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血斗

  程三弓消息灵通,眼线遍布整个江湖,极少有事情能够瞒得过他的耳目。是以虽然接受了寻找江依寒和梁盗的任务,但是他却可以整日就呆在家里面,游手好闲,下面自有人手替他忙前忙后。
  忽一日,又有一只白鸽飞来,程三弓取下了鸽子脚踝上的纸条,得知了梁盗和江依寒在某处小镇客栈落脚,正欲飞鸽传书通知铁广茂以及附近的人手留意追踪,不一会儿,又有一只白鸽飞了进来。
  程三弓眉头微皱,因为这只白鸽不同于寻常,白鸽的眉眼有一圈儿黑线,两脚爪通红,是鸽类中最擅飞行的一类,江湖上有言曰:黑眉红线鸽。
  一般情况是轻易不会动用这类鸽子,除非是情况特别紧急,必须及时送达。程三弓想不明白,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竟然动用了黑眉红线鸽。
  他取下了鸽子脚上绑扎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瞪大了双眼,失声道:“这可麻烦了!”原来那纸条上写明的正是江依寒被红梨园接走的消息。
  程三弓立刻宁定下来,将纸条重新绑好,把一块香草放在各自嘴前闻了闻,将鸽子朝着铁家堡的方向放飞而去。铁广茂临走的时候,程三弓让他带走了一直信鸽,凭这这只鸽子,程三弓饲养的信鸽便能准确抵达。
  黑眉红线鸽子振翅高飞,虽是寒天酷风,速度丝毫不减。不过一天的时间,就飞到了铁家堡内,落到了铁广茂的房间,与那只信鸽隔窗而望。
  早已经有人火速跑去通知了堡主,言道:“堡主,二爷,有只鸽子飞进来了!”铁广茂大声道:“是程三弓来信了,人找着了。”
  当看了飞鸽传来的简信,铁广延面目肃然,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一言不发。铁广茂皱着眉头,在厅堂上走来走去,问道:“大哥,你说这红梨园突然插进一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梁盗委托了他们出手?”
  铁广延道:“这不可能,红梨园向来只做上门来客的生意,没听说会出远门接客人。更何况,他们什么时候做起女人的生意来了?”
  铁广茂道:“可这又是怎么回事?”铁广延道:“会不会是消息有误?”铁广茂一口否定,道:“不可能,程三弓这个人我和他相处过,确实有本事的一个人,他不可能会传来假的消息。”
  铁广延缓缓坐下,沉思半响,道:“你马上飞哥传书,通知小池城最近的弟子,让他带上厚礼去拜见许总管,探明一下消息是否属实。”铁广茂道:“如果探明真是红梨园该如何是好?”
  铁广延道:“铁家堡与红梨园素无仇隙,他们是做生意的,从不参合武林中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事情。如果那女的真被红梨园带走了,那就好生相求,以重金购之。”铁广茂道:“嗯,我也认为红梨园不过是为了钱才这么做。”
  可是结果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不管是陈珩还是许默忠,根本就没有把他们铁家堡放在眼里,连睬都不睬一下的。
  这怎么能叫铁广延不愤怒?他大手一挥,吼了个霹雳出来,险些儿把屋宇都给震了下来。铁广茂直愣愣看着大哥,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铁广延如此发过大火,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果真,只听见霹雳声过后,铁广延道:“立刻发信叫上堡内堡外所有的弟子,传信给江湖所有的好友,大家一起聚集小池城红梨园!”
