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郎 第六十三章 阴云
原本数万人的豖原城，经过此次战事之后，幸存者仅有几千人，几乎一半的豖原城秦人，在这次的战事当中丧生。家家户户门上都挂起了白帆，一连数日，哭声则是从早到晚不曾停止。
赢虔带领的一万五千姗姗来迟的秦军给与了戎狄残兵最后的致命一击。最终只有寥寥几千人的戎狄军卒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向着秦国更西的地方逃窜而去。
当一万多的秦军凯旋而回，这次的战事，终于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与豖原城中的哀鸿一片不同的是，那些凯旋而归的将士几乎人人脸上挂着笑容，互相炫耀着，憧憬着以后的封赏。因为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或两个的人头，这些就是他们的战功，他们改变命运的资本。
没有人去理会那些豖原城哭泣的妇人以及成为孤儿的孩童，也没有人想要知道之前到底是如何守住的城池，又是如何将那些戎狄军卒击溃。
这些增援豖原城的秦军都一致认为，那些戎狄蛮夷看到秦军便逃跑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使是作为大将军的赢虔了解到详细的经过之后，也是有意无意的淡化了这件事的真相。
豖原城的秦人则是有些愤愤不平，但当一名豖原城守城秦人莫名其妙的旧伤复发，凄惨死去之后，豖原城中的秦人便不敢再去谈论这件事情的真相，每个人心中虽然有些愤怒与不甘，但那又如何？
他们仅仅是最底层的秦人而已，能够在这场战事中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幸事。就算是那些最普通的秦军军卒也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不管如何，秦军毕竟是胜了，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豖原城外，数万名秦军争先恐后的寻找着戎狄军卒的头颅，那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军功。为了争夺这些军功，有些队伍甚至还发生了争抢打斗。
最终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尸体都被扔进了那五个深坑里面，盖上厚厚的泥土，又变得与之前一样。
秦军大营内，赢虔看着已经写好的军报，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掩盖这次守城的真相是他亲自下的封口令，随后的诸多事情也是他一手操办。因为只有真正的了解了事情的发展经过，才明白豖原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以及那个叫秦川的孩子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一剑斩敌数万，多么的骇人听闻。起初他是不信的，但是看到战场上那些戎狄军卒的尸体，以及之前追击时戎狄军卒的溃不成军，即便是赢虔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万人敌，秦国需要这样的英雄，但是不需要秦川去做这个英雄。
“若你不是私生子，该有多好。”赢虔喃喃自语的说着，声音中有着一丝叹息。
拿出纸笔，赢虔端坐在案几后，又写了一份更为详细的军报，随后将两份军报分别交给两名秦军军卒让他们连夜送到栎阳城国君府。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赢虔所在的大帐当中不时会响起一声声的叹息。
秦川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再一次的回到了华山山脚，依旧是那个旅游团，却是没有发现神仙姐姐的身影。
站在华山之巅，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以及漫天的白色云雾，如此美景却令秦川丝毫提不起一丝的兴趣。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在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秦川的肩膀。
秦川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芷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
“你来了。”那名叫做芷兰的女子面带微笑，声音空灵的说着。
秦川则是大喜过望，刚想上前拥抱，芷兰却是猛地撞入了他的怀中。柔弱的双手紧紧的抱住秦川。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秦川笑了。在秦国六年，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开心与幸福。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怀中一空，芷兰已经跳上山顶的边缘，对着秦川微微一笑，身体突然朝着山峰之下倒去。
“你该回去了，不要为了我浪费了你的一生，不值得的。”芷兰空灵的声音传入秦川的耳中，随后身子便消失在茫茫的云雾当中。
“神仙姐姐，你不要走，等等我。”秦川面露焦急的神色，也是跳上山顶的边缘，纵身跳入了云海。
若有来生，不负韶华不负卿。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两句誓言依旧在心中荡漾。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秦川口中不断呼喊着，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胳膊突然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这才赶紧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难道又穿越了？”秦川心中想着，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就听到一个小女孩似乎在低声的诅咒着自己。
“死秦川，臭秦川，谁是你的神仙姐姐，色胚，色胚，我要去告诉爷爷，你欺负我。呜呜呜。”小丫头小声的嘟囔着声音中略带着一丝的委屈。
