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廉颇与蔺相如
仇皓问道:“马服君就这样放廉老将军走了。”
马服子不答反问道:“你想怎么办。”
“廉颇若心生反悔,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如…”仇皓手势做出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马服子摇头道:“廉颇一诺千金,他做的事,说的话,定会实现。传令下去,何人敢对廉老将军无礼,斩之。”
仇皓见马服子这般处事,太过简单,追问道:“马服君,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踪廉老将军。”
“不用了。”马服君看着廉颇扬长而去的背影,“临阵换将,乃军中大忌。王上不顾蔺相如等人反对,以我为将,换下廉老将军。王上之举,犯了兵家大忌,已经令太多的人心寒了。我们若派人跟踪廉老将军,反而还会引发新的变故。”
“喏。”仇皓见马服子说的对,连忙躬身领命,转身离开,前去传达马服子的将令。
马服子处置好廉颇之事,率领部将,来到行军大帐,接管大军。廉颇旧部见了,问道:“廉老将军何在。”
马服子拿出帅印和廉颇携带赵王丹出征时赐的长剑,高声道:“我封王上之命,取代廉颇。从现在起,我就是全军最高统帅。如有不听将令者,杀。”
廉颇旧部,你看我,我看你,议论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廉颇会如此痛快交出手中的兵权。
马服子见自己不能镇住北地之将,但也不能杀鸡儆猴,震慑诸将。马服子也知道,临阵换将,杀将立威。此举不但不能树立威信,反而是最愚蠢的行为,更容易激发兵变。
马服子知道这些人效忠廉颇,不会听自己的将领,也不愿强人所难,又道:“廉老将军已经启程回到邯郸。诸位若不服我,也可自行离开。”
几名部将见了,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大帐。
马服子见留不住的人已经走了,留下来的人,都是听从他将令之人。马服子对着众人,大声道:“很好。你们都做出了选择。以后,你们都要听我将令,听我部署。若有不听号令,杀之。”
众人齐声道:“我等谨遵马服君将令。”
“好。”马服子见权力交割出奇的顺利,平息了军中的隐患,高喊道:“我们众志成城,守卫疆土,报效君王。”
诸将齐声道:“守卫疆土,报效君王。”
马服子见局势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真臂高呼道:“此战,我们必胜。王上万岁,赵国万岁。”
诸将高声道:“王上万岁,赵国万岁。”
廉颇骑上良驹奔驰,返回邯郸。赵国百姓和上党军民认识廉颇,高喊道:“廉老将军。”
廉颇见状,左右回礼。
一人问道:“廉老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廉颇不愿把自己被换的消息,说出来,以免乱了士气,骑着马快速奔驰。行了十几里,廉颇才发现自己仍旧头戴将帽,身披甲胄,足蹬战靴。想起曾经的辉煌,又看着落魄的自己。顿时,心中涌现出一股悲凉。
廉颇见自己已经成为了落魄之人,不再是赵国最高的将帅。廉颇深吸了一口气,落寞道:“何苦徒增伤悲。”
于是,廉颇摘掉将帽、卸掉甲胄、脱了战靴。
廉颇疾驰十几里,沿途军民皆拜。廉颇想抽身而去,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不得不放慢脚步。廉颇每走一段路程,听着军民的呼声,心乱如麻,越走越不放心。
廉颇担心马服子年少气盛,战阵经验不足,轻视秦军。若马服子改变战术,率军主动出击,定会中了秦军设下的计谋。一旦,战场失利。长平数十万男儿,就会成为秦国刀下之魂。再加上军民的爱戴和拥护,让他走的心,又多了点犹豫。
念及此处,廉颇勒住良驹,停了下来。
廉颇又想重返战场,与诸将并肩作战,守疆击秦。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被马服子取代,赵王丹对他疑色很重。是走,是留,廉颇拿不定主意。廉颇徘徊许久,也不曾潇洒离开。
就在这时,数十骑快马,快速而来。
廉颇心想,“莫非是马服子不放心,让这些人来监督自己。”
快马转瞬即至,等到看清来者。廉颇见这些人,都是追随自己的部将,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拜见廉老将军。”
廉颇压制住心中的悲凉,问道:“我不是交代你们,要以家国为念。你们怎么不听马服子将令,也跟来了。”
一人道:“廉老将军走了,也不通知末将一声。末将曾说过,廉老将军在哪里,末将就在哪里。末将誓死追随廉老将军。”
众人也齐声道:“末将誓死追随廉老将军。”
“好,好,好。”廉颇看着这些效忠他的将士,深受感动,“多谢诸位看得起我,廉颇深受感动。你们走了,战事又该如何。”
一人道:“马服君年少气盛、骄傲自大。他不信廉老将军,更不相信我等。我等留在军中,也无用武之地。”
廉颇看着这些熟悉的部将,欣慰道:“好,我们一起回邯郸。”
这时,一快马赶来,来到廉颇面前,高呼道:“王上有令,请廉颇,速速回邯郸。”
廉颇见赵王发来诏书,督促他速速回邯郸,足以见得,赵王丹对他猜忌之心甚浓。廉颇何曾受过这些气,胸中涌出一股怒意。这时,又一骑快马,来到跟前。
廉颇见来者是蔺相如的门客,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廉老将军,蔺上卿,快不行了。”
廉颇闻言,朝着邯郸的方向看去。如今,他已经被人取代,徒留在这里也没用。蔺相如与他是刎颈之交,怎么也要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廉颇哀叹一声,高呼道:“回邯郸。”
廉颇见赵王丹诏书催发、蔺相如病危,去意十足。廉颇却没想到,沿途的军民总会认出他,总是问他很多问题。廉颇心想,“他与这些人交往不深,他们总能认出自己。走走停停,何时才能抵达邯郸,见蔺相如最后一面。”
廉颇从一人口中得知,这些人能够认出他,除了廉颇白发、白须,最显眼的就是自己胯下这匹良驹。廉颇为了隐藏身份,赶回去见蔺相如最后一眼,也不让自己有太多不舍和痛苦。暗中换掉了坐下良驹,继续前行。
诸将见廉颇连心爱的良驹都舍得换掉,也唏嘘不已。
