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庸帝

  声音传得很远,此时还在后宫与妃子同眠的李莽,却也被王忠天那一声声嘶吼给吵醒了。
  “外面谁在吵嚷?”李莽喊来了一个太监,皱着眉头问道。
  那太监跪在李莽面前,充满了恭敬:“回圣上,是被您革了丞相之位的王忠天,自皇宫外,一路跪拜入了宫,现在还在玺龙殿前跪着。”
  “王忠天?朕不是除了他的丞相身份吗?为何你们还放他入宫?”
  李莽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罢了,让人直接把他扔出去吧!”
  那太监得了李莽的吩咐之后,便带着人去了玺龙殿,片刻之后又紧忙赶了回来。
  “启禀圣上,王忠天说一定要见到您,不然的话,他绝不离开。”
  “哼!这老东西真当自己是什么了?朕之前不要他的性命,就已经是看在他三朝元老的份上了!走,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李莽怒不可遏,穿上龙袍,离开了后宫,朝着玺龙殿的方向赶去。
  “老臣王忠天,请见圣上!”王忠天此时声音嘶哑,可却还是坚持着大喊,而这时,他看见李莽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老臣王忠天,拜见圣上!”王忠天转过身子,冲着李莽的方向跪拜了下去,此时地上早已满是鲜血。
  王忠天忍受着剧痛,嘶哑着声音,挣扎着说道:“圣上,如今天下遭逢乱世,王朝内忧外患,老臣斗胆,还请圣上早日临朝,切勿沉迷酒色啊!”
  李莽眯眼看着地上的王忠天,冷声喝道:“王忠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的威严,你到底想干什么!朕身为一国之君,想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圣上,天下倾颓,贼子四起,北有李牧远,南有各大藩王,若圣上您仍是这般执迷不悟,我天玺王朝几百年江山,就要拱手送予他人了啊!圣上,老臣今日泣血上奏,万望您能够摒弃酒色之事,早些听政,好让我朝能够继续长存世间啊!”
  王忠天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老泪纵横。
  可李莽却根本没有多想,只是伸出右手指着王忠天的脑袋,骂道:“朕统领万邦,海内归附,天下诸侯,哪里如同你说的那么不堪?王朝传承几百年,在朕的手中开万世盛平,朕心中自有分数,你何故如此三番的来诋毁于朕?来人,将王忠天拉下去,关入天牢,明日午时三刻问斩!派人诛其九族,灭门抄家,传朕的旨意,日后若是再有如王忠天一般的臣子,朕必斩不饶!”
  李莽说完,愤恨地挥了挥衣袖,转身便朝着后宫又走了回去。
  “圣上,老臣忠心为国,绝无半点私心,您若是学商纣王,秦二世,日后我天玺王朝必定会涂炭生灵,剥离人心,衰败灭亡啊!圣上”王忠天跪服在地上,冲着李莽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喊着。
  可李莽却根本没再回头,旁边有两个侍卫,拖着王忠天的身子,就朝着监牢走去。
  可怜这王忠天一心忠肝义胆,却锒铛入狱,明谏不得李莽心意,落得个这样一幅惨景。
  次日,帝都皇宫外,时至午时,早有侍卫将地牢中的王忠天给带了过来,跪在斩首台上。
  王忠天一身白色囚服,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双手颤抖。而这个时候,监斩官已让人将王忠天按在铡刀之下,就等候午时三刻的到来。
  四周尽是人群,大多都是帝都内的百姓们,这些百姓平日里素问丞相王忠天的忠义,此时见到他竟被按在铡刀之下,所有人都充满怨恨,但却无人胆敢阻拦。
  因为李莽已经传下话,若有人胆敢阻拦,必定灭其满门!
  “丞相,您这又是何苦呢?”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就跪了下去,周围人山人海,也都学着那个人跪下,众人泪眼婆娑。
  王忠天跪在斩首台上,不禁老泪纵横,满怀悲怨地说道:“老臣王忠天对圣上,对我朝忠心耿耿啊,恨只恨圣上冥顽不灵,学那昏君之事,摒弃朝堂,贪恋酒色,如今我天玺王朝危在旦夕,苍天啊,我求您让圣上开开眼吧!若是这样下去的话,日后我朝几万里河山,必定会涂炭生灵啊!”
  “丞相”这个时候,从人群中突然闯过来一个人,那人正是与王忠天同朝为官的户部侍郎周雍。
  见周雍走了过来,王忠天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
  “丞相,我现在就去禀明圣上,一定能将您给救出来!”周雍说完,转身就向皇宫走去,可王忠天却喊住了他。
  “周大人,不必了,圣上如今醉心酒色,哪还会管我们的谏言?可怜我们数百年王朝基业,如今就要亲手毁在圣上的手中了!我王忠天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列代先帝啊!”
  而这个时候,那监斩官却扶案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侩子手就拿了大刀,口中含了一口酒,喷在刀上,准备砍下王忠天的人头。
  这时,王忠天老泪纵横,大声喊道:“万古江山玺龙殿,百年基业众臣谏。圣上昏庸弃朝堂,终日酒色心中念。可怜前帝明君事,天子难分恶与善。他日李莽若醒悟,老臣虽死亦无憾!”
