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斗真

  没有天空,抬头,目及之处,是占据了上的虚无,色彩深邃,甚至于有点过分迷人。
  无人会傻到一直去凝望那头顶的虚无,它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名为深渊。
  淡薄灰色的人影随着风而摆动,时而颜色加深,时而质体暗淡,如同幽魂。
  他们在这一片布满如同刀刃一般锋利,普遍有着一米二三高的怪异草叶的荒野上前行。
  锋利的草叶会很容易就割裂这些前行者的“躯体”,几乎每过数周甚至半年,才能有人踏出完整的几步。
  甚至有的人因为被割裂的太过恐怖,不但没有能够前进,反而倒退了步数,然后不甘心的暂时退出这里,安分的休息。
  这里人影的数量是近乎整个安度兰里尔神秘者总量的七成,他们每一个人影在赛伦斯现实位面里,都是非凡者。
  神秘力量的过于聚集制造的世界,是供这些人彼此交流的少有的几个隐秘方法之一,这里也是他们在非凡力量上前进的必经之路。
  这里也很危险。
  各种潜在的限制和极限,寄托于超凡性质凝聚成了这些最极品武器一般的锋利的恐怖草叶。
  人类的恐惧和心底神秘力量的天然蛊惑凝聚成了天空的深渊虚空。
  而最后的最后,那些觊觎他们灵魂和力量,并且强大而恐怖么神性生物,甚至是邪神,就藏匿在刃野尽头的那条大河里。
  那条河宽阔无比,河水漆黑得像是上等羽毛笔用的墨水,河面上不断翻滚着细小的气泡,形成细密到足以连成一大片的恐怖凸起,就像是有不可名状的怪物在河水中翻身。
  这条河的肮脏、邪恶和恐怖,直到一处,才被净化。
  那里有一艘小船,小船上坐着一个无法被看清的黑色高大人影,无论在刃野上的哪个位子,都只能看到祂的背影而已。
  小船下的河水与其他的河水不同。
  小船下,河水清澈,高大人影像是用一根鱼竿,在垂钓着什么。
  河里的邪神性质和半神话生物们默认了祂的垂钓。
  尽管是背影,刃野上,依然没有人敢于凝视那位太久。
  若是对方突然转过身来,在场的各位就能立即表演一出人变怪物的精彩戏码,毕竟即使只是凝望背影都能让非凡性质有所溃散,谁也无法预料到那位存在的下一个举动。
  忽然,小船上,祂放下了鱼竿:“该休息了……”
  干涩的语言直透灵魂,于是刃野上,哪怕再不甘的非凡者,也必须退出这里,难以向下一个非凡性质进行转化。
  祂的这个命令鱼人违背,因为无法违背……
  ——————————
  “殆诃大人,真是,漂亮!”
  “嗯,还很可爱呢!”
  “是啊是啊,大人会向我们道谢呢……”
  “文学院里大人的女同学又给殆诃大人间接送礼物了,上次我跟着卡娜丝莉尔小姐去接殆诃大人时,大人的课桌旁围满了王都的千金们……”
  “大人才七岁就如此迷人……”
  听着窗外花园里那群明明是自己名义上侄女们的侍女聚在一起的闲谈,斗真有些许的头痛,他的私人书房里挂钟又一次轻轻敲响。
  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想起那群完全把他当可爱漂亮的洋娃娃,又因为他尊贵崇高的血脉,和足够地位的身份,而彻底为他疯狂的文学院学生。
  他已经横扫了文学院七到十四岁的所有雌性。
  换在前世他或许会笑得合不拢嘴,但是今生,大概是不太可能了。
  把思绪从那片已经被自己关闭的河水上收回,刚刚醒来的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目,柔和娇嫩的小小面庞上天然的眼线里,漆黑的眼睛中漂亮的瞳仁分外迷人,那就是长河上天空深渊的真实面目,一头不符合他年龄的黑色中分长发让他看上去有种装大人的反差萌。
  这种反差萌在他略有些疲惫并打哈欠时,更是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坐着专门订制的高背椅,面前的书桌上是他即将准备焚毁的日记,记录着他三百二十一天来,记忆逐渐复苏时所回忆的一切。
  此刻,正翻到黑历史颇多的一页,好在他用的文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认出。
  这一页的内容如下:
  “我叫江往。”
  “我死前,或者说穿越之前二十三岁。”
  “我记得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秋天,我们可爱的上单纳尔,用一套鬼斧神工的连招,从至少一千二百码以外,为我们三个残血带来一个开了q的剑圣……”
