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绝美出演

  五十九绝美出演
  早晨起来,西北的天空更暗了,隐隐约约有雷声滚动,久旱之后,所有的人都翘首期盼的一场淋漓极致的透雨,在闷热憋屈中苦熬了两三天后,依旧姗姗未至。
  昨天晚上,我悄悄地打开了楼下的一个房间,摸黑把几件简单的吃住用品搬了进去,因为我住得小配电间,此时早就像一只烤箱,人在里面待上几分钟,就有要被蒸熟烤焦的感觉。我把房子选在了殷红的下面,是考虑到她一旦回来,自己马上就可以知道。
  我在这极度的闷热中,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直到凌晨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我冲出门去,在水台边三下两下脱光了身子,接了一盆凉水,把自己浑身浇了个透。
  我坐在无精打采的银杏树下,勉强吃了几口泛着霉味的煎饼,又咕嘟咕嘟灌了一大缸凉水,看看离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早,就无聊地掏出一支烟来,心情烦躁地叼在了嘴上。我正在吞云吐雾,一支烟还没有吸完,头顶“咕咚”响了一声,我有点疑惑,站起身子往楼上望了一眼,刹那间,好似五雷轰顶,把我惊得个目瞪口呆,殷红,竟然像一只无声的白猫,悄然矗立在了我的眼前……
  “红姐,你……你在家……”我像半截木头戳在那儿,好半天才嘴唇哆嗦着,说出了半句话来。
  殷红两汪秋水空洞地望了我一眼,如玉的脸颊浮出了一丝残笑:“吴平弟,是不是今晚要演出啦?”
  “是……县人民剧场……通知了。”我的声音依旧难以连贯。
  “噢……哪……俺得准备一下。”殷红又给了我一个悲戚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撩了下额前的乱发。
  她回过身去,走进了房间,只留下神情恍惚的我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像一个没有了思想的木雕泥塑。
  下午四点,我一走进车间,就感觉到了与平日不同的气氛,来接班的人大都垂头丧气,而下班的人个个兴高采烈。我走过一排排细纱机时,看见有几个小挡车工正央求着师傅,能不能帮自己顶一个中班,好让自己去看一眼今晚的演出。
  我茫然地走进配电室,刘师傅已经到了,他看见我的脸色不好,就关切地问了一句,我只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就拎起了电工包,准备去车间巡查了。从闷热的室外走进凉爽的车间,人渐渐地清醒了不少,我惦记着突然现身的殷红,难道她一直就在屋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大额头肖美花正撅着个嘴,一脸不悦地在并条机前忙碌着,看见我与刘师傅走过来,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哎——吴平,你也没去看演出?”
  “嗯,值班。”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周围的目光都向我们这边瞧过来,肖美花显得有点得意,一脸兴奋地继续说道,“咱们等一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噢——对不起,我今天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怕她再啰嗦,赶紧说了一句,快步朝刘师傅追去。
  “小吴,这个小丫头不错,对你那么痴心,将来是个过日子的人家。”刘师傅看到了刚才的一切,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趴在我耳边悄悄地劝了一句。
  “刘师傅,我爹不同意,他准备在老家给我找一个呢。”我实在不想谈论肖美花的事,就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我们巡视完了一圈,回到配电室刚刚坐下,小蔡师兄就鬼头鬼脑地钻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朝我神秘地招了招手。
  “有什么事就说。”我没有心情跟他打哑谜,就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吴平,你今天真不去看演出啦?李琴说她们织布车间的舞蹈挺好看的。”小蔡师兄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眼刘师傅。