  “天可怜见啊!圣上,您睁开眼吧!”
  说完这番话,那侩子手就已经咬牙挥刀,砍下了王忠天的人头,地上满是鲜血。人头咕隆隆转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侩子手的脚下,面部朝上,王忠天那一双眼睛充满血丝,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吓得侩子手赶紧扔下了手中的大刀,灰头土脸的跑掉了。
  “丞相!”户部侍郎周雍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看着王忠天的尸体,大声哭喊。
  顿时,周围近千个围观的百姓,也都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整个帝都当中充满了哭声。
  这王忠天忠心为国,一心劝圣上重归朝堂,远离酒色,可最终却落得这样一幅局面,帝都百姓何止数万?凡是听闻丞相王忠天被斩首的,全都跪在地上,以泪洗面
  从这时起,帝都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李长风走的倒是潇洒,可却苦了汉州城内那两个监考官,两人本就纳闷先前那白衣秀才为何摇头叹息,扔了纸笔飘然离去,当他们二人看到那木案卷纸上的几行大字时,差点没丢了魂!
  此是造反之词啊!
  惊得汉州城太守紧忙起身,拿着白衣秀才留下的那几句诗,啥也不顾,找手下要了匹马,快马加鞭就朝着帝都赶去。
  两日后,李长风留下的那张卷纸,赫然出现在当今圣上李莽的手中,李莽看完之后,脸色大变,怒不可遏!
  本欲为官助丞相,奈何圣上毁朝堂。
  山水独高三万里,一支枯笔写疏狂。
  别日江湖昔依旧,留得衰败立身旁。
  从此不顾王朝事,劈了李莽亦忠良!
  “大胆!这到底是何人所写?这般忤逆之词,朕定不饶他!”
  汉州城太守跪在李莽身前,颤颤巍巍说道:“回圣上的话,两日前科举会试,于会试殿上,一白衣秀才作了此诗,而后飘然离去,微臣当时就感到纳闷,等看完之后大惊失色,于是快马加鞭前来帝都,奉给圣上亲看。”
  李莽愤恨的把那张卷纸撕成了碎片,大怒道:“传朕的旨意,凡我天玺王朝各州,各城,一律贴出榜文,缉拿这个反贼!还有你,赶紧派人去查一下,这个白衣秀才到底是谁,敢写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词,朕要灭他满门!凌迟处死!”
  “微臣领命。”
  于是,天玺王朝所属六郡,十九州,五十八城,一百零七衙全都贴出了榜文,圣上雷霆大怒,下了死命,若是抓不到那白衣秀才,所有州,衙,郡,城的官员,都得吃苦头!
  好家伙,这一下子白衣秀才的名头在整个天下间都流传开来,不出三日,王朝中无论是官家子弟,还是市井小民,都听说了“白衣秀才”这个人物。当然,他们听的更多的,则是那首七言绝句。
  而此时,那个所谓的“白衣秀才”,也正是李长风,正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沿着汉州城一路向北,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走着。
  他根本不知因他那几句话,整个天玺王朝都震动了一下。
  “苦兮,惨兮,恨兮,叹兮。天下之大,为何无我李长风安身之所?恨只恨这当今圣上昏庸至极,朝堂混乱不堪,天下流民失所,四海风雨飘摇”李长风嗟然长叹,端详着手中那把大铁片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自两天前拜别了汉州城,李长风身上早已是身无分文,用全部身当换来了一把破剑,和这一身粗布长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回想这些年辛酸无比的生活,十几年如一日寒窗苦读,本想着能够高中进士,报效朝堂,自此光耀门楣,施展心中抱负。可没曾想,到头来却发现当今圣上竟然这般昏庸,不仅沉溺酒色,荒废国事,还诛杀忠良,将原本就已经快要破碎的社稷江山,弄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这天玺王朝传至今日,已七百多年,自高祖挥兵中原,横扫诸国的时候开始,整整六百年内风雨太平,万民归心,谁曾想到了这一百年,先是义山王李野起兵谋反,又有诸多藩王互相征伐,整座王朝都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战乱时代。归根结底,这一切的来由都是因为朝堂的腐朽没落,即便百年之前没有那揭竿而起的义山王,也会有其他人”
  李长风站在原地,任长发随着清风舞动,喃喃说道:“既如此,这腐朽没落的王朝又怎能长存世间?素闻北蛮铁骑的赫赫威名,倘若我李长风能投笔从戎,报效李牧远的门下,日后或许真能平了这个乱世!”
