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成亲

  伫立在百姓心间数十年的威信,竟而在这一场战败之后迅速崩塌。原来他也不是传说中描绘的那样厉害嘛,不也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多数的人不会去注视你耀眼的过去,他们更喜欢抓着你现在的失败。
  朱半旬料想到了自己失败之后会产生如何的影响,但是实在没能想到这个影响居然如此之大。街头巷尾无时不在谈论那一场比武,愈演愈烈,添油加醋,以至说出来的已经和实际发生的完全变了模样,除了朱半旬败了这一结果未变。
  来朱府的弟子已经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更是在私底下议论着什么。朱半旬对他们的指导,他们也只是流于表面的认同,恐怕没多久,这些弟子都会一哄而散了吧。
  朱半旬心想:“没关系,正好我可以彻底绝缘这纷扰的江湖了。”安心过后面的安生日子。这是他的打算。目前对于这个糟糕状况的自我安慰。
  赵老爷来了,气鼓鼓的来的。朱半旬依旧是在书房接见的他。
  赵老爷黑着脸,不给好脸色,把手一摊,道:“把东西还给我!”朱半旬装糊涂,笑了笑,道:“我拿了赵兄什么事物?请赵兄明说。”
  赵老爷大声道:“滴水剑!把剑还给我,你根本就不配留有这把宝剑。”
  朱半旬道:“赵兄说的是那把剑啊,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赵老爷吹胡子瞪眼道:“送你?你可给我保证了,说好要卸武迟那小子一条胳膊的。结果呢?结果呢!你告诉我,你还有脸面收下这把剑吗。”
  朱半旬道:“赵兄冷静些吧,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要多注意身体啊。”赵老爷道:“你别跟我在这儿说这些废话,快把剑还给我!”朱半旬道:“我先前就不准备收下,可是赵兄你再三相赠,我才盛情不缺收下了。这下赵兄怎么又反悔不认了?若是要脸面,赵兄你就不要脸面了?”
  赵老爷一下站起来,指着朱半旬道:“你别在这儿给我们胡说一气。我为何赠你滴水剑难道你心中不知道?是你自己没有本事,办不到答应我的事情,却又厚着脸皮。”
  朱半旬道:“赵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答应你什么了?我当时说的只是因武迟年少狂妄,要教训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可不是答应要替你出气啊。再说回来了,赵兄你赠我宝剑之时,可说了要我替你出气才赠的?你说的不是这把剑在你手里空置无用,只有相赠我这样的英雄。”
  赵老爷呸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也好脸皮夸自己是英雄?我看你真是越活越不要脸了。废话少说,快把滴水剑还给我!”
  朱半旬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好整以暇道:“这剑自然是我的,又何来还之一说。赵老爷慢走,恕不远送!”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赵老爷道:“好!好!是我赵某人自己眼瞎,从今以后咱们没来往!告辞吧!”甩一甩衣袖,摔门而出。
  赵老爷这一走,回去就让赵饮泉和朱半旬断了师徒之谊,写了一份书信,竟然徒弟辞退了师傅,可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有一就有二,赵饮泉一走之后,接二连三的其余弟子也跟着离开了。他们都觉得跟着这样的一个名不副实的老人,已经学不到什么真本领了。
  是啊,只顾着眼下,忘记过去的人,从来都不少。
  朱半旬这一败,徒弟的这一散,很快就风闻整个江湖,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他只当不闻不见,毕竟是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身边也没了可供使唤的刀剑,也就不去招惹江湖上的那些人了,就让他们笑话吧。
  曾经的江湖好友,崇拜的晚辈,都离他而远去。朱半旬从来没有感觉到现在这样空虚,尽管他左拥右抱,大肆呵斥使唤家仆。
  夜深人静,朱半旬睡不着觉,点亮油灯独坐在桌前。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名女子,那容光焕发的容貌,然后摸了摸自己皱纹横生皮肤松弛的脸,长叹一声,道:“毕竟还是老了啊。”
  摊开双手,凝目而视,这双手厚实粗粝,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如今依然苍劲有力!他紧握拳头,可以感觉到力量充沛其间。这一双手,从来都是握着兵刃的,那虎口与拇指上的茧疤历历在目。轻轻抚摸那些老茧,硬邦邦的,就像一个年轻力强的少年郎。
  朱半旬端着油灯出去了,走过游廊,来到了自己的书房。这里说是书房,其实书籍和纸墨笔砚并不多,所装纳的更多还是他从前纵横江湖的一些事件。
  左壁的墙上挂着一剑破烂的袍子,上面鲜血斑驳,这是二十年前,朱半旬穿着它挑战黄河五霸,那衣上的鲜血,有黄河五霸的,也有他的。袍子之旁是一柄断剑,这是三十年前,他正当意气风发的年纪,手持一剑挑战天下名家,后来被武当名宿剑老人一剑斩断手中剑,才明白了收敛狂妄。
  右壁的墙壁除了有一排书柜,书柜里面除了放着书籍之外,摆放的就是曾经友人相赠的礼物,亦或者是打败敌人的战利品。
  这一幕幕都是过往辉煌的岁月,都是昂扬斗志的豪气!
