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阿爹困了
宁玉许念韵进来的时候，冯阿莲正趴在床边，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床上已经只出气不进气的男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摇晃着男人青灰的大手，声音软糯而明快，说到最后一直不见男人醒来，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又蕴起雾气，委屈巴巴道：“阿爹你别睡了好不好，理理阿莲啊，阿莲害怕……”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的年龄。
他既有貌美的妻子，又可爱的女儿，本该过的很幸福的，却家破人亡。
这就是大姜的现状啊。
宁玉垂敛眼眸，手指微微捏紧，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她转头朝门口的沐左吩咐道：“再吩咐人去请大夫，多找几个，快点。”
沐左犹豫了下，转身吩咐士兵，士兵也隔门瞧见了男人的情况，犹豫着小声道：“领卫，这男人没救了吧？”
“王姬的命令，先去请大夫吧，也不费什么事。”沐左道。
士兵答“是”转身，沐左又冲旁边的士兵道：“你们也去。”
士兵们犹豫：“可是王姬在这儿……”
沐左：“无妨，现在已经在宜城了，席力冯远他们守着外圈，他们大批量的人肯定进不来，没事的。”
人多了进不来，人少了杀不了。
士兵一想也是，转身去了。
士兵们离开不久，便有大夫来了，是宁玉在城门口吩咐士兵找来的大夫。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随着声音响起，士兵纷纷往一边避让，年老的大夫佝偻着身子挎着药箱，往里面走去，两个学徒跟在身后。
老大夫一进来，看见男人面相，便皱了眉，道一声“准备后事吧”，转身就准备离开。
宁玉挡住他，递出一把金豆子子，“先看看再说，死活都不管你的事，你尽力就好。”
老大夫：“……”
这情况……有钱也看不了啊。
老大夫一脸严肃地接过金豆子，“医者父母心，理应看看。”
说完又往床边走去。
士兵们：“……”
去你娘的医者父母心！
分明是我们王姬人傻钱多！
老大夫坐在床边把脉，把完脉叹口气，看向宁玉，“姑娘啊，这个人本就受了严重的伤，外伤内损，又忧思郁结于肺腑，大悲大惧七情不节，内外皆受侵扰，肝肾脾肺尽伤，早两天或许还有救，拖到今天，药石无医，怕是得华佗在世也不行啊。”
她尽力了。
宁玉垂眸：“有劳老先生了。”
冯阿莲歪头看着老大夫，一脸好奇懵懂，白胡子老爷爷在说什么呀？听不懂唉。
又扭头看男人，阿爹会读书，肯定能听的懂！前些时候，阿爹还说等她过了五岁生辰教她写字呢，她认了字就能听懂白胡子老爷爷的话了吧。
冯阿莲想，不由得弯着眼睛笑起来。
老大夫静了片刻，道：“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他稍微清醒一会儿。”
“劳烦老先生了。”宁玉道。
老大夫点点头，再叹一口气，打开医药箱，取出包裹银针的布包展开，摸起几根针朝男人身上几个穴位扎去。
这时其他大夫也赶来了，走进屋里的时候气喘吁吁披头散发，活像被人打了一样。
见到男人的时候，都叹气道：“这人怕是救不了了。”
正打算走，见老大夫在施针，不由停下步子看起来，一人奇道，“这不是崔老先生么，崔老先生治得活？”
“不行吧，瞧瞧那人面色。”旁边人摇头道，又指着男人道：“看他施针的穴位，大概只是为叫醒他吧。”
“啊嗯……”极度的痛苦下，男人面容扭曲，清俊的五官拧做一团，眼睛却也缓缓睁开。
“阿爹阿爹你醒了！”冯阿莲高兴地喊，注意到男人痛苦扭曲的面容，又慌忙道：“阿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阿莲……”男人苍白的唇缓缓咧开，压抑痛苦努力朝女儿微笑，“阿爹，不疼……”
男人绕过老大夫，看向冯阿莲身后的白衣女子，眼神渐渐聚焦，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来，“王姬……”
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什么力气。
“劝你别动。”老大夫声音凉凉传来。
与此同时，宁玉也俯身按住男人，“你别动，有什么话直说，只要本宫能做到，本宫能做的绝不含糊，你时间不多。”
“王姬果然菩萨心肠神仙之姿啊。”男人顺从着躺下，目光渐渐清明，声音也冷强几分，“草民冯远山，状告知府徐执礼三姨娘的哥哥马有才，视法律为无物，欺男霸女，横行无道，于四月廿七日，先强夺草民之妻冯刘氏，后打杀草民冯远山……”
在老大夫施针的时候，许念韵已经让人去马车上取了纸笔过来，冯远山开口申诉，她也动笔写诉状。
小玉儿要做的事，她自然要帮她。小玉儿一时没想到的，她自然要帮她想到。
“……此恶贼仗势行凶，草民生机已绝，其母亦去，幼女何依，草民冯远山泣血叩天，望乞明台详豁，感激上诉。“
冯远山话落，许念韵笔停。
宁玉看向许念韵，许念韵点头，宁玉复看向冯远山，“放心，本宫会彻查此事，还尔等一份安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有劳王姬了。”冯远山一口气吐出，身体也急剧虚弱下去，有气无力道：“王姬救出兰娘后，一定……一定要让她好好抚养我们的阿莲，我会在天上看着她们、保佑她们的……”
男人的目光已经失去焦距，脚也开始乱踢，青灰的大手却费力抬起乱摸，喊阿莲阿莲。
“阿莲在这儿。”冯阿莲道，胖乎乎的小手握住男人的手，脸凑过去在男人掌心轻蹭，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派懵懂……
感受到掌心温热的触感，男人青灰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阿莲，以后要听你阿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