  真乃倾巢而动,不顾后忧,铁广延将妻子丫鬟等人都遣送回了各自老家,亲自率领了所以子弟出堡,一天之内,堡内便空空荡荡。
  铁家堡率领一众子弟星夜赶路,不过五六日,便已经抵达了小池城,在城外扎营修整了一天,和从四处赶往而来的弟子好友相会。
  铁广延带领着如此大批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昂赶至红梨园大门口,来往的客人见了这个阵仗,那还不吐一吐舌头灰溜溜的跑了。
  铁广延和铁广茂等人一齐走上大门,呼喝道:“叫你们陈老板出来见我!”来人火速去禀报了许默忠。
  许默忠不慌不忙走了出来,见了众人也是脸色不便,朝着铁广延招呼了一下,道:“铁堡主好着,今儿怎么这么有兴致,带这么多人来照顾生意了。”
  铁广延怒目圆睁,大叫道:“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快把人交出来。”许默忠打着哈哈,道:“堡主要老夫交什么人出来?你要知道,我们这儿什么都不多,可就是人多。”
  铁广延道:“交什么人出来难道你会不知道?你前几日带走了一个女子,那是害死我儿的凶手,我不知道你们是何缘故把她带走,快些交出来便无事了。”
  许默忠道:“我们这儿没你要的人。”铁广延道:“你不承认?这是要耍无赖了是吧。”许默忠道:“非是我们要耍无赖,只我们这里真没堡主要寻找的人,还是请去别处寻找吧。”
  铁广延一脚塌地,在石地板上踩出好大一个坑来,怒道:“今天你们这人若是不交出来,那就让我们自己进去好好搜一搜。”
  许默忠把袖着的手抽了出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来撒野?”铁广延一见事态不好,立刻纵身后退,把手往后一摊,道:“把我大刀拿来!”立刻有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柄三尺来长一尺来宽的阔炳大刀,这大刀的后背足足有两寸多厚,可见重量匪轻。
  铁广延一握住大刀,曲臂横刀在胸,道:“你若要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许默忠踏上一步,道:“早闻铁家堡铁山刀法霸道无比,鲜有匹敌,老夫却要好好领教一番!”身形一闪,跃至半空中,右手翻转,朝着铁广延咽喉扣来。
  铁广延手持如此厚重的大刀,身形自然笨重不敏捷,对上飘逸如鬼魅的许默忠,按理来说是全无反抗之力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见他左手在下托住阔刀,双手外前推了一下,许默忠便立即收手,口中赞道:“好一招‘拒人千里’,且看我这招如何。”
  身形一转,已绕到了铁广延身后,众人惊呼道:“啊!小心!”铁广延却似乎早已经知道他要转到身后,沉步扭腰挥刀,那刀风似惊涛骇浪席卷而来,许默忠不敢硬碰,脚尖在地上一点,又滑移开来。
  众人只见许默忠在铁广延身边绕来绕去,忽左忽右,一上一下,如一阵风笼罩在他身边,当真是绕得人眼花缭乱,无不惊叹道:“世上无第二人有如此鬼魅身法,真不知此人是如何练就而成!”
  铁广延立在中心,不动如山,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从此局面看来,似乎两人不相上下,难有胜负之分。可深习铁山刀法,熟知铁广延的人便知道,不到一时片刻,铁广延就要输了。
  铁山刀法是一套进攻杀敌的霸道刀法,最最不善于格守,一旦铁山刀法处于困守局面,那就好比是一头巨兽被束缚在铁笼之中,纵是有天大的威力也无法使将出来。
  铁广延心里怎生不知,他从来都是主动攻击的一方,向来手中握有阔刀之时,只随随便便挥砍而出,就凭借着阔刀自身的重量,敌人往往也无法抵挡。
  实在没有料到,一个耋耄的瘦老头子,体内竟然含有如此恐怖的内力,铁广延完全没有机会出招制敌,就连跟上他的攻击已经快是极限了。
  许默忠冷笑一声,道:“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双眼一凛,五指疾指铁广延后颈,此乃一招诱敌之式,手指中全然无内力。铁广延果然中计,抬刀上挡,许默忠忽身子坠落,一脚踢他后膝窝。
  铁广延大叫一声:“二弟助我一臂之力!”可许默忠的攻击速度何其迅疾,铁家堡又不熟练轻声功夫,哪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出手救援。
  铁广茂暗自焦急无可奈何。
  铁广茂心中一冷,暗叹:“我命休矣!”忽一阵破空之声响起,许默忠眉头一皱,撤腿后撤,一道灰影飞过。
  众人一齐回头,只见不远处飞身而来一少年,冷面寒霜,一双眼睛散发出野兽一样的光芒,与之对视之人无不心头一寒,吓道:“这是人的眼睛吗?”
  许默忠道:“武迟?”
  没错,来得正是武迟!
  铁广延得救,拄着到回复体力,铁广茂等人围拢为上。
  武迟飞身近了,落到那个灰影掉落之地,捡起来是一把木刀。许默忠道:“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武迟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为何杀桃子。”
  许默忠道:“果真你是为了她而来。”武迟一步步走近,又道:“你为何杀桃子。”许默忠道:“她抛弃你不顾,竟与别人成亲,我是在为你讨个说法。”武迟道:“就因为她没有听你命行事,你就杀了她?”
