍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歇斯底里发泄着着的她，出门时高高盘起的头发早被甩得七零八落，耳环也掉了一只，整个人看起来向刚被抢匪洗劫过一般。她，还是太冲动！
“警察先生，既然这位吴小姐蓄意伤人，那就请先将她带到警察局去，不要在这碍了众人的眼。”
宁衍背对着她，对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警察开口说道：“宁衍，你也不信我么？”
吴恙的心撕拉一声，再次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从里面渗出潺潺的鲜血，红得刺眼。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笔挺的站在她的眼前，哪怕是在这人群密集的人堆里，他的光芒也丝毫没被掩盖。她看着宁衍决绝的背影，他甚至都不愿回头再瞧自己一眼。
地上的鲜血已经快要凝固，洁白的地板将它衬得格外煞红，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在里面。
没有回应，一直到冰凉的手铐拷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宁衍也没有再开口说半个字。
她像一条被众人扔到井里的小狗，井上的人唾弃她，痛恨她，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岸上拿着绳子的宁衍。
她以为他会扔下绳子救他，可是，他没有。他甚至亲自朝自己扔下了那致命的巨石，让她永不翻身。
她在进到警察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周子意向她发出的通牒：“吴恙，这辈子你都别妄想安生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看守所冷得冰窖一般，吴恙只穿着今日参加订婚典礼的黑色长裙，冷得瑟瑟发抖。
她静静蜷缩在角落里，把挤脚的高跟鞋脱下扔到一边，用裙子将脚包住，又用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这样，能稍微暖和一点。
她记得，上一次这么寒冷无助的蜷缩在看守所，还是在妈妈生下吴安难产的时候。
那一年冬天，她才十岁，原本已经准备睡觉的她，在听到妈妈颜瑟痛苦的呻吟声后，立刻跑出了房间。
即便是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颜瑟的额头也已是布满豆大的汗珠，脸色发白的她拽紧了身边的床单，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恙恙，快打电话给爸爸。然后去楼下叫夏叔叔送妈妈去医院。”
她手忙脚乱的按照颜瑟的吩咐，打点好一切，帮颜瑟戴好帽子，又给她披上外套。自己却急得鞋子都没来得急穿，便匆匆出了门。
夜黑得像打翻的墨汁，疾驰而过的车子，快得像夜里一闪而过的流星。吴恙恐惧极了，她紧紧拽住面色如土的颜瑟，不停的为她擦拭头上的汗水，“妈妈，你别害怕，我们就要到了。”
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将她们二人几乎从车上甩了下来，她稳住重心，抱紧呻吟越来越大声的颜瑟，大喊道：“夏叔叔，怎么了？”
驾驶室的夏广，看了眼将路口堵得死死的红色保时捷，他明白，今天恐怕是摊上事儿了。
他回过头对吴恙吩咐道，“恙恙，我们遇到麻烦了，你乖乖呆在车上，哪儿也别去，你妈妈要生了，我得悄悄带着她从这后面绕过去。”
才刚打开车门，刺骨的寒风便钻了进来，打在脸上刀削般的刺痛。
吴恙看着夏广将颜瑟抱下车，她那么虚弱，手甚至连搭在他肩上的力气都没有。吴恙看着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像个巨大的皮球，仿佛一碰就要炸裂，可怕极了。
她不敢说话，对面那辆车里的人，用如饿狼一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她。
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拦住她们的车她甚至看到了车里那闪着白光的刀尖，那一晃而过的寒光，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分外凄凉和恐怖。
她看着远去的颜瑟，神情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警笛的声音，警察将冻得瑟瑟发抖的她带到了看守所，那些穿着警服的人让她在一旁坐着，她就听话安静的等着，一动不动。
吴年灏来接她的时候，她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在这冰冷的房间，待了一个晚上。
他下巴泛起青色的胡渣，整个人一夜之间竟像苍老了十岁。他将同样浑身颤抖的她抱在怀里，喉咙忍不住开始哽咽，“恙恙，从今以后，你只有爸爸和弟弟了。”
她的母亲是她这一生中见过最温柔美丽的女人。她至今都不明白，当初拦住她们车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想起颜瑟，眼泪就突然这么流下来，她将自己紧紧抱住，死死按住胸膛下那剧烈抽搐而疼痛不已的心脏。
就这么呆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清早，她便被钥匙清脆的晃动声惊醒了。
“吴恙，你过来签个字就可以走了。有人来保释你。”
周子意夏琳琅二人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难道，是宁衍？吴恙心中升起一丝期盼，她提着高跟鞋，跟在警察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浑然不觉。
保释人签字那一行，苏长明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将吴恙心中刚升起来的一丝期盼，捏个粉碎。
苏长明皱起眉头，她这是什么表情，他来接她让她很失望吗？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几次和她遇见，都是在她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可自己竟然对她丝毫没有厌恶之情，甚至，还有一点儿好奇。
他低下头仔细打量着一脸疲惫的吴恙，此时的她脸色煞白，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竟别有一番风味。她倔强抿起的嘴角，更是像极了当年的明静。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轻轻搭在吴恙的肩上，又温柔的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阿衍让我来接你回家。”
从派出所出来的吴恙，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碧蓝的天空仿佛被洗刷过一般，干净得不像话，昨日发生的种种，如漫天的乌云，一并被狂风给吹了个无影无踪。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车上，吴恙忍住昏昏欲睡的想法，强打着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长明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