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边孤寂

  ……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久了，萧暮尘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在这里走了多久。
  他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已有好多次，他拔出剑，就想了解掉自己的生命！
  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时间。这种可怕的煎熬，真的会让一个人疯掉，哪怕是那个人的意志再坚定，也始终是人，会害怕，会恐惧，会迷茫，在这种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萧暮尘还能够活着真的是一个奇迹。
  每当萧暮尘想终结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脑海的深处，似乎总有着一个神秘的声音在呼唤着他，在鼓励着他，一次又一次挽回他那即将崩溃的心智！
  萧暮尘想，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求生的信念还没有彻底破灭，依然还存在着一丝幻想，所以才能支撑着直到至今。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人，他还是在走着，只不过谁也看不见他的沧桑和憔悴，听不见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他似乎永远都是那般的孤独，他孤独地走向一条既没有尽头也看不见的路。
  ……
  皇甫家。
  主厅。
  高坐首位的自然是七星灵剑宗七峰峰主之一的路由旗，分坐两侧的是四大家族和皇室的长老高层。
  但此时，一个个的都是脸色无比阴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路由旗轻咳一声，望向坐在一侧的皇甫东风，沉声道：“东风，可曾有线索？”
  皇甫东风放下手中一口也没喝过的茶，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剑阵不知因何原因，减慢了运行速度，但是这三年来，凡是进去了的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弟子曾派人进去搜查过，但……唉……”
  皇甫东风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谁都知道他后面要说的是什么。
  死了！全都死了！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
  路由旗扫视了下四大家族及皇室众人，缓缓道：“四大家族和皇室同气连枝，万剑池的隐患，不仅关系到在座的各位，还关系到整个帝都上万百姓的安危，老夫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倾尽全力，力查此事……”
  “路前辈言之有理，我等必定为此事尽心尽力，赴汤蹈火……”罗家长老拱手道。
  “事关帝都安危，吾等义不容辞！”
  “只是，这事情要调查，实在是不知该从何下手啊……”
  闻言，众人都是心中一沉。
  这三年来，死在万剑池里的人，已有四五十之多，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且死的都是各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一些优秀的弟子，对各大势力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事实上在第一年死了人后，皇甫家就再也没有举行过选拔大会，固定日期开启万剑池了。
  后面死的人，大多是进去调查事情真相的各势力弟子。
  然而，活着回来的一些弟子，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和蛛丝马迹。
  渐渐地，他们总结出一个结论，凡是一进入剑阵，就无法活着回来，如果在剑阵之外的话，就安然无事。
  所以目前，所有区前去调查的弟子，都是在剑阵的外围转悠，根本不敢进入到剑阵之中。
  这剑阵，虽然运转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但是其凶险程度却是不知比原先高了多少倍！
  三年来，皇甫东风等人，没有想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路由旗亦是束手无策。
  那剑阵，除了修为在大荒境以下的人，谁也进不去。
  ……
  萧暮尘还在走，他每天经历的，就是从体力充沛一直走到筋疲力尽，精神恍惚，或许这个过程不止一日，萧暮尘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那刺目的白色，萧暮尘始终没能适应下来，更多的时候，他觉得闭上眼睛还舒服一些，反正都是看不见，睁开眼和闭着眼又有什么区别呢？
  谁看得到他的颓废呢？一次次的崩溃，让他的内心一直承受着常人从未有过的痛苦。
  支撑着他的，不仅有向往活着的信念，还有那许多未曾去完成的事情，若就此死去，岂不是太遗憾了？
  萧暮尘不甘，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活着，很痛苦地活着。
  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之中，走了三年！
  陪伴着他最多的，是手里的剑，还有饥饿！
  饥饿是最可怕的敌人，尽管以萧暮尘目前的修为，可以接近一个月不吃东西，但是并没有达到彻底辟谷的境界。
  然而这里并没有东西吃，三年了，萧暮尘还活着。
  怎么活下来的？说来实在令人不安。
  萧暮尘一直靠吸食自己的血液活命，这听起来让人感到不适又感到不可思议。
  始灵的力量，一直在发挥着作用，每当萧暮尘吸食掉自己一部分的血液，始灵就会慢慢将失去的血液恢复过来，一直保持着体内血液的平衡。
  所以萧暮尘至今还活着，他感觉自己快变成吸血鬼了，还是吸自己的血的吸血鬼。他厌恶鲜血的味道，但是为了活着，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那么做！
  或许，生存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无奈却又无法抗拒的事情。
  驱不散的白茫茫，预示着看不清的死亡。
  萧暮尘睁开双眸，一片死灰，但在这死灰色的深处，尚还有着一丝希望的火焰在燃烧着，尽管这火焰像风中的残烛一般微弱，但是却一直未曾熄灭。
  烛火摇曳、摇曳再摇曳，变得越来越微弱，这一刻的萧暮尘，显得无比的脆弱。
  他颤抖着手，将怀中抱着的剑，轻轻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要面对死亡了吗？”萧暮尘的声音无比沙哑，仿佛喉咙里被放了一把沙子一样，他实在是太久没有说话了，他已经快要忘记怎么说话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又能跟谁说话呢？
  萧暮尘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轻轻触摸着剑身，冰凉的感觉！
  他眸子深处的烛火，似乎就快要熄灭掉了。
  火焰并不想熄灭，但是蜡烛已经要烧完。
  “结束掉这可恶的生命……我厌恶这样的活着……”
  “不……不……我不能死……”
  “活着没意义了，你永远走不出这里的！”
  “走下去，走下去，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
  “放弃吧，你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去做，你怎么能死？”
  一个个挣扎的声音在萧暮尘的脑海里响起，萧暮尘陷入一种极度痛苦的抉择之中！
  是要死，还是要生？
  一阵风吹过，让得萧暮尘浑身一震，他颤声自语道：“风……是风……”
  是的，是风！
  自从他莫名其妙地进入到这个白色的世界后，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受到，风在此时，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唰的一声，青芒剑瞬间归鞘。
  萧暮尘眸子深处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比先前更加旺盛。
  他兴奋地大步向前奔跑，尽管已经身心疲惫，但是他仿佛跑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快。
  风吹得越来越猛，萧暮尘似乎借助着风势也跑得越来越快。
  眼前的景象还是白的，但是萧暮尘不介意，他相信尽头就在前方，反而跑得更加地卖力了。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猛然间变得光亮起来，无比的耀眼刺目，萧暮尘不由得闭上了自己双眸。
  光芒渐渐散去，萧暮尘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已不再是白色的，这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暮尘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适应眼前的环境，他在那白色的世界中，实在是待得太久了。
  很快的，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反而是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萧暮尘站在山顶之上，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那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但这里，没有鲜花，没有野草，有的，只是无数惨白的枯骨，有妖兽的，有人类的，绵延千里，一望无边……
  萧暮尘看到的这种景象，比在那神秘的岛上看到的还要让人震撼，让人心惊。
  一条宽大的河，将平原分为两个部分，但河里流着的并不是水，而是血！猩红而粘稠的血！
  汹涌的血水，沿着宽敞的河道，咆哮着流向远方……
  萧暮尘眺望着远方，深吸了一口充满了血腥味的空气，从山顶之上，朝山下大步走去。
  一路走来，不知踩碎了多少已经被风化的枯骨，萧暮尘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又将会是另一段旅程。
  谁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走多久，萧暮尘的心，又开始变得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