  “我喜欢……额不,推翻上一次的虚假记忆,我并不喜欢大丁丁的女孩子。”
  “LOL三十一级就女装这个誓言不是我发的,真的,大不了我一直开小号,什么五百级,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我觉得黑丝什么的哪有裸足棒啊……咳咳……”
  “食物需要纯粹性,请将洋葱、葱蒜、香菜这些邪门歪道从我的食谱里去掉……”
  “我也不喜欢烟酒,如果可以,请来一杯八二年的sixgod,它的味道芳香馥郁……”
  这乱七八糟的日记上,整理出来的记忆仍显散乱,好在今天以后,就不需要它了。
  他随手将这本日记扔进废纸篓里,等待有仆人将它拿去烧掉。
  这是他重生之后记忆复苏的第三百二十一天,此前,他一直沉睡在派芮家族地下的古老十字密室之中。
  他的身份是这样的。
  明面上,他是古老家族派芮家辈分极高,年龄较小的在世辈分最高的成员之一——这决定了即使是派芮家族当代家主派芮卡谭恩也需要跟他同辈相论。
  可实际上,卡谭恩那个老狐狸,安度兰里尔最强大商会的持箱人,在和他独处时,会跪在地上请求他的宽恕。
  因为,他不是人,派芮殆诃这个名字,在古昂洛斯词典里,也另有他指。
  那就是原初的黑暗,要不是因为手上那个退化的四翼黑暗符文不会被人“直接”看到,他已经被定义为一位天使。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
  一个曾经普通的人类,来自于异世界的年轻灵魂……
  与一个宇宙造物主的结合体!
  简而言之,穿越之时,他融合了一位至高的宇宙造物主,拥有了对方的力量和位格,甚至可以说是一切。
  因此,他现在的【真名】,是斗真!一个凡人无法用古昂洛斯语读出来的神名。
  关于斗真这个神话人物,他还真是知道得不少,譬如斗真的另一个名字:宇宙上帝。
  斗真是他还是人类时,在地球上看到的一部特摄剧里的最终boss级别的存在。
  从那部剧里所展示出来的斗真的诸多能力如下:
  创造天使!
  赋予任何生物新的生命!
  永恒存在不死不灭,比起所谓的滴血重生还要恐怖!
  操控天体星辰!
  将力量赐予他人!
  对凡人力量的绝对防护!
  裁决光明的神之光束!
  瞬间移动!
  大范围的心灵读取!
  引爆一切造物主源头的力量!
  时间停止!
  而以上诸多恐怖至极的能力,是在斗真已经极度残缺甚至虚弱到极致情况下所展现出来的最低层次的力量。
  根据自己造物主那一部分的记忆,斗真的完整,即原初形态,才是真正的恐怖。
  那种浩瀚伟力,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之为【神】!
  斗真在最开始时,是原初的黑暗,随后,以祂自己为核心,分裂出了光明普罗米斯。
  那时起祂的力量就被普罗米斯分去了四成,随后,他又花费极大的心力创造了宇宙。
  这个创造的过程并非那么简单,在斗真以前,没有任何存在和事物,世间的一切瑰丽事物、生命、规则和秩序均出自于那一双手,甚至,就连所谓的想象力也是。
  创造宇宙之后,哪怕消耗的力量如此庞大,斗真依然创造了六位荣耀大天使,随后又创造了普通天使。
  接着祂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并且将之视为自己的孩子,为了让人类生存下去,祂以普通天使的形象创造了野兽。
  那时的人类愚昧而纯净,是最纯粹的人类,也就没有智慧,整个宇宙大地,都被称为伊甸园。
  直到火之荣耀光明大天使普罗米斯带给人类所谓的智慧与无限进化的启智。
  人类变成了获得了所谓智慧与欲望,贪婪与不知满足,将斗真赐予的力量与普罗米斯力量结合的……
  强大的菲利人。
  人类觉得自己像斗真,而天使们只是像野兽,所以天使们不该奴役自己,自己应当奴役天使。
  人类不再是斗真的孩子,他们的黑暗本质被普罗米斯的光明本质所取代,甚至抛弃了黑暗的力量,开始崇拜火和光明。
  普罗米斯向着神座之上的斗真发起了战争,获得了光明力量的人类也向天使们发动了战争。
  战争以斗真的严重消耗和普罗米斯的死去、人类被发动大洪水,宇宙被斗真割碎成一个个天体,只留下一颗名为诺亚方舟的星球为结束。
  大洪水毁灭了一切,方舟星球上,大洪水毁灭生物留下骨骸之上,被选中的一部分生物再次开始繁衍,其中也包括极少数的人类。
  六位荣耀大天使看到还有人类存活,震怒,它们甚至对神座上的斗真发出了质问:“神呐,他们已经不是你的孩子,他们现在是菲利人,为什么你还要留下他们!”
