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人来了
王老狗轻笑一声,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边,缓缓说道:“等一个老家伙!”
于鄱阳城内,这一老一少闲来无事,整天在城中漫无目的瞎逛。用王老狗的话来说,这便是另一种修行之道,于城街深巷中入世修行,感受烟火之气,洗涤己身灵魂。
可李长风却对此嗤之以鼻,这天天跟在老家伙屁股后面,吃了这顿喝下顿,从秦寿手中抢来的那钱袋,已是见了底。
“我说你个老家伙,你到底想等什么?我这原本几十两碎银子,整天被你喝酒吃肉,呶你看看,这就还剩下一两,若是花光了,你我二人那不都直接躺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喽?”李长风嘟囔着嘴,不断埋怨。
王老狗只是轻笑一声,无所谓般说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小子万不可被它蒙蔽了双眼,再者而说,你小子这些个碎银子,那不都还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老夫用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等明儿个咱们再找几个地痞流氓,搜刮一顿。”
呵呵,地痞流氓?哪里有这么多地痞流氓让你搜刮?李长风暗自腹诽。
偏偏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辱骂和哀嚎声,人群仿佛遇见了猛虎野兽一般,一股脑地全都朝四周散去。
李长风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眼王老狗。
王老狗缓缓说道:“呐,银子这不是来了?”
说完,便不再去管李长风,自顾自朝那边走去。李长风顿了一下,亦跟了上去。
只见几日前被李长风这小子胖揍一顿的那个秦寿,此时竟又带着那十多个手下,极其嚣张般东打西踹,掀翻路边一个又一个摊子。
李长风摇头苦笑,你说这秦寿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哪一次“行凶”都得遇见自己?
不说了,咱要去行侠仗义了!
待李长风走到王老狗身旁停下来之时,那边的秦寿赫然间瞅见了两人。吓得这小子扭头便要带着弟兄们逃命,可偏偏这时,李长风喊住了他。
“呦!这不是禽兽吗?今个怎么这么有空,来街上溜达?”李长风一步步朝秦寿走去,口中还不断挖苦。
说实话,那秦寿可真他娘的晦气!你说自从几天前自己这些人被李长风暴揍一顿之后,这家伙本以为那一老一少两个外地人理应离开了,因此才带着手底下那帮无赖,又开始为非作歹。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李长风这俩人竟然还在这鄱阳城中,不仅如此,他们这帮人今天才刚刚出来,本想着找一下平日里做坏事的感觉,就对头碰见了李长风和那个独腿老头!
奶奶的,真晦气啊!
“嘿嘿嘿,李李大侠,我这不闲的没事干,带着弟兄们来随便转转吗!对,随便转转”此时秦寿早已转回身来,搓着手皮笑肉不笑说道。
李长风没来由一阵恶寒,啥也不说,从怀中掏出那个钱袋,将里面剩下的碎银子拿了出来,手腕一挥,便将空空的钱袋甩到秦寿面前。
“这”
秦寿本来不明所以,愣在当场,可当他身边一人在耳边说几句话之后,这家伙顿时明白过来,紧忙将怀中那二十几两银子拿出,将地上那空空如也的钱袋装的满满的,恭敬无比,双手奉到李长风面前。
李长风一看,顿时心情舒畅,没想来这家伙还是个懂行的人儿,毫不客气接过了钱袋子,重新塞到怀中。
李长风看着点头哈腰的秦寿,摆着手说道:“你们滚吧!今个本大侠心情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可若是日后再让我碰上你们为非作歹,我绝对不饶!”
“多谢李大侠饶命!多谢饶命!”
秦寿等人朝着李长风作了个揖,顿时一伙人撒丫子朝远方狂奔,仿佛那李长风能够吃人一般。
“呵呵,你个臭小子,平常看起来倒跟个没事人一样,怎么对付这些个地痞无赖就那么来劲?”偏偏就在这时,从李长风身后传来王老狗的声音。
李长风头也不回,轻嗤一声,缓缓说道:“他们这些人作恶多端,若非今个我心情好,绝对一个不留宰了他们!这些个银子嘛,就当是对他们的惩罚了!”
“呵呵,宰了他们?那些个佛门子弟都讲究善待恶人,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小子为何不给他们几人一些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长风顿时回头看了眼王老狗,没好气说道:“就你个老家伙杀人最多,偏偏在我这讲起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来,我觉得啊,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听闻此言,王老狗顿时笑了,只见他右手摩挲着左肋下那根拐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左腿裤管,声音中满是阴寒:“呵呵,恶人”——
鄱阳城很大,李长风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相比较于之前的汝南城以及北寒州城这些地方,鄱阳城的范围实在是大的太多了。
如今李长风和王老狗两人,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晚上随便找一间客栈住下,等到早上再随意搞一些吃食,吃完早饭便去城里面瞎溜达,整整五六天过去,这座巨大的鄱阳城,愣是才走了一半左右!
