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梅林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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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回来，苏络青一直神态反常，呆呆的望着桌案上的饰盒，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必，辽使团借寿宴进京目的不纯。那日使团进京的刺客，很可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计谋，今夜宴会，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机会。若是没有动手，可能他们会借口长留，届时，还请公主配合。”苏络青摩挲着手间的铜骨扇。
“那位郑王妃，长得好像依……长公主？她不是被皇兄赐死葬进皇陵吗？虽说后来被幽州王家偷走尸体……”昊阳不解道，心中纵是有种种猜测，也不敢表明。
“永国公主遗体是陛下亲自送进皇陵安葬，又怎会死而复生。郑王妃不过是郑王找了一个容貌相仿的女子，妄想引起大宋境内十杀阁余孽出动，扰乱平和。”苏络青打断道，而后看向昊阳：“你不必担心，我是亲自递给她白绫自尽的人，自然不会陷进辽国的圈套。”
他言语间的信誓旦旦说服了昊阳，却说不服自己。
晨钟暮鼓，浩浩荡荡的马车成队驶向宫门口，集齐了打扮得体的京城名门贵女，顿时香粉扑鼻。
待天色稍晚，宫门口的人群才稀疏起来。今年皇上寿宴，恰逢西边境胜仗，户部存余有足，特大操大办，一来举国同庆，二来威慑各国。
集英殿小至偏殿角落，大至正殿两端，均是挤满了宾客。
宴会坐垫从殿内排到殿外走廊，宫人捧着盘子躬身在宾客间小心穿梭指引，司天监在殿外右侧楼宇中，仰天唱祷。
礼部官员领着各番使臣按阶级进殿就座，安排貌美宫人跪坐一旁一一伺候。
开宴时，原本人声鼎沸的殿中，听到殿外钟声响起，迅速安静下来，齐齐朝着中间跪拜。皇上领着后宫一众嫔妃走向主位。
大小官员使臣贺皇帝福寿安康，佑国泰民安。
太后与皇帝同主位，皇后为首与嫔妃坐于左侧，昊阳与南阳及驸马，位于右侧。
这时殿外安排的口技演员从侧殿进来，穿红带绿在殿中场地摆开道具，舌尖滚动间，一串串黄莺低鸣从嘴中溢出，人人称奇，忽然殿外影绰绰，竟有黄莺回应鸣叫，飞进殿内绕梁三巡，停在口技者手背驻足张望。
众人看得入神，时而紧张，时而被逗乐。
眼见表演结束，要行酒一巡，赵恒扫了一圈，向太监询问辽国使臣。
这时大殿门半开，太监领着郑王等人进殿。
众目睽睽下误时宋皇帝寿宴，实乃大不敬。
但是郑王一脸轻松无畏，迈的小步迎合身边人的步子，信步闲庭的意味。身边人一身对肩粉面雾裙曳地，对月半髻上别着梅形花钿，挽着一身玄黑长袍的郑王，侧头微笑的样子，仿佛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笑得那样干净，纯粹。
看清郑王妃容貌的那一刻，南阳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沿着殿柱滚动，在沉寂的大殿里，尤为刺耳。
反观赵恒，不甚在意般，一脸淡定。
“郑王爷，来晚了，可要罚酒三杯。”赵恒似不愿在此刻动怒坏了气氛，释然道。
“好。”郑王简简单单一个字，行完礼落座，既不谢皇上不怪罪之恩，也不讲明误时原由，当真是嚣张。
郑王夫妻坐在淮南王夫妇对面，抬眼间便可对视。
苏络青自始自终未抬眼看对方一眼，目光落在毫无新意的舞女，和凑宫乐的女官。
昊阳不动声色为他斟酒，布菜。
大抵是今日宴席上的菜肴可口，郑王妃满眼瞩目在桌案上的美食，不一会儿，眼前的小碗已经被郑王夹满了山珍。
“郑王妃容貌可谓倾国倾城，较之前的那位王妃，可是貌胜许多。”赵恒凉滋滋的提起：“王妃容貌倒不似鲜卑族五官深邃，颇像宋人柔和。”
“本王六年前曾参加皇上寿宴不仅被刺杀，回程还丢了王妃，记忆犹深，愤愤不平。誓要在大宋重新找一个美人带回弥补感情缺失，正好在边境遇上王妃，巧的是，她还与淮南王前夫人名字一样呢，也叫依依。”郑王挑眉看向苏络青，咬重依依二字。
被提起的郑王妃，明显虚伪的朝大家笑了笑，又埋首在美食里不管不顾。
赵恒则是一脸笑的危险，眸光中，寒意不浅。座下朝臣耳闻过当年永国公主之事，内心了解皇家秘辛，不敢掺合说话。
几个好事的从前得见过淮南王前夫人的小官，缩着脖子，假似不经意的打量郑王妃，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小声点……你说辽国那些炼长生不老药的神秘氏族，会不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术……”