  斗真的回答是:“这是我给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会给宇宙设下无数的限制,人类不再那么自由,他们无法离开太阳,方舟星辰会给他们无法飞翔的恐怖重力,他们再无法拥有抵抗天使的强大力量,除非他们觉醒了普罗米斯之子的潜质。
  他们将变得无比脆弱,永远也无法达到曾经全宇宙的巅峰文明,而我,会将你们与我一同封印,直到人类充满这颗星球的地上为止,那时,我会再来判断,人类,作为我的孩子,是否背叛了我!”
  当人类再次充斥到方舟星球的地表时,斗真如约醒来,祂的伟力也唤醒了天使们。
  无尽岁月后醒来的斗真因为力量的流失越发虚弱,宇宙的枯萎让祂的黑暗也不再具有活性,甚至曾经的普罗米斯也能轻易杀死此刻的祂。
  再次充斥地面上的人类,即使力量经过了黑暗的封印,依然还是一个又一个的成为了菲利人,并逐步觉醒普罗米斯的神性。
  于是祂不惜耗费最后的力量,唤醒一个又一个的荣耀大天使,并且一次次赋予他们新的生命,甚至从人类当中,选出下一个亚当,并且如亚当所愿,赐予他自己的力量。
  亚当最终背叛了祂,祂愤怒于普罗米斯把力量赐予人类之后,人类不再是人类,而是……即将无限进化,成为普罗米斯那样宇宙至伟的存在——斗真已经极度虚弱,宇宙的大洪水对祂而言,就像是自我摧残,那样的虚弱下,祂已经无法和死去的普罗米斯并肩相论。
  于是祂决定收回光明的力量,却因为普罗米斯残留的意志而失败,伤上加伤,人类的一次次背叛,使得祂放弃了人类。
  祂再次发动了“大洪水”——哪怕此刻祂已经虚弱无比,但是这次的大洪水范围,并非整个宇宙,而是一颗星球。
  祂被觉醒了普罗米斯力量的人类所阻止,荣耀大天使的力量上限受限于斗真本身,曾经掌管整个宇宙的天空与大地的荣耀大天使败在了向着普罗米斯神座进发的人类手中。
  最后的最后,那个唯一已经极度趋近于拥有普罗米斯神性的人类,被祂收走了无限进化的可能性,以此为交易,祂放弃了发动大洪水,开始了自我放逐。
  祂离开了自己所创造的宇宙,与同样漂泊的名为江往的地球人类灵魂合而为一。
  在放逐的虚空中,二者融合的过程无法用时间计量,这种融合一直维持到他们被召唤。
  近七千年前,赛伦斯现实位面的一个普通人类,以完全不自主的方式画下了斗真从创造宇宙到自我放逐这一史诗故事的油画。
  这个仪式使得全新的斗真降临了这个世界,并从虚空中自然诞生了实质的躯体,为了彻底融合,他选择了沉睡。
  那个普通人类,就是派芮家族的始祖,感染了一丝斗真神性光芒后,成为了拥有非凡神秘性质的存在。
  无尽岁月以来,派芮家族一直秉承祖训,等待斗真的苏醒。
  斗真醒来之后,记忆并未复苏,当代家主派芮卡谭恩为他从古昂洛斯词典中,选取了一个名为“派芮殆诃”的假名,并化身为卡谭恩年幼的弟弟,然后从婴儿时期,成长至今。
  直到三百二十一天前,他的记忆才开始复苏,并且导致了卡谭恩的神秘变异,也直到现在为止,地球的灵魂江往才和造物主斗真真正的合而为一,不分彼此。
  现在,他发现了一个新的宝藏。
  一个新的世界,汲取足够的力量之后,他就可以刺激自己的原初黑暗自我成长,回归成真正的斗真,那个没有创造宇宙和分裂普罗米斯之前的原初存在。
  “从今天起,我江往就是斗真了。”看着手背上的黑暗四翼,江往最后一次用自己地球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