也不知道老家伙到底让自己在这边等谁,这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个准确话,谁知道自己两人要等的那谁谁会不会来?
这日,吃过早饭之后,李长风跟平日里一样,跟在王老狗屁股后面,在城西街头上漫无目的般闲逛。
艳阳高照,此时已是五月中旬,巨大的烈日挂在头顶,直照的人汗流浃背,全身乏力。鄱阳城地处极北之地,四季分明,可一旦到了五月份,天气便热的厉害,相比于天玺王朝其他诸城来说,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生活在此地的人们,世世代代都身在鄱阳城内,方圆一百里范围之内,几乎都已将这种不寻常当成了寻常事,这些土生土长的鄱阳人,也早就忘记了祖辈当时传下来的几句话,时至今日,也没多少人真正记清那几句话到底是啥,反正就是跟鄱阳城有关,跟所有鄱阳人有关。
李长风没精打采跟在王老狗身后,无比艰难地迈开步子,背着那把沉重的古刀,沿着城西街头,一路向前走。
“老家伙,你说我俩在这到底干什么?这么大的太阳,照的人浑身乏力,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这都已经过去五六天了,可还是没等到你说的那个人,若是那人不出现,咱俩是不是就一辈子住在这了?”李长风弯着腰,佝偻着身子,不停埋怨。
王老狗依旧拄着那根拐杖,虽说这老家伙已是两鬓微霜,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更是如同盘虬的枝干一般,可他偏偏一点颓废气都没有,神清气爽,精神无比,看着比李长风都李长风。
“我说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老夫让你在这等人,那便是有老夫的道理所在!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这几天也不好好练功,就只顾着喝酒吃肉,你对得起北冥寒蛇赐你的那一身内力吗?”王老狗依旧向前走着,头也不回说道。
听见老家伙这样说,李长风顿时来气了,嘟着嘴埋怨道:“我这不整天跟着你东跑西逛?哪有空闲时间练功?再者说了,脑袋瓜子上这么大的太阳,晒的人汗流浃背,浑身乏力,我上哪有精神练功去?”
“老夫算是发现了,你这臭小子除了埋怨之外,啥也不会!谁说跟在老夫身后就不能练功了?难不成你以为整天跟块石头一样枯坐,就能练功?还是说一直拿着破刀片子挥来挥去就是练功了?那些都只是寻常人走的路子罢了,老夫早就与你说过,你不同于普通人,因此,你要走的练功路子也不一样!”
“哦?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长风顿时来了兴趣,支棱起耳朵问道。
王老狗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所谓武道修炼,本就是将自身潜力发挥到极致罢了,你今年只不过十八岁,往前十八年内寒窗苦读,是个秀才书生命。可往后这大半辈子,那可就完全不同”
“啥意思?”
“呵呵,你以为老夫在北寒州府衙地牢与你偶遇真就是巧合?不过具体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一到,老夫便会解开你心中所有的困惑,不过在此之前,你小子却仍要抓紧时间练功,因为,留给我们二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老狗一边走着,一边接着说道:“你与常人本就不同,身怀北冥寒蛇那毕生修为,更持有北辰古刀,天资之绝伦,世所罕见!故而,你的武道之路,关键便在于一个‘随’字!你可明白?”
“何为‘随’字之言?”李长风皱着眉头问道。
“所谓‘随’字,便是随心所欲,随物而动,随人而生,随时而合!”
“你这老头能不能不这么神神叨叨?说点我能听懂的!”李长风顿时来气了,你说这老家伙一番话,搞得自己脑袋跟团浆糊一般,啥也听不懂。
王老狗满脸笑意,缓缓说道:“也就是说,你比之常人来讲,练功更易三分。心随意动,攻守神合,便为此中真理。虽说你现在整天跟在老夫屁股后面,在这鄱阳城内漫无目的闲逛,可于你而言,却是一种大修行!只要你有那个练功的心,无论身处何地,皆为修炼,便是如此!”
“还是没听懂!”李长风沉默半响,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惹得王老狗顿时怒不可遏,拎着拐杖便呼呼地砸在这小子屁股上,愤恨着说道:“你小子咋这么笨?唉!算了!你就先想一下之前于汝南城内,跟那伙人厮杀搏斗的场面,与黑风护法和尤明远二人一战,你若能所思,应能有所益!”
老家伙这一番话,李长风才明白过来,感情是让自己体悟一下之前那些搏斗的场面,从中汲取经验,弥补不足啊!