  想到这,只见李长风的眸子中竟闪过一道精光,神色坚定的抬头望向了远处,握紧了手中那锈迹斑斑的长剑,迈开步子,继续朝北方走去了。
  距离汉州城北方二百里处有一城池,名为北寒州,方圆一百多里,算得上是王朝中最大的州城之一了。李长风自两日前离了汉州城之后,便一路向北,抄小道前行,饿了便吃些野果,渴了便饮些河水,想着过了北寒州,再北行半月的路程,便能抵达北土和南土的交界处。
  届时就投军从戎,报得李牧远门下,携数万同袍将士,灭了这腐朽没落的天玺王朝。
  因走的是小道,所以这一路上李牧远多次与来往盘查的官兵们擦肩而过,巡逻官兵也根本就没发现过他。他根本不知,因自己那一首小诗,使得李莽震怒,如今整个王朝的人都在追捕他。
  一日后,李长风已经是饿的头晕目眩,终究还是来到了北寒州。
  站在城外,遥望城墙上那三个大字,李长风苦涩一笑,整了整衣襟,随着人流,朝城内走去。
  因入城和出城都需要严格盘查,所以在北寒州城外早已排了长长的一列人,而李长风正在其中。
  随着入城队伍的逐渐前行,李长风身前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瞥见那守城将士手中的一张画像。
  “这人好生熟悉,跟我一样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咦?这不正是我吗?”李长风惊住了,那守城将士手中的画像,竟然还真是他!
  这咋回事?我什么时候犯了罪过?为何这些人拿着我的画像查人?一瞬间而已,李长风的脑袋当中闪过许多疑问。
  但他却也不是个傻子,明知这群人正在缉拿他,难不成他还要冲上去说,我在这呢,来抓我啊?
  因此,李长风迅速的离开了人群,弄乱了头发,披头散发的就朝着远处走去。
  可就在这时,那守城将士竟注意到了他。
  “那小子,就是说你呢,过来!”
  李长风停住了脚步,心中不断盘算着该怎样应付,可他想到最后才想出这么一个点子,三十六计,跑!
  因此,李长风啥也不管,撒丫子就朝远离北寒州的方向跑去,原先那个守城将士一看,顿时来了精神,这人若是没问题,怎会撒丫子狂奔?
  “奶奶的,抓住他!”
  伴随着那守城将士的一声令下,站在北寒州城门口的十多位官兵,就跟野猫抓耗子一样,嗖嗖的冲向了李长风。
  李长风还没跑多远,就被人追上了,这也怪不得他,好几天都没正经的吃饭了,肚子饿的一直叫,混身没一点力气,他能逃掉那才怪呢!
  “你小子跑啊!你不是挺能跑吗!”那守城将士瞪着李长风,满脸怒色。
  而当他拿着手中的画像跟李长风比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这几日一直在追查的那个“白衣秀才”,竟真是眼前这人!
  “呦,总算让我们给逮到了,你小子可真狂啊,当我们弟兄都是吃草长大的?前几日才犯了事,今天就敢进城。”
  李长风心想,现在反正是逃不掉了,不如弄清楚自己为何被人通缉。
  “你们为何通缉我?我没犯什么罪吧?”
  守城将士顿时哄然大笑,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李长风:“小子,你若是没犯什么罪的话,弟兄几个在这干啥呢?呵呵,现如今你那‘白衣秀才’的名头,天底下可独此一家啊,这几日以来,整个王朝所有人都在谈论你,你说你不知道?”
  李长风疑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既然你小子都已经被兄弟几个给逮到了,不如就直接告诉你吧,想必你还记得几天前汉州城会试殿的科举大考吧?”
  李长风缓缓点了点头:“不过那跟你们抓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行得端坐得正,你们凭啥抓我?”
  “就因你写的那一首七言绝句,监考官看完之后大惊失色,快马加鞭送到了圣上手中,圣上看完更是勃然大怒,让天下所有人都追捕你,凡是逮到的,都能赏金万两,你现在那可是香饽饽啊,天下间没有能比你更出名的了!”
  “大哥,你跟他废什么话?现在既然弟兄们抓住了他,当然是送到府衙领赏啊!”旁边有一人急忙催促着。
  于是乎,这位“白衣秀才”就被众官兵押到了北寒州府衙当中,原本那一身粗布长衫也被换成了白色的囚服,手脚都被粗铁链给锁着,锒铛入狱。
  府衙里的牢狱阴森恐怖,终日不见阳光,潮湿无比,充满着腐烂的味道。李长风坐在草席上,看着双手双脚上的那两根大铁链子,自嘲道:“我李长风区区一介没落秀才,没曾想到最后竟然因一首诗而闻名天下,虽说被判上了忤逆之罪,但咱好歹也是众人皆知了。”
  这时,李长风才想起来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肚子,不由得站起了身,扒在牢门前大喊:“牢头,牢头,能弄些饭菜过来吗?”
  喊了半天,也只有不断环绕的余音,之前押着自己进来的那几个狱卒,亦不知到底听没听见,反正都没人来管他。
  李长风叹了口气,哀声不已:“也不知道此罪到底能不能脱身,我李长风何时才能出去啊!”
  “呵呵,出去?进了这间牢狱,想出去的倒是不少,可真出去的却无一个,你还是安生等着‘回老家’的那一天吧!”这时,从旁边的牢房中突然传过来这么一番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