  灯光一点点照过去,就像是逐渐照亮了这几十年来的回忆,一幕幕往事浮现而出,朱半旬竟然愣在了门口。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豪情万丈,是多么激情昂扬啊!在波涛汹涌、波云诡谲的江湖之中,凭着手中的一把剑,创造了多少奇迹。那时的他,满心满意都是武道,会因为学会了新的招数而开怀大笑,也会因为无意中的一个奇妙想法而忘乎所以,虽然过后才发现这些想法创成的招数是如此可笑。
  此时的朱半旬拳头已经越握越紧,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光芒。对着门的那一面墙壁之上,只高高挂着一柄剑,这一柄剑剑鞘比一般的要大一点,但是剑柄和剑锷确是一样。
  朱半旬慢慢走过去,把油灯放在桌子上,伸手将高挂在墙壁上的那柄剑取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它,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老朋友一样。
  朱半旬感慨道:“老朋友,都多少年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剑无声,自然无声。
  朱半旬握住了剑柄,道:“我啊,果然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事情。我啊,果然还是应该握着你而死。”
  握着这柄剑,朱半旬才安心睡去了。醒来之,他带着这柄剑去了红梨园,去找到了武迟。
  朱半旬道:“我来了。”武迟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朱半旬道:“你知道?”武迟道:“因为你心中有武道。”朱半旬笑了笑,道:“多谢你,是你帮我找回曾经的我。”
  许默忠走上来,道:“朱大侠是为何事而来啊。”朱半旬道:“许总管好啊,我是想来重新和武迟比一场。”许默忠道:“重新比一场,难道你不服气先前的比武吗。”朱半旬道:“这并没有什么服气不服气,我只是想认认真真的打一场,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他,更对得起它。”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
  许墨中把目光转移到武迟身上,问他:“你怎么想,是要接下来吗。”武迟点了点头,道:“我本就是为此而来。”许默忠道:“那好,请你们出去打吧,园内禁武。”
  他们走了出去,到园内外的那片空地之上。
  朱半旬把剑拔了出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对武迟恭敬道:“请吧!”武迟也把木刀拿了出来,道:“开始吧。”朱半旬道:“还是阁下先手吧。”武迟道:“那我不客气了。”
  两人在雪地之上打了个昏天和地,全然和前几天的比武不同,这一次,两人似乎都用上了全力,是认认真真的一场比武。
  许默忠看着这场比武,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看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朱半旬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实在是痛快了!”武迟道:“我也是。”
  两人打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都双双停下了手。朱半旬道:“多谢!”然后横剑自刎而亡。
  武迟对着他的尸体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向许默忠,道:“我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许默忠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武迟道:“刚刚才知道。”许默忠望着倒在雪地上的朱半旬的尸体,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隐瞒得如此绝密,却又为何要自己暴露出来。”
  武迟道:“因为他是宗师,有他身为武者的尊严。”许默忠道:“就是这个尊严,所以让他不允许自己输给你?所以才重新找上门来,可结果他不还是输给你了。”
  武迟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输了。”许默忠道:“可你现在还站着,他已经倒下去了。”武迟道:“最后那一刀我躲不过去,他停手了。是他赢了。”
  没错,身为剑术大家的朱半旬,最后是凭借着刀法而战胜了武迟。在朱半旬使出秘而不发的刀法的时候,就注定他活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他的一招一式是躲不过许默忠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的。
  半边坡劫银的那个蒙面人就是他!是他和宋富父子勾结,预谋贪图陈珩的这两百万两银子,所以才策划出这一桩事情。
  朱半旬虽然已经贵为一代宗师,可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欲望,生而为人的不可磨灭的欲望,就是这种追求舒适的欲望,让他的花销从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他从哪儿挣来这么多银子?自然只有把苗头看向了陈珩。
  朱半旬最开始习武是学习的刀法,也是师从名师之手,后来在与师傅切磋的时候,误伤师傅,致使死亡。自此之后,朱半旬就弃刀从剑,转而学习起了剑法。
  本就有了深厚底子的他,学起剑法来自然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一名武功高强的剑客。他后来更是将从前学来的刀法之中的一些诀窍,与剑招相互融会贯通,创造了他的朱式剑法,终于成为了一代大家。
  武迟已经找到了杀死郑飞虹的凶手,也替陈珩找出了那位蒙面人,他答应的事情已经完成,所以他准备离开了。许默忠没有理由留他下来。
  陈珩却并不想武迟就这样离开了,他告诉许默忠,道:“想一些办法,将武迟留下来。留在城内。”
