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舒源喝了白酒，有些话更好说出口了。
野彰倒酒的手微颤，心里慌乱。刚才他出门买酒的时候，忘记把房子放进幻空间中，怕不是给人了可乘之机。
之前舒源说这种话的时候，他都可以撒谎瞒过去，可是现在，舒源的话语中，多少肯定的程度在。而且，人类都说过酒后吐真言。
见野彰半天没有回音，舒源嗤笑说：“别装了，我都知道。我猜的没错，你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舒源喝酒上脸快，一杯白酒没喝完，就已经脸红了。但是眼神至少十分清明，一直盯看着野彰的脸，不放过一个表情。
野彰嗫嚅半天，仍然不知说什么。他的事情，早就暴漏了。
舒源吃了一口花生米，香脆可口。抬眼看了后山，已经被野彰铲的规规整整的地，心想着，这人倒是个种地好手。
“那三个女人，都是我的恩人。”舒源微醺，絮絮叨叨的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那年发海啸，我爸是村干部。带着一帮村里年轻小伙去治理。扛着沙子挡在村门口，抵挡住流动的海水。我妈那时候马上快要临盆了，村里发生了这种大事儿，我爸又是个责任感爆棚的人，每天都在惊恐紧张中度过。”
“后来村子里的沙子也不够用了，政府派来的物资还在路上。雨水海水越下越大，终于汇成了泥石流，将我爸还有其他的年轻人全都冲走掩埋了。”
“我妈知道消息之后就崩溃了，哭了一宿。第二天难产生了我。这些都是当时的接生的稳婆跟我讲的。我小时候就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李家，田家，王家，都是我的恩人。他们的娘还给过我奶喝。”
这件事情，野彰记得。二十多年前的泥石流，他们魔物被冲到了这后山之上，当时的他为了跟树族争地盘，没少打架。
“我就是个知恩必报的人，他们对我那么好，以后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我一定会全力满足他们的。”
说完，舒源的眼睛对上了野彰，恨意满满。
“你凭什么杀了她们？”舒源眼底酝酿着泪水，生生的忍住了。
野彰被说的哑口无言。他那时年轻气盛，眼里只顾着自己。只知道村里有个小男孩，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可怜蛋。
他却半分没有施舍过舒源，没有管过舒源任何。
舒源噙着泪水，这些回忆他本来不想跟其他人讲的。太苦了，他好不容易长大了，不想再回忆起。小时候被同龄的孩童叫成小乞丐，小流浪汉。虽然村民们对他很好，可是他也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他小时候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圆满的家，能够在自家父母面前撒娇。而他只能比别人更早懂事，更加的成熟。这样才不会被讨厌。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把“流浪汉”野彰带回家的原因，他不想让其他人重倒他的覆辙，能帮就帮。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善良却变成了他人的嫁衣。
野彰心疼，如果他那时能够帮舒源，是不是他们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了？这一切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野彰恨自己当时。
“我报答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舒源声嘶力竭，他脸已经喝的通红，声音也沙哑了许多。看着野彰的眼神里，满是痛苦。
“对不起，源源……”野彰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愧疚。
舒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爱我。可是你做出的事情，哪一件是为了我好？你全部都是为了自己，你太自私了。”
野彰终究是魔物，让他理解人类的感情太难了。舒源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觉得野彰对他不是爱，也不是喜欢，是无情的占有欲。只觉得他是一个东西，是物件。就属于野彰的东西。
“对不起……”野彰不知道自己杀的那三个女人，会让舒源这么痛苦。他当时没有考虑太多，就是不想让其他的女人和舒源结婚。这样舒源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舒源有些喝多了，但是龙焰交给他的任务却没有忘记。
“人是你杀的，为什么现在才承认。”舒源问道。
野彰心中难受，觉得自己做了伤害舒源的错事。他明明一心想要舒源好，想给舒源过上好日子的，为什么会伤害到舒源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
骄傲如野彰，他身为霸王虎杖，在这后山之上也要称王称霸。活了这么久，敢跟他造次的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仿佛这世界就是他的天下，说一不二。看上的人，看上的地盘，全都得满足他。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也从来没有诚心的想给舒源造成什么麻烦。他明明愿望就是让舒源这几十年平安快乐的，却没想到，造成舒源最大的不幸的，就是他。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看到了舒源脖子上泛红的痕迹，显然是被他昨晚上的绳子捆绑勒出来的。