  许默忠道:“不,因为她没能把你留住,所以她只有去死。”武迟歪着头重复道:“只有去死?”许默忠道:“没错,只有她死了,你才会回来,你看,你这不就回来了。”
  武迟道:“是他的命令。”许默忠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点了点头,道:“我只听命于他一人。”武迟道:“你们就这么不想让我走。”许默忠道:“主上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武迟道:“好呀,那我回来了。回来同你们一起。”许默忠道:“哦?你总算想明白了。”武迟道:“是啊,想明白了,我啊,早就不该活在世上了,不过死前,还要带上你们。”许默忠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道:“就凭你,也能杀了我,杀了主上?”
  武迟忽然诡异一笑,道:“先杀了你!”木刀一翻,急冲上前,一招“疾风骤雨”挥斩出十几刀。
  许默忠急速后撤,退至一人身前,反手抓住他朝武迟扔去,右手却将那人手中薄刃留下。
  武迟向做翻转,陀螺似地转了几转,半空中斜斩下一刀,此乃“转转刀”是借着回旋之力,让刀的威力增加数倍。
  许默忠以薄刃相贴,以柔克刚,黏住木刀之后向下拖甩而出,将刀中之力转卸。武迟头朝下脚朝上,倒转踢向许默忠脑袋。
  许默忠只得抬臂相接,一阵疼痛,心道:“这小子几日不见,武功怎么变得比之前厉害了。”不敢大意,快速向后游滑开去,武迟紧追而上,一铁一木两兵刃乒乒嘭嘭相互撞击。
  许默忠哪里知道,上一次与武迟夜斗,那是武迟喝醉了酒,又在雪地里冻上了几个时辰,身子自然不够灵敏,这才输给了他。
  而今次却不一样了,武迟因为桃子被杀,一股怨恨之气悄然生出,一不小心便又踏进了半步魔道,嗜血好杀,出手便不再有顾忌,武功内力自然大增。
  铁广茂见突然冲出一个少年郎,武功竟然高得让他瞠目结舌,虽然不知道他和红梨园有什么恩怨,但有这么一个人总好过没有,便对铁广延道:“大哥,有这少侠替我们挡着许默忠,我们便领人冲杀进去,将这儿翻个底朝天,不信找不出人来。”
  铁广延休息了片刻,体力已经回复了七八成,当即点头道:“他们园内还豢养了有好些武林高手,不可不防。”正说着,果不其然从园内冲将而出数十人来。
  一见门外乌泱泱一片江湖汉子,个个面色不上手持兵刃,又见许总管和一人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好不险峻。
  为首一人名叫吴兰汗,早些年的时候也是地方的一派掌门,可惜后来经营不善,被仇家给连夜挑了,自己成了个落水狗,被打得落荒而逃,在江湖上可谓是丢尽了脸面。后来就不敢在混迹江湖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受人奚落嘲笑,更是有仇家追随在后。又不给他一个痛快的,就要猫捉老鼠似得逗着他玩儿。
  吴兰汗逃到小池城,正好撞见许默忠在招兵买马,遇上毛遂自荐。他本是有一身好本领的,只是当掌门的时候贪图享乐,整日的就是吃喝玩乐,这一身的武功自然就荒废生疏了,以至于被仇家给欺辱成这样。
  在逃亡流落的其间,他渐渐又找回来了昔日的武力,得到了许默忠的认可,遇上就在红梨园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六年。
  吴兰汗跳出来大叫一声,道:“许总管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便抽出腰间的两截短枪,将它们拼在一起。
  铁广茂岂能让他去帮助许默忠,好不容易自己跑来的一个得力帮手,岂会这么让他给毁了,挺刀而出,拦在身前,道:“今日就是你们红梨园的大难临头,先顾好你自己吧!”翻转用刀身去拍打他。
  吴兰汗道:“你是铁家堡的人?”长枪挡住,继续道:“你们缘何来闹事。”铁广茂道:“这可就要问问你的好主人了!”往前踏出一步,手中重刀向前推出。
  铁广延大声喝道:“大家听我号令,冲杀进去!”高高举起手中的阔刀,只一个横扫,率先砍死两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众人都听了号令,齐声大叫,道:“冲啊!”举起手中兵刃冲杀上去。此时园中已经马不停蹄赶赴来了好几批护园人,两方人手冲撞在一起,互相厮杀拼斗。