“真是无奇不有。”
尽管死而复生之事，实乃无稽之谈，南阳还是虚虚的朝那埋首进食的郑王妃打量了几眼，见身旁的祁孝廉满脸淡然，心下稍微放松了些。
太后好似并不将那郑王妃放在眼里，安抚的看了看昊阳，吩咐宫人赐酒给昊阳用时，意味深长的盯了眼苏络青。
见宴会气氛不对劲，酒过一巡，礼部官员忙招呼殿外候着的杂技高人进场，欢悦的丝竹之声响起，嫔妃席很快被吞剑表演的小哥吸引，座下官员也不再讨论。
宴会至高潮时，一直与公主毫无交流的祁孝廉忽然侧头在南阳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南阳公主一脸微笑的起身，往偏殿过去，让人开了偏殿的门，进来一位着白衣的女子。
此时祁孝廉正起身恭祝皇帝福寿：“臣素闻陛下醉心前朝广陵一曲，盖年来往久失传，前日有幸寻得，特为皇上演奏。”
公主府的女乐从偏殿鱼跃贯入，大抵是祁孝廉的一番铺垫之话，引起一群大臣争相一睹弹奏女子的相貌。
该女子相貌清淡并无当场贵女姿色，身姿蒲柳，也不如身后的女乐，但是她一出现，却牢牢吸引住皇帝的视线，座下不少人注意到，私下相望猜测。
反观太后的脸色却不大好，似乎是对此女子的不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长相普通的女子，与皇室牵扯不浅。而今日被祁孝廉堂皇送上寿宴，明显是邀宠。
女子指间流传清冷的调，很显然不会是真正名动天下的广陵散。
但是皇帝听得眉开眼笑，而为首的一众大臣也是一脸陶醉之态，当真有些阿谀的意味，郑哥嘲讽的笑了笑，替身旁的王妃满上酒。
“悠然舒缓，余音绵长。”赵恒不吝赞赏，眼神脉脉的望着一曲罢，上前婷婷行礼的女子：“古有韩娥临淄雍门卖唱，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有幸得美人琴技卓越，余音袅袅。”
“民女刘娥，拜见皇上，愿吾皇福寿安康。”嗓音清脆洪亮，一同长相给人一种自信的感觉。
“竟是与古典中人同名，当真是缘分。”吕端捋须说道。
太后一听，不待见这女子的表情更甚，不悦指责道：“宫闱寿宴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下等人都可以进宫献艺的吗？”
祁孝廉恭身请罪，刘娥也不敢起身，垂头跪在地上。
赵恒瞥了太后一眼，转头声音温柔道：“到朕这来。”
满堂皆是震惊，确实此女子不简单，皇上平日最是注重礼法，让平民女子上皇位陪坐连皇后都没有此待遇。
好在郭皇后出身世家，又是家中庶女，生性柔和，未有置辞。
太后更是不满皇帝言行，却不好当众指责闹出笑话，声称身体不适，离开了。
宴会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赵恒搂着刘娥在座上赏舞调笑，不少大臣皇妃借口透气，短暂离开宴会。
郑王妃也跟着宫女出了，殿中挤满宾客，如今初夏的气候，里头委实燥热。听闻后宫御花园的湖边甚是清凉，便让宫女领着去吹吹风，待到宴会丑时散时，再回去找郑王回。
初时，宫道上还能碰见几个眼熟的宾客，越到御花园深处，只见稀少宫人来往。
“听闻你们大宋御花园附近有一座琉璃瓦红楼，很是出名，可能去瞧瞧？”郑王妃扇着蒲扇，脸颊透红。
“回王妃，是有一座红楼，从前是妃嫔住所，如今已经无人打理，恐怕脏了王妃鞋履。”跟在郑王妃身后的一等宫女答到：“王妃想找个凉爽的地儿，醒醒酒，可以去梅园旁的莲花池，那儿清凉安静，还能看到梅园张满宫灯的美景。”
郑王妃想着自己也不熟，便点头同意，跟着宫女在宫道上绕了会儿，进了梅园。
“此处虽然不是赏梅花的季节，但是今日陛下寿宴，非同一般，太后早早就令人在梅园挂满灯笼，好叫宾客能一赏灯火。”宫女从树枝解下一盏兔子宫灯，在前头引路。
前头渐闻蛙鸣，影影绰绰的池中立着一层一层荷叶，点缀着几盏河灯。
郑王妃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腿，池边昏暗，她接过宫灯低头往水面照了照，引来一丛丛讨食的锦鲤。
“王妃稍候，奴婢帮王妃拿些鱼食过来。”宫女躬身道。
郑王妃点头，举着宫灯左照照，右看看，乐不思蜀。
“这条红的好肥呀，红烧着，肯定很好吃。”
“竟然还有明黄色的鱼。”自顾自的念叨着：“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循着红鲤鱼游动的踪迹，举着宫灯俯身追寻时，波动的水面在宫灯的照射下，倒映出一身粉色身影，身后，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顿时被吓到惊慌失色，宫灯失手落在水面，转身还未看清人影，只感到面上一阵带着酒香的风，便被人捂住了嘴，耳边唯听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