原来他一直如此，他将自己觉得的好，全部强加在舒源的身上。根本不管舒源愿意不愿意，要还是不要。
“你不知道？哼，你怎会不知道呢？我家后山上的虎杖，什么时候开始就存在了？难道我忘记了吗？你就是全部都想着自己，一切以自己的目的为最终目的，不管别人的感受，随意剥夺别人的性命。就算到了现在，你依然想听的是你愿意听的话。”
舒源哼笑，事到如今，他就是想听听野彰能跟他解释什么。没想到依然是一通鬼话。
“我这人一向如此，对我好的人，我加倍珍惜。对我不好的人，我连笑脸也不会分给他。”舒源把这一瓶白酒全都喝的干干净净，将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过后，舒源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低下身去看着野彰，“去把李二丫，王小花，田二妞的尸体找回来！还给我！”
舒源怒吼，胸腔剧烈的起伏，半天没有缓和过来。
这些话，他只有借着酒劲才能说出口，平时实在难以开口。他的过去，他也只敢和野彰一人讲了，他不怕野彰会害他，也不怕野彰会弃他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相信，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即便是魔物，占有欲也好，喜欢和爱也好。野彰说的保护是真的，即便这种保护，会丧失了很多人的生命。
野彰被舒源的怒吼喊的怔愣了几秒钟，后又进入到了自己的幻空间之中。
舒源眼睁睁的看到上一秒野彰还在自己的面前，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这样的招数，好像刚刚龙焰和程橙也是这样从他面前消失的。
不一会，野彰就抱着三具尸体出来了。准确的说，是三具骷髅。
已经看不出哪一个尸体对应的人是谁了。
即便已经才到野彰就是凶手，可是当野彰把尸体放到他的面前的那一刻，舒源的心最终还是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啊？为什么啊！她们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她们本来都要做新娘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要背负多少罪名吗？”
舒源撕扯着野彰的衣服，捶打，用力的打。丝毫都不像是舒源的作风。他实在想象不到，野彰对着这样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做了什么，她们居然变成了这样的森森白骨。
野彰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都弥补不了任何了，他任命的让舒源打着，企图这样能够让舒源消气。
舒源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跟这三个姑娘的家人说，他该怎么办。他的恩情没报答，他们的女儿却因为他惨死……良心过不去，他舒源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命运偏偏跟他过不去。
“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下得去手？”舒源仍旧不敢相信，最早的李二丫是一年前消失的，按照尸体腐烂的速度来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白骨的。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野彰用了一种他们魔物才知道的方法……
太残忍了，这些女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人家。这辈子没见过什么魔物，在她们临死之前的那一刻，该是怎样的害怕？
舒源都不敢想象，他只要一想，就头皮发麻。
野彰看着舒源痛苦的样子，自己也非常的难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舒源变成这样，他以前的想法实在天真，自从他做出这种事情开始，他和舒源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他怎么敢指望那么干干净净的舒源会喜欢上他这样肮脏的魔物？
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他不配，异想天开。
舒源终于平静了下来，看到尸体之后，他的酒就已经清醒了大半了。他想把这三具身体，一个又一个的还回去。不管她们的家人怎么打他骂他，都受着。
这是他欠他们的。
“你干什么去？”野彰看到舒源背着李二丫的尸体出门，心惊的喊道。
“送她们回家。”
野彰想跟上去，但是被舒源呵止住了，“我一个人去，你别跟着我！你不配见到她们的家人！”
一句话，野彰就被打落在了地狱。在门口踱步，那人却倔强依旧，不肯回头。让他自己在地狱之中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