廉颇昼夜兼程,一刻也不曾停歇,过了漳水,少许路程,一座城池就映入他的眼前。廉颇看着邯郸城,伤感不已。曾几何时,他带着赵王丹的期望和使命,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驰援上党,击秦复疆。那时的他,深受君**任,将士爱戴,百姓拥护。可,如今却落得这般不堪。
廉颇不愿多想,徒增伤悲,快马进入邯郸城。
廉颇进入邯郸,没有进宫复命,而是来到蔺相如的府邸。廉颇见府邸依旧,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廉颇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府邸,却见蔺相如摆好酒宴,正在等待他。廉颇怒色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骗我。”
蔺相如抬手示意对方坐下,问道:“我骗你什么。”
“你来信告诉我,大限将至。”廉颇坐在位置上,看着他,“我还以为…”
蔺相如很大方地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廉颇端起酒樽,独自喝了一樽。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蔺相如举起酒樽,“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来,我敬你一樽,就当赔罪。我不该欺骗你。”
“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廉颇见蔺相如神色比离开的时候,更差了些。
“不碍事的。”蔺相如道:“这樽酒,我一定要喝。若不是为了骗你回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廉颇见蔺相如还活着,能够一起喝酒,还能斗嘴,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蛮不讲理的人乎?”
“难道不是?”
“你高兴就行。”
两人共同举樽,一饮而尽。
廉颇放下酒樽,谢道:“谢谢你。”
蔺相如问道:“我骗了你,你还谢我。你不会是糊涂了吧!”
“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能回来,我着实高兴。”蔺相如道:“王上以马服子换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什么不满,朝我发泄。”
“我在邯郸,没有什么朋友。认识你,是我三生有幸啊!”廉颇见对方不惜以性命欺骗他,就是为了家国之事,也是为了他,“我刚得知赵王以竖子换我,我火冒三丈。我恨不得起北地之兵,与竖子一战。我倒想知道,竖子有何能耐,竟然能取代我。还好,你阻止了我,否则,我将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不是我阻止了你,是你战胜了自己。”蔺相如道:“国难当前,人人有责。先王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岂能辜负先王。说实话,我还真怕你与马服子一战,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廉颇见蔺相如话语之中虽是轻描淡写,却也是用心良苦。廉颇被换在前,回到邯郸又得知,门客离他而去。赵王丹换他,令他想不明白。赵王丹以竖子换他,更让他想不明白。他一心为国,效忠赵王,为何会被赵王猜忌?
马服子善兵法,有才气,这是他知晓的。但,一想到自己征战四方,靠军功,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如今,却比不上赵王丹的一句话。
廉颇顿时感到心寒无比,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闷酒。他要把愤怒和不平之事,全部喝进肚子里。
蔺相如本以为廉颇会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想到对方变得如此安静。这些年过去了,那个脾气火爆的廉颇,他再也看不到了。蔺相如想起当年的往事,感慨不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都老了,也都成熟稳重了。
蔺相如见了,愧疚道:“都怪我身体不争气啊!不能规劝王上。想当年,我主内,你主外。先王任人唯贤,我们携手,才能逐鹿中原,争霸诸侯。现在的王上,只听得进去宗室的意见。赵国长期这样下去,岂不毁于一旦。”
廉颇道:“王上没有先王的胸襟,也没有先王用人的雅量,更没有先王任人唯贤的气度。赵国落在王上手中,早晚会落败!”
蔺相如见廉颇喝了些酒,竟敢说无礼的话,提醒道:“王上辜负了你,你有恨意,我能理解。这些话,对我说之尚可,切不可对外人说。否则,传到王上哪里,对你不利。”
“怕什么。王上撤了我,门客也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王上要降罪我,不用我。大不了,我做个孤将,离开赵国。”廉颇能够说出这些话,一是,发泄心中的不乐;二是,他认为蔺相如是值得信赖的人,有什么话,他也不会藏着。
“先王和威后对我们的恩情,难以报答。你怎能说这些胡话。王上年少,容易犯错。我们要规劝王上,扬我国威名,报答先王之恩。”蔺相如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赵国跟他们有三十几年的感情,突然离开,心中岂能割舍。
廉颇见蔺相如气急,忙道:“我不过是说了些气话罢了。你也不要当真。否则,竖子换我,按照我的脾性,岂能忍之。”
“是啊!我得知王上以马服子换你,很是担心。”蔺相如话锋一转,又道:“你为了家国,牺牲了自己的荣耀,着实令我佩服。”
“你身体不好,国事也不要操劳了。你要好好养病。”廉颇又道:“朝中有我廉颇,还要有你,才能完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还要一起再建功业。”
“我的身体如何,我岂能不知。”蔺相如看淡了生死,淡笑道:“我啊!活不了多少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