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门内的女子

  自那日大殿一别,棹歌也受牵连,每日还是以守卫好天宫为己任,在自己的居所静居。
  过几日便是妹妹秋集蕊的生日,棹歌便想为妹妹过生日宴请好友。二人来到五彩池的仙羽司,邀请众姐妹。
  仙羽司的苏幕自见集蕊来了,喜欢她性格稳重和平,况且这是她入天宫过第一个生辰,便招来众姐妹出谋划策,众姐妹也来凑份子,交予棹歌备酒戏。
  雅曲也觉得十分有趣,这日也应邀凑趣,一早便赶来仙羽司,只见内院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戏,昆弋两腔俱有。并在正厅上房摆了一席家宴长桌酒席。
  这日早起,姝影因不见棹歌,便到
  他宫中来寻,走到回廊上只见棹歌被一人推出来了,且将门关上。
  棹歌似乎又不解何故,在窗外站了一会,只是低声叫着“妹妹”二字,而里面的人总不理他。棹歌闷闷不乐的垂着头不再说话。
  姝影虽不知端底,但此时料不能劝。
  只见那棹歌只是呆呆的站着。里面的只当他回去了,却开了门,只见棹歌还站在那里。
  里面说道:“我不去听戏了,再去还有什么意思?看人家的脸色!”
  棹歌听了,忙上前说道:“蕊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嘱咐你。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岂不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要是别人,哪怕他得罪了人,与我何干呢?”
  门内的人摔手道:“别花言巧语的和我说这些,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她,别人说也没见你嘱咐,为什么我就不能说,我们家人原本也不配和你们家人说话。”
  宝玉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你着想,还想出不是来了。
  说罢那女子又气忿忿的回屋里把门关上了。
  棹歌没趣,便不再说话,只得又出来,谁知才出大门,又遇上了集蕊。
  谁知集蕊也不理会他哥哥。
  棹歌拉住集蕊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她生气是因为我嘱咐了她一句,觉得我生分了她,那你又是为什么?”
  集蕊冷笑道:“问我呢!我也不知为什么。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笑话,玩物。还要当众笑话我!”
  棹歌道:“那是他们开玩笑,可我并没有笑你,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呢?”
  集蕊道:“你还要笑?你故意不笑,比他们笑了的还利害呢!”
  棹歌听说,竟无可分辩。
  集蕊又道:“这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专门嘱咐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笑话了我,她就低人一等了吗?我不配被她笑话吗?她笑话了我,如果我生气了,她就自讨没趣了,你怕她被我反击,觉得我脾气不好,心眼小,所以才嘱咐她,你是这个意思不?你看你这么替她着想,谁知她不领你的情,也生气了,你肯定又说我不好来着,来讨好她。你又怕她得罪了我,她说我,我生她的气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生她的气?”
  棹歌听了,怔怔不语。姝影见他原为怕她二人互相闹不愉快,故在中间调停,不料自己反落了两处的数落。
  正巧这几日棹歌也在看《南华经》,想到里面说“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之句,想到其间,心灰意冷,也不再分辩,自己转身就要走。
  集蕊见他一言也不发回去了,也越想越无趣,不禁自己越添了气,便对着他走的方向说了一句狠话:“这一去,一辈子也别再来找我,以后也别再说话!”
  那棹歌也不想再理,独自一人沿着天边回去了,天边云彩辉映成大片暗紫深红色,只是闷闷的。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薜蕙櫋兮既张……
  棹歌想到潇湘夫人似乎降临在江北洲,望着渺渺天际,我心中充满了哀伤。瑟瑟的秋风又起,萧萧落叶飞下洞庭湖的轻浪。踏着白薠我引颈眺望,相约在那夕阳西下的时光。但所思的人儿不至,就像那山鸟落水草、鱼网挂树上。沅水有芷草啊澧水有兰,思念情人啊又不敢言……
  为迎我的妙人就在水中筑堂,将那亭亭的荷叶当盖,将那青青的荪草当墙,还用那香椒的芬芳熏染厅堂。桂木为栋啊木兰为梁,用辛夷花作门楣,用白芷装点她的闺房,再拉下薜荔作帘幕,就以那芳香的蕙草作绣帐……
  这其中诗人发挥自己的想象,装点一个芬芳世界,迎接他的新娘。这芳香的世界就是他的理想。
  姝影见他闷闷不乐,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劝道:“山木自寇,源泉自盗。如今不过这几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
  姝影见他不说话,不敢再说,只得以别事来解说,因笑道:“今儿的戏真好听,若是以后大家常常聚在一起那该多好。”
  棹歌冷笑道:“好什么好?她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姝影深知原委,又笑着说道:“这是怎么说呢?莺飞草长的季节里,姐妹们都欢欢喜喜的,难不成你不愿和大家一起欢乐吗?”
  棹歌冷笑道:“她们欢喜不欢喜,也与我无关。”
  姝影笑道:“大家彼此都随和一点儿,你也随点和一点儿好不好?”
  宝玉道:“什么‘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没有了。说到这句,不觉泪下。
  姝影深深责怪自己太不会劝说男孩子了。见这情形,不敢再劝。
  棹歌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突然起身,至案边,提笔写道:
  原来有了我便有了人,有人处便生出无数的烦恼。恐怖、颠倒、梦想,更有许多挂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谁知进来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脸上挂着泪痕,好不可怜,原来她就是岫云。见棹歌此番果断而去,假以寻她人为由,来看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