  那吴兰汗被推开了几步,将长枪斜刺向下,枪尖上挑,好一招“枝打东头”。铁广茂将重刀往下沉,挡住上挑的长枪,顺者枪杆子斜斩下去。
  吴兰汗大惊,长枪撒手捏住后端,往后一拖,那长枪便极速下坠,使出一招“沙场点兵”手握枪尾往前疾推疾点,枪头刺向铁广茂的双脚。
  铁广茂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见长枪快要刺中,脚步后滑,那枪尖在地上迸出火星子,吴兰汗见一击不中,连忙想要拖回长枪,可铁广茂哪能容他如此容易回去,一脚踏住,叫它动弹不得。
  铁山刀法最注重的就是稳重,习武之人的下盘尤为刻苦,被铁广茂这么一踩,一时半会儿哪能拖得回去,眼见一柄重刀直直朝着自己的胸襟而来,吓得大叫一声,丢了长枪。
  铁广茂大笑一声道:“好一个脓包!”脚尖将枪头挑起,踢了出去。吴兰汗被自己的枪杆子打中,跌在地上。铁广茂跳上前去一刀结果了他。
  回头一看,自己这一方的人手和红梨园的护园斗得火热,厮杀之声震天响亮,看了几眼,却不见了铁广延,心下想道:“大哥是进去找人了,可切莫叫他碰上了陈珩,我得进去帮他一帮。”刚准备冲进园内,斜刺里杀出一人。
  铁广茂横刀守住,打眼一看,此人满脸络腮胡子,一条刀疤自眉毛一直划到下巴,一个鼻子分成了两半,看的人好不心惊胆战。
  那汉子大叫一声,道:“你想到哪里去?”双手握住大刀,自上而下劈砍下来。
  这一刀来得好不迅速,铁广茂挺刀想挡,只听“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射,两人都感到刀身反激巨力,虎口微微麻木,不无惊叹道:“此人好大的力气!”
  铁广茂一刀便知道对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更不敢小觑了,重刀划了个圈子,向后跳开,摆出了个门户。那汉子也大笑一声道:“好家伙,碰上个硬茬子,可得叫你爷爷我尽兴尽兴。”将刀横着挥斩而来。
  铁广茂将重刀下放,待得那汉子的一刀近了,忽然上挑,这一招乃是“恶龙抬头”,将就的是一瞬间的凌厉之力。可那汉子也不是好对付的,双手右移下移,将横斩而来的刀转为下劈,两个兵刃又是一撞。
  这两人都是硬功夫,你来我往的招数都是互相硬劈硬砍,只管谁的力气不够就要死于非命。
  却说许默忠与武迟斗了数百招,却半点好都讨不着,眼见着武迟的身法竟然愈来愈快,再过不久就能逼近自己了。
  武迟咧嘴笑着,一招招连绵不断,只攻不守,许默忠本还可以和他对上几招,可是时间一场,体力不胜,便慢慢只能守了,成了负隅顽抗。
  许默忠跳到一人的身旁,躲不开武迟的一刀,便将那人朝武迟扔了过去,武迟侧身躲过。两手堪堪又交手数招,许默忠挺而走险,剑走偏锋,一刀将去武迟手中的木刀削断。
  武迟愣了一愣,兵刃既毁,招数自然断了,许默忠缓过气来,开始出手反攻,一套密密麻麻的招数朝着武迟招呼。
  武迟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来,那刀伤沾着鲜血。武迟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变得更加疯狂,许默忠已然不敌,不过是四五十招,忽然手中一震,抓不稳那刀柄,脱手飞走。
  武迟一刀劈来,许默忠后撤,举起手来捏住武迟的刀。
  武迟砍掉了他半只手掌,却也没能杀得了他。只不过没了兵器,又没了半只手掌的许默忠,俨然已经成了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许默忠一副狼狈模样,喘着气道:“我是输给你了,可你能杀得了我,却杀不了主上。主上神功盖”这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武迟就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看着咕噜噜滚落的头颅,武迟似乎想起了什么,跑上去一脚将它踢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