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云乍起

  “什么?”
  我吃惊极了,赶忙凑近墙角观察,这分明是一个中年的和尚,雷云寺的和尚怎么会刺杀自己的主持呢?
  “前日,他还不是佛门中人。”
  无衣大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捋着自己苍白的胡须说道,“他本是乔装香客李财主,上雷云寺对我行刺。”
  “这李财主本是行刺的,为何却出了家?”
  “因为一碗素斋。”
  无衣大师脸上的愧疚之色越发沉重,又悄悄叹了叹气。
  听见素斋二字,我便能猜出一二,无衣大师做的天下第一素斋,不但美味而且能激发凡人的佛学根性。
  想必刺客李财主尝过天下第一素斋后,悟性激发,初探佛理,弃暗投明,便顺理成章的出了家。
  “又是一位吃斋如佛的僧人?”我虽已猜到,但仍然礼貌的问话,以便无衣大师继续讲述下去。
  “唐警探的智慧一向超出常人许多,正是如此。”无衣大师缓缓点头,道,“这碗素斋却害了他的命。”
  “莫非素斋被人下了毒?”我甚是惊讶,一碗素斋怎会要了人的性命?
  “贫僧亲手做的素斋,当然不会有毒。”
  无衣大师沧桑的眼中流露沉沉的悲伤,他垂下头,声音变得几分沙哑说,“素斋无毒,有毒的是人心!阿弥陀佛……”
  “此话怎讲?”我继续追问,此中定有故事。
  “李财主弃暗投明皈依我佛,本是功德一件,可谁知他还有同伙。”机锋和尚见无衣大师悲伤之色,便主动替他开了口,“李财主剃发为僧第二日,他的同伙可能因为还未收到刺杀成功的暗号,便纷纷来了雷云寺。”
  我静静地听,没有接话。
  “深夜刺客便行动了,他们趁着主持在大殿送佛念经之际,冷施暗器暗算,意图致无衣大师于死地。”机锋和尚的脸色黯然,继续讲道,“主持毫无防备,这一串暗器本是要了性命。谁知这时,已剃发为僧的李财主突然扑到主持身后,用自己的身体生生为主持挡下了所有暗器。”
  说完,机锋和尚沉重的闭上了眼,口中喃喃念起了经。
  “若不是尝了贫僧做的素斋,他本可以好好的活着。”无衣大师沧桑的声音令人心声震撼,“唉,是贫僧害了他呀……罪过,罪过!”
  此番情景实在令人心生感慨,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只是无衣大师的慈悲为怀着实无愧大师之称,即使是本要对自己行刺的刺客,大师仍然以众生姿态平等对待,将他人生命看得纯真,看得重要。无衣大师只字未提李财主若没有尝过那碗素斋,世间或许就少了一位佛学大家。
  我低头向“熟睡”在木床上的僧人,鞠了一躬。
  “按照遗侠界的规矩,今日本该将其火化,但主持猜到你今晚应该回来雷云寺,便要等你过目后才肯火化。”
  “无衣大师总是很了解我。”我和无衣大师虽然多年来只有煮斋和吃斋的交情,但对对方的了解也并不算浅。
  “李财主死前可有遗言?有提供刺客组织幕后主使的线索吗?”我的话很直接,无衣大师既然要等我来检查尸首,便要我帮忙查出罪魁祸首。
  无衣大师摇了摇头,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道:“那日李财主替我挡下致命暗器后,已奄奄一息,却挣扎着说了两句话。他说我于他有重生之恩,故以死报恩。”
  “第二句呢?”
  “李财主说,‘他亦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可恩将仇报,故也只能以死相报’。”无衣大师复述出李财主临死时的遗言。
  “李财主真是侠义之人。”
  我听后不得不感慨,虽然身为刺客,但心中的侠义却是光明磊落。死人不会说话,所以他宁愿当一个死人,也不出卖自己幕后的主使,他的恩人。社会上多少活得光鲜亮丽之人,侠义之心却不及李财主之万一!
  “雷云寺僧众为其净身时,发现了一张贴身保存的信纸。”无衣大师双手合十,慢慢走到墙角看着李财主的面容,说道,“信中简短写着暗杀的我的信息,同时也知道了,李财主本名李不仁。”
  以不仁为名者却为仁义赴死,真的不是苍天开的玩笑?
  “大师可否将信纸借我一看?”我认为信上文字虽然简洁,但信本身却能透露许多文字没有表达的信息。
  “贫僧已经将其烧毁。”无衣大师的神色渐渐释怀,道,“李财主既然不愿对幕后主使恩将仇报,贫僧亦当将这封信上的秘密,化为尘埃。”
  “晚辈明白,我会从其他方向追查真相。”
  虽然重要的线索被销毁,但我非常理解无衣大师的做法,绝不能让一个死人恩将仇报,尤其是一个为侠义而赴死的人。
  “贫僧相信你一定可以查出幕后真凶。”无衣大师转身,对我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幕后真凶是谁,贫僧并不执着。只是我雷云寺一向偏居一隅,与世无争,安宁了数十年,而今却突然冒出神秘刺客,此事背后恐怕不简单。”
  无衣大师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几天我遇到了诸多神秘的事情,恰在这个时候雷云寺清净地也染上了血光之灾,我心中那团不详的乌云越发厚重。
  无衣大师会不会是铁人巷里,还未困入铁人桩的三位武学高人之一?
  “遗侠界这片江湖呐,恐是风云已起!”
  无衣大师说完这句耐人寻味的话,透过窗遥望天边的月,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沉沉拍了一拍我的肩头,然后便踱步离开了幽暗的卧房。
  “风云……已起……”
  我望着无衣大师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揣摩着这四个字的寓意,怔怔的出了神。
  “李财主的遗体你也过目了,我们也离开吧?”机锋和尚不紧不慢地询问。
  “遗体……李财主替无衣大师挡下暗器身亡的对吧?”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非常明显却被我遗忘的事情。
  “没错。”
  “那暗器呢?”
  李财主的遗体上并没有暗器,因为净身时已经被僧众清理,只有七个极小的细孔。
  “正如那封信,那些暗器也因同样的缘由被销毁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杀死李财主的暗器,是否和它们一模一样?”
  说话间我已从腰间取出两根造型别致的银针,细如发丝,肉眼很难发现的银针。
  “这……正是这样的银针。”机锋和尚看见我手中的两根飞鸾针时,颇为震惊。
  飞鸾针,本就不该出现在唐警探的手上。
  但唐警探手中所捏的,又千真万确是夜鸾门的独门暗器,飞鸾针!
  唐警探手腕一抖,飞鸾针凭空消失,他大步跨出冷清的卧房,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他说道:
  “南山夜鸾门,我们非走一遭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