“你早这样说,那我不就全都明白了?”李长风嘟囔着嘴,不停埋怨。
王老狗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这小子屁都不敢乱放一个,顿时闭上了嘴巴——
在刚才那一番对话之后,李长风这小子顿时安静下来,眉头紧皱,不断思索着这些时日以来的场场搏斗。先是出了北寒州地牢,在昆仑之巅亲眼目睹老家伙跟北冥寒蛇那巅峰一战。紧接着便是在汝南城内,遇上了黑风护法,尤明远以及那些个吡南舵的手下,然后便是在这鄱阳城中
而王老狗也乐得清闲,没了李长风那小子时不时的咋咋呼呼,老家伙顿时如释重负,浑身轻松无比。
此时已是中午,半天的时间悄然流过,两人在城西走了那么长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因此,王老狗便带着李长风来到了一处酒楼当中,喊来那小二上了一些好酒好菜,慢悠悠吃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已然吃饱,李长风一脸郁闷地结了饭钱,着一老一少又开始在大街上逛游着。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俩人依旧毫无所获,根本就没等到王老狗口中所说的那个人,这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夕阳西下,李长风跟在王老狗屁股后面,口中不停嘟囔着。
“你个死老头!又过去一天,可咱还是毛都没遇见!你所说的那个人,若是真来的话,早就来了,哪会等到现在?”
王老狗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小子若是能改了这个急躁的脾气,日后成就绝对无可限量!整日毛毛躁躁,一点耐心都没有,还想成为武林至尊,狗屁!”
李长风抬起头看了眼王老狗,紧接着便无奈地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对于王老狗的话,他既没有反驳,亦没有承认——
晚上如期而至,两人又重新寻了个客栈,住进去,潦草吃了几只烧鸡烧鸭,喝了几瓶酒之后,这二人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当中。
一整天在城西瞎逛,让李长风这小子累的够呛,这不,才刚刚吃过晚饭,这小子便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当中,衣服也不脱,就那样躺在床上,没过一盏茶的工夫,丫的便直接呼呼大睡过去。
王老狗住在李长风隔壁,之所以没跟这小子要一间房,实际上还是有他的打算!
据他对那人的理解,若是那人想来的话,绝对会在晚上。而若是自己跟那小子住一个房间,届时若是那小子惊醒过来,很可能会有变故发生,而至于是什么变故,这老家伙自个也不敢往下想。
他要等待的那人,几十年前双手沾满了鲜血,死在那人手上的人,比老家伙一倍都多!
世人提起当年那武林四大盖世人物,纷纷谈之色变,可若是提起那人的话,绝对会打心底里冒出阵阵寒意!
那人被武林中人冠以“绝世大妖”的称号,虽说他根本不是妖,但与真正的妖比起来,绝对可怕得多!
而此时的王老狗,正坐在房间中的长凳上,面前的木桌上摆了一坛酒,两只碗。旁边则放着李长风那把北辰古刀,那小子一直疑惑老家伙大晚上将这把破刀要过去干啥。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那人很可能会来!
果不其然!在老家伙刚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之时,从窗外竟然忽地闪过一道人影,那人影径直落在房间当中,仿佛熟人一般坐在王老狗对面的长凳上!
王老狗双拳顿时攥紧了。
可片刻后,他又松开双拳,端起桌上那坛酒,给那人也倒了一碗。
“你还是来了!”王老狗不愠不火的话传来。
那人一身灰色道袍,右手握着一把拂尘,一头灰白色长发束在后肩,两只眼睛却白的瘆人!
他正是王老狗要等的那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妖道屠老七!
灰袍道人嘴角轻笑,毫不客气端起面前那碗酒,跟王老狗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便喝了个精光。
这时,灰袍道人才缓缓说道:“贫道若是不来,你这老狗岂不很是失望?”
王老狗的手心有些出汗,可脸上却仍是古井无波,缓缓说道:“当然!能与几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妖道屠老七对饮一碗酒,老夫若是说出去,真不知天下人该如何看我。”
那灰袍道人正襟危坐,身形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似一块巨石一般,一动不动。
可听见王老狗那样说,灰袍道人却还是开口说道:“不知老狗你这句话,是损我还是夸我?”
王老狗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是损是夸,你又何必在意?”
“是啊,五十载风云波动,天下豪杰,皆在滚滚汹涛当中丧命,于一句话而已,贫道又何必这么执着?老狗,早在三十年前,你我二人便有今日之约,如今你寻到了那小子,时间亦是到了。你我二人,今日一战,洗前尘往事,破恩怨是非,勿论结果如何,今夜一过,你我二人便形同陌路,非敌非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