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自甘堕落

  “兄长,三年没见,你终于回来了!”
  迎面走来的贵族少年,将装出来的成熟稳重,全部抛到脑后。
  他就像个许久没见到哥哥的小孩子,快跑着一头撞进采佩什的怀里。
  这位少年,是采佩什的三弟,弗拉迪斯。
  他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大哥米尔恰二世,死于刺杀。
  四弟拉杜,还留在奥斯曼做人质。
  最小的两个弟妹,年龄又太小,采佩什去奥斯曼做人质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没有出生。
  年龄只差两岁的兄弟俩,从小就极为亲近,也难怪弗拉迪斯会这么激动。
  “臭小子,三年没见,想我了没有。”
  同样,在原主的记忆的影响下,采佩什也大笑着,把弗拉迪斯抱在怀里。
  兄弟俩相拥一会儿,简单的聊了几句,采佩什就给弗拉迪斯,介绍起布拉耶。
  弗拉迪斯年纪还小,对于国仇家恨这些,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很是愉快的和布拉耶打过招呼。
  这时,缓步走来的迎接团队,也来到了跟前。
  一位身穿,传统罗马长袍的中年人,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
  看向来人,搜索脑中记,很快采佩什就记起这位是谁。
  采佩什的堂哥,巴萨拉布家族支脉成员,达安公爵。
  达安公爵这一支脉,掌控着瓦拉几亚西部大片土地,同时,也是现任的大公国首相。
  由于离开瓦拉几亚时,年龄还太小,采佩什并不了解这位堂哥的政治主张。
  不过,从他一身传统的罗马长袍可以看出,这位堂哥应该偏向于守旧派。
  采佩什对达安公爵,有礼貌的一笑,两个人抱在一起,行了传统的贴面礼。
  这个时代的瓦拉几亚,亲近、熟悉、地位又相差不大的人见面,都要行这种,让人有些腻歪的礼仪。
  给达安和布拉耶相互做过介绍,又有其他贵族打招呼,采佩什根据原主的记忆一一应对。
  来的一百多人,有资格单独打招呼的不到十个,除了一位侯爵和一位侯爵夫人之外,还有几位公国的高级属官。
  公国的高级属官,本身就带有爵位,拥有自己的土地,和那些小镇属官的地位截然不同。
  一番繁文缛节过后,一行人向城门走去,三百奥斯曼骑兵,很不客气的直接上马,绕过人群率先进城。
  他们这么做,是要确保城内安全,以确保布拉耶,不会一进城门就被人干掉。
  对于这种,显得十分野蛮的行径,在场的人,除了侯爵夫人,稍稍用眼神鄙夷了一下,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能混到现在的位置,一个个的都城府极深,绝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弗拉迪斯,母亲呢?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采佩什边走边提出问题,面对原主的家人,他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并非真正的采佩什。
  “母亲带着弟弟和妹妹,去了摩尔瓦多,她说这里不安全。”
  小弗拉迪斯,脸上之前的喜悦,立刻被难过的表情替代。
  所谓的不安全,当然指的是,他的父亲和哥哥被刺杀这件事情。
  弗拉迪斯心中的所有伤心事,一下子全被勾起。
  采佩什的母亲,玛利亚穆沙特,是摩尔多瓦大公,亚里山德鲁穆沙特的女儿。
  即便,老亚里山德鲁大公已经去世,即便她的兄长们,现在正打的不可开交。
  但是回到摩尔多瓦,依旧能让这位,不久前刚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女人,觉得更加有安全感。
  采佩什轻拍弗拉迪斯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兄弟俩坐上一辆马车,前往库尔泰亚宫。
  之前进城的奥斯曼骑兵,与城防卫队一起,负责开路的工作。
  采佩什通过车厢上的小窗子,观察街道两旁的景象。
  一位又一位匍匐在地的平民,一张又一张麻木的脸,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臣服。
  偶尔有个别的窥视眼神,也是一转即逝。
  “弗拉迪斯,最近城里的平民,生活的怎么样?”
  “平民啊?应该生活的不错吧,听达安堂哥说,人们正在准备丰收节的活动。”
  “大后天就是丰收节,你不说我还真就忘记了,等节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来走走。”
  弗拉迪斯年纪太小,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采佩什也就没有再追问。
  马车缓缓停下,兄弟俩下车,一座乳白色的恢弘宫殿,出现在采佩什面前。
  整座库尔泰亚宫,占地有十几万平方米,整体偏向于罗马建筑风格。
  拱顶,小窗,繁复的立柱,外墙上雕琢的各种,线条粗犷的兽形装饰。
  宫殿正中的广场上,矗立着二十米高的落日塔,尖尖的塔顶直指天际。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采佩什迈入宫殿大门,在门口他略略停顿,对身侧的布拉耶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布拉耶此刻,已经把自己当成瓦拉几亚的首相,极为在乎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
  于是,他没有傲慢的进门,反而也做出请的手势,请采佩什这位真正的主人,率先进入宫殿。
  小小的细节,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在他们的认知中,采佩什已经和奥斯曼帝国的傀儡,画上了等号。
  倾向于奥斯曼的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想着大公国的局势,终于可以稳定下来。
  倾向于匈牙利的人,表面上一切如常,心里却已经开始骂娘。
  他们鄙视采佩什,甚至在心里以走狗称呼。
  但他们也不想想,倾向于匈牙利人,难道就能高尚到哪里去吗?
  至于自强派,只能无奈的在心里一声叹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他们的理想,一直都很伟大,但却始终没有人,肯放下身段,脚踏实地的做出任何改变。
  众人各自想着心事,采佩什则是已经踏进宫殿,虽已离去三年,但脑中的记忆好似昨天。
  穿过大理石铺成的走廊,绕过清幽芳香的花园,在落日塔前驻足一会儿,最后一行人,前往庄严的议事厅。
  现在,已经是中世纪的尾巴,冰冷的铁王座,硬邦邦的石质神台,都已被时代所淘汰。
  议事厅最上方,是一把柔软舒适的高背椅,顺滑的法兰绒椅面下,填满了洁白的鹅毛。
  两旁的木质扶手上,间隔镶嵌着蓝宝石与绿宝石,椅背最上方,更是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
  座椅椅背,设计的非常高,所以即便有人坐在上面,犹如一枚红色眸子的红宝石,依旧不会被遮住光芒。
  座椅正上方墙壁上,悬挂着巴萨拉布家族的徽章,向议事厅里的所有人宣告,这里是巴萨拉布家族的地盘。
  采佩什,这位自甘堕落的巴萨拉布家族的子孙,站在议事厅门口,并没有走进去。
  他要在加冕仪式之后,在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之后,才会堂堂正正的,坐到那把价值不菲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