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打手

  这庄手明显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碰上硬茬儿了,一双葱白的细指放在红桃六上,有些发抖。
  “赌桌上,各凭本事,我想马头庄这么大的场子,总不至于赖账吧?”我看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便试探着问了句。
  闻言,这庄手只得放下红桃六,又抽走了最后一张牌。
  我也拿了他下面的一张,等着他翻牌。
  可这人却迟迟没有翻开那张牌。
  我瞅瞅时间,问他,“你是在等下班吗?”
  “……”庄手瞅瞅我,只得硬着头皮将那张牌翻开了,是丑牌,红的。
  我也翻开了自己手里的牌,同样是丑牌,黑的。
  也许是受了打击,当时那庄手就把手里的红丑攥成了一团,脸上却恢复了之前不失礼貌的微笑,拿出钥匙,打开了我手上的手铐,然后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上楼了。
  我也朝他点了下头,就转身要上楼了。
  忽然想起二楼那个小姑娘说赢了红庄可以拿楼层会员卡,我就又转身,想问问这庄手四楼有没有会员卡,结果转头就见,他拿起桌上那把斧子,就要剁自己的手指,而且还是对牌手来说最重要的食指。
  我赶忙跳下台阶,一把抓住那斧子,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先生,庄里有规矩,我这里是不能放人上去的,输了,手指就不能要了。”庄手这话回的很平静,仿佛在他把那张丑牌揉碎的瞬间,便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能放人上去?四楼不是场子?”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这庄手却垂眸纠正说,“是不能放您这种人上去。”
  “……那我不上去了,你把斧子放下,”我呼出一口气,松开斧子妥协了句。
  闻言,那庄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我看他还在那儿举着斧子,便又不耐烦的说了句,“放下。”
  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最后还是把那只斧子放下了,但他是放在了桌面上,并没有收起来,看样子是在等上面的人来定夺。
  他等着,我也等着,转身靠到牌桌上,瞅瞅他那双细长的手指,便搭话问了句,“从小练的?”
  “嗯。”庄手点头应了声。
  我看他不想多说,便也没再问,却不想片刻之后,这庄手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竟主动说了句,“先生,您的手看上去不像是玩儿牌的。”
  听他说这话,我不禁把手抬起来拿到自己的面前看了看,无所谓道,“我这手要是跟你的手一样漂亮,你还敢让我洗牌?”
  “……”庄手又是一愣,似乎是想到了我提洗牌这事儿之前,故意把手放到桌子上给他看的细节,不禁皱了皱眉。
  其实这事儿还是他大意了,在他给我戴手铐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人一直在看我的手,虽然看不出他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但显然,他的工作是跟手有关的,观察别人的手,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而也正是我这双布满大小疤痕的糙手让他大意了,所以他洗牌的时候,没洗几下,就定牌了,以这人的手速,他要真给我洗个上百回合,就算我记忆力再好,动态视力再强,那也是记不住,盯不过来的。
  业余的就是业余的,至少在这门儿专业上,我是到劲了,跟这些从小就练的比不起。
  那庄手想了好一会儿,见我也不主动跟他搭话了,这才试探着问我,“那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打手。”我不在意的回了句。
  “打手?”庄手诧异的看着我。
  “对,”我指了下门口的保安,说,“和他们差不多,我们接的是零活儿,就是价钱要高很多。”
  “您用这双手去打架?”庄手莫名其妙的问我。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说,我这手可不止打架,说出来怕是得吓死你。
  那庄手似乎还想再打听些什么,可听这楼道下来人了,便立刻闭上了嘴。
  “是顾先生吗?”楼道上下来的是个年轻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身儿半裙职业装,下了楼梯,便很礼貌的询问了声。
  我点点头,上下打量这人,应该和这个庄手一样,只是个下人。
  “您可以去四楼了。”女人提醒了我一句,便闪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上了台阶没两步,又回头跟这女人说,“从小练的庄手,是钱场里的宝,这种人现在已经不好找了,他那手指就不用砍了吧?”
  闻言,这女人一愣,台阶下那桌旁的庄手也朝我看了过来。
  “既然是先生赢了,那便是先生说了算的。”那女人缓过神,温和的笑着点了下头,又回头问那庄手说,“听到了?”
  那庄手点点头,赶忙动手将那把锋利的斧子收了起来,然后打扫牌桌,很快又一切如常了。
  见状,我才转身上楼。
  走了没多远,就听跟在我后边儿这女人问我,“恕我冒昧的问您一句,顾先生是想上几楼?”
  我想了想,头也不回的问她,“有几楼?”
  “六楼。”女人回答的老实。
  我点了点头,这才说,“我到四楼就可以了,也没别的事,只是找个人。”
  “找人?”女人不禁诧异了句。
  “嗯,姓冯的,一楼有人告诉我,他在四楼。”我无所谓的说着,也已经到了四楼门口,但和下面不一样,这四楼的门是锁着的,一堵双开扇的黑色高门,看上去有些压抑。
  见状我不禁皱眉,回头问那女人,“这门上为什么挂了个锁?”
  没错,锁是挂在外面的,用一根黑色的铁链,缠在门栓上,而不是那种现代的防盗锁。
  我身后那女人似乎有些发愣,听我问话,才缓过神,朝旁边敞了下手,说,“顾先生这边请,进四楼的场,是要换衣服的。”
  “……”我莫名其妙的瞅了她一眼,便朝她指的方向去了。
  心里不禁奇怪,虽然我是个混酒吧的,可世面也没少见了,干我们这行,接触最多的就是酒吧和赌场,那都是活在夜场里夜猫子,可我还真没见过这样高端的赌场,进门还得换衣服?是我之前活的太单调了?没体会过真正有钱人的生活吗?
  那女人把我带到了一个四面都罩着黑帘子的单间,然后就动手给我换衣服。
  知道人这是在搜身,我也没大惊小怪的躲,就双腿微岔,伸开双臂,随她处置。
  最后搜的一件不剩,把鞋跟袜子都给我脱了,这人又把我那些衣物整理之后,装进收纳盒,锁到了柜子里,这才给我拿了一身黑色的衣裤,都是上好的丝绸面料,摸上去就知道很贵的那种,但是没有鞋子,看样子是让我光脚进去。
  我自己动手穿上,这女人又转身拽开后面的大衣柜,说,“顾先生,这里面的斗篷和面具,您可以自己选择。”
  闻言,我侧头看过去,就见那大衣柜里是一水儿的连帽斗篷,和各式各样的面具。
  “进去,一定要穿这个?还得戴面具?”看那衣柜里的斗篷虽然长短不一,但只有黑色,我便了然于心了,那个姓冯的穿的是红斗篷,这场子里的人既然都戴了面具,那红色就是唯一可以分辨那人的方法了。
  听我问,那女人也不解释,只委婉的说,“黑场的人遍布南北,其中难免会遇到些相识的,在这种地方,还是各自安好比较合适。”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随手拿了件斗篷,摘了个很普遍的黑色面具,穿戴好,就跟这女人穿过了单间。
  这个单间后面也是一堵黑色的大门,和外面那个很像,只是没有挂锁。
  那女人站到门前,推开门,便又低头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