昏暗的房间里面，一个身穿黑色破旧棉衣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辫，噘着嘴，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小声地嘀咕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秦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小丫头不是孙老头的孙女儿二丫嘛，她怎么会在这里。
胳膊上依旧传来一阵的疼痛，秦川斜眼朝着胳膊处看去，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的发烫。原来自己的手抓着二丫的一只手。而二丫则是有些换乱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扭着。
汗，自己竟然调戏了二丫，这次真的是丢人丢大了。
悄悄的松了手中的力道，秦川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浑身酸痛，竟然连一丝的力气也是用不出来。
秦川的变化顿时引起了二丫的注意，小丫头用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中的泪水，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朝着眼前的秦川看去。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秦川脸上有些尴尬，二丫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样子，最后竟然惊喜的大叫起来：“公子，公子，你醒了？”
秦川想要说话，但是发现口干舌燥，嗓子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将脑袋稍微晃动了一下。
看到秦川的脑袋真的动了一下，二丫也顾不上秦川还拉着自己的小手，扭头大声的对着外面喊道：“爷爷，爷爷，公子醒了，公子醒了，你快来啊，快来啊。”
有些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与喜悦。
没过多长时间，吴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秦川的眼前，孙老头也是紧跟其后，随后两人便看到秦川已经睁开的双眼。
“秦川小子，你可以的，这样都没死，真是有些天理不容了。”吴尚依旧是那副满不在意样子，但是秦川却是能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关心。
见到孙老头进来，二丫赶紧将小手从秦川的手中抽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脸色微红的低着头，丝毫不敢看站在不远处的孙老头。
站在旁边的孙老头则是没有理会孙女的意思，震惊过后，则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秦公子真是福缘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秦川想说什么，但是奈何说不出话，只能对着两人眨了眨眼。
吴尚似乎看出了秦川眼中的意思，脸色轻松的说道：“秦川小子，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你醒了再说与你听不迟。”
“就是，就是，要多休息，多休息。”孙老头也是满脸笑意的应和着。随后对着一直低着头的二丫说道：“二丫，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照顾秦公子，你可记得了。”
“爷爷，我知道了。”二丫是低着说着。
孙老头苦笑一声摇摇头，随后便与吴尚两人离开了房子，明显可以发现出两人心情似乎不错。
仅仅是清醒很短的一段时间，秦川便又陷入了沉睡当中。二丫则是拉过一个木墩子，坐在床前，双手拄着圆圆的小脸，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秦川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
“色胚口中的那个神仙姐姐到底是谁呢？”二丫好奇的嘀咕着，小小的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若是秦川听到二丫的嘀咕一定会感到无比的冤枉，自己什么时候被小丫头打上了色胚的标签了。
秦川再次醒来天还没亮，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二丫的身影。秦川有些哭笑，自从出了雍城之后，各种的事情便接连不断，而这次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
江湖险恶，那也不能撤。秦川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随后思绪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之前豖原城的战事，直到现在秦川才感到一阵的心有余悸。
当初仅仅是想着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豖原城数万秦人的一线生机。就是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了，有多少秦人活了下来。
吴尚的话明显是知道结果的，但却没有说出来，这让秦川的心中有着一丝的担忧，他害怕戎狄部族的卷土重来，害怕那些善良的秦人城破后被残忍的屠杀。
但是心中依旧有着许多的疑惑。
至于原本必死无疑的自己为何能够侥幸活下来，秦川心中则是隐隐有些猜测。那日自己操控者名为红薯的血色长剑向戎狄军卒斩去，就感觉到胸口的那块玉的破碎，一股奇异的力量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不但如此，当红薯消失之后，自己仿佛看到有无数的金色文字从身后的背囊中飘出，笼罩了自己全身。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的身体才得以保全，没有如同那些戎狄军卒一般变的四分五裂。
但那之后，自己又是如何恢复的？
一个一个的问题不断的在秦川脑海中盘旋，顿时感到脑袋有些疼痛，仿佛一根根的钢针扎在脑袋上一样。
“看来只能等以后询问吴尚了。”秦川心中想着。
随后又是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秦川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