  “小吴,要是想看演出,你就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能行。”我还没有回答小蔡,刘师傅就在一旁开了口。
  “这……这能行吗……”我正烦躁着,听刘师傅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地一热。
  “没事的,我们不感兴趣,你们年轻人喜欢。”刘师傅看出了我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说道。
  “你看,刘师傅都答应了,你就陪着我一起去吧。”小蔡师兄喜笑颜开地走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哪……刘师傅,俺去啦。”我望着对刘师傅,激动地说道。
  天色阴沉,四下无风,小蔡师兄气喘吁吁地带我,骑车来到了十字路口,远远地就看到古钟楼下人山人海,像发了洪水一般,把周围的道路堵得个水泄不通了。一些穿着白制服的公安,在涌动的人潮中维持秩序,他们声嘶力竭,汗流浃背,有几个头上的大盖帽都不翼而飞了。
  “赶紧把你的大‘永久’推到文化馆去,千万别弄丢了。”我下了车子,对着小蔡师兄大声喊道。
  我俩把大“永久”推到了文化馆后院,找了一个隐秘的僻静处锁好了,才匆匆忙忙地朝剧场挤去。我们像两叶在惊涛骇浪中搏斗的小舟,一路颠簸,一路惊魂,最终凭着年轻力壮,挤上了剧场的台阶,涌到了那个苏式的门厅里。今天在这里把门的除了厂保卫科的人,还有七八个公安,我俩掏出了各自的工作证,被几双眼睛反复验证后,才得以放行。看见我俩朝里面走去,大门口一群抓耳挠腮,想混进去的社会青年,满脸嫉妒地哄闹了起来。
  剧场早就坐得满满登登了,头顶上十几台吊扇在呼呼地转动,依旧难以驱散扑面而来的燥热。舞台上紫红幕布还没有拉开,舞台下中间的领导们已经入席,猴脸朱馆长竟然与那个小平头也坐在其中,他俩的身旁是一位穿着“的确良”军便服的男子,油头粉面地像个电影里的特务。
  “这孙子是谁?”我指着猴脸身边的小平头问道。
  “我们邻居赵文,卫生局赵局长的儿子,旁边的就是他哥哥赵武,才复员回来的。”小蔡师兄愤愤地说道。
  原来是赵家兄弟。我想起了被他们欺辱的情景,又想到自己还不明就里地去为他家干过活,心里一阵恶心,懊恼地不行。
  我和小蔡师兄没有地方坐,被后面进来的人挤到了舞台的下面,我正在思忖着该怎么办时,侧面的幕布忽然被拉开了一角,轮机兵夏班长探出了半个脑袋。
  “哎呀——小吴,太好了,赶紧上来。”夏班长看到了舞台下的我,使劲地招起手来。
  我拽着小李赶紧攀上了舞台,顺着幕布钻进了后台,夏班长一把抓住了我,没问我为什么脱岗,而是一连声地抱怨道:“这个小王太不靠谱,让他今晚来做舞台用电保障,到现在也没有个影子,你就在这里看着,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我还要到那边配电间去。”
  电铃响了三遍,剧场里灯光转暗,大幕徐徐拉开,办公室李主任和那位半老徐娘的厂部广播员,走上台来开始报幕,他们激昂的话语,映着画得像猴屁股的两腮,让人在火辣辣的环境中,更感到了一种无形地燥热。
  节目一个个登上台来,我一时有些震惊了,纱厂3000多人中,果真是藏龙卧虎。机修车间的笛子独奏不亚专业水准,消防队的样板戏联唱字正腔圆,织布车间的舞蹈《边疆的泉水清又纯》把整个晚会推上了*,李琴不愧是个文艺骨干,眉目传情,舞姿优美,在她的带领下,织布车间的一群姑娘像蝴蝶翩翩飞舞,美不胜收。我看到不仅小蔡师兄的眼睛直了,就是台下的赵家兄弟也一脸贪婪,几乎流出了口水来。
  在千呼万唤中,前纺车间的现代迪斯科《青春啊,青春》终于登台了,激扬的音乐骤然响起,大幕哗地拉开,领舞的摩登小郭率先出场,一个惊艳的造型,就获得了满堂喝彩。殷红带领十几位姑娘出来了,她们排成一排,抬着秀丽的脸庞,挺着丰满的乳胸,随着激烈的鼓点,扭动着窈窕的腰肢,挥舞着迷人的手臂,整齐的舞步似轻云慢移,又像旋风疾进,台上台下的人们在那一刻全都惊呆了。渐渐地,他们的目光越过了美艳的小郭,集中在了殷红曼妙的身姿上,只见她长发飘舞,媚眼如丝,光彩照人,风韵荡漾,略带哀婉的神色,更是摄魂夺魄,极尽妖娆,那一刻,我又一次有了灵魂出窍之感。
  音乐在一排如玉的大腿举起的瞬间戛然而止,偌大的剧场里竟然鸦雀无声。莞尔片刻,雷鸣般的掌声才突然响起,紧接着,剁脚声,尖叫声,呼喊声,口哨声,几乎要把高高的屋顶给掀翻了。摩登小郭激动地满脸通红,姑娘们的大腿也迟迟不愿放下,整个剧场里激情荡漾,那些平日正襟危坐的官员们更是目瞪口呆。我紧紧地盯着殷红,却见她脸色惨白,就像一只吐完了丝,精力耗尽的春蚕,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坐在了舞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