  许默忠道:“他宁死不屈,实在无能为力,除非武力强逼就范。”陈珩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应该可以用一些温和的办法来解决这档子事儿。”许默忠道:“请主上明示。”
  陈珩道:“听说城里有个叫做桃子的女人和他走得比较近,而且很是关心他的安危。”许默忠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陈珩道:“你一向办事得力,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许默忠道:“不敢把握。”
  武迟还没有离开,他暂时只是离开了红梨园,似乎还想要在城里住上一两天。
  许默忠找到桃子,对她说:“武迟就要走了。”桃子道:“我知道。”许默忠道:“那你想不想让他留下,不走了。”桃子道:“我当然想了,可是他又怎么能听我的话,他有自己的打算。”
  许默忠道:“他并没有打算,他对于接下来去的地方都还是未知之数,不然他为什么不立刻就走?”桃子道:“他现在没有打算,可是他总会有打算的时候,终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的。”
  许默忠问道:“那你希不希望他永远不走,就算要走,也是带着你走。”桃子忽然满脸通红,把头低下了,不敢说话。许默忠又道:“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桃子道:“嗯,我当然想了。”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我想就能成事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他。我这是在白日做梦了。”
  许默忠道:“你怎么了?只要你想,那我就可以帮你。”桃子又惊又喜,道:“真的吗?你为什么要帮我?”许默忠道:“只是因为我也不希望他离开,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你说对吧。”
  桃子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可是你能有什么办法?”许默忠命人拿上来一个小瓷瓶,道:“办法就在这里面。”
  桃子看着那个小瓷瓶,疑惑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许默忠道:“这是一个能让他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好东西。”桃子似乎有些害怕,道:“我、我不明白。”
  许默忠道:“你只有往他要吃的菜上面洒上一点,就能过激发他的欲望,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你应该就能够知道了吧。”
  桃子满面通红,不好意思道:“这是那种药?”许默忠点了点头,道:“除了那种药之外,还有什么药能够有此能效,可以撮合两人美事。”
  桃子道:“可是,可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成亲之后才能做吗。我这样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这后面的话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许默忠道:“据我所知他曾经救过你的性命,对待救命恩人,以生相许已是轻报。更何况,他和你做了那事情之后,难道你觉得他会对你不闻不问?他定然会照顾你一生,和你成亲的。既然你们是要成亲的,那这件事情早做晚做,又有什么区别?”
  桃子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道:“可是可是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太好。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讨厌我啊!”
  许默忠道:“你若是不说出去,他又怎么会知道?我这药不同于普通的,是隐秘不查的,他不会发现的。”说着就将小瓷瓶塞给了桃子。
  桃子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默忠道:“你抓紧时间吧,他留下来的日子可不多了。”说完之后就走了。
  桃子揣着小瓷瓶,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窥破了她与许默忠之间的交易。一回到家,却发现武迟站在家门口。一时之间又是惊喜又是慌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武迟见她回来了,道:“你回来了。”桃子紧紧捂住了怀里的那个小瓷瓶,唯恐武迟生了透视眼,能够看穿了她的心思,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武迟并没有察觉出她这个慌乱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对于他来说,除了危险之外,其余的都是安全。侧身让开了门,道:“我准备离开了。”
  桃子浑身一震,望着他呐呐道:“什么时候?”武迟道:“可能明天。”桃子感到一阵感伤,心中很不是滋味,说不出的酸苦难受,道:“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武迟点头道:“你很重要。”他心里面已经把桃子当成了朋友,是很不可多得的存在,郑飞虹的死,让他重新对待自己身边待他好的人。桃子对他的好,他当然都能感受到所以视之重要。
  可是桃子却误会了这句话的含义,满心欢喜,抬头期许道:“那你不走可不可?”武迟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家。”桃子道:“那你的家在哪儿?”武迟道:“我没家。”只有提及这个词语的时候,武迟的眼神才忽然跳动了一下,桃子知道他心中肯定是由很大的悲伤,便道:“对不起。”
  武迟摇了摇头,道:“没事。”桃子吸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走之前能不能再陪我吃最后一顿晚饭?”武迟点了点头,道:“可以。”
  桃子想到今晚爹爹会回来,而且隔壁的张麻三可能也会提前回来,若是被他们撞见了,那可就太糟糕了。于是转念一想,道:“我请你吃了这么多次了,你能不能也做一次饭给我吃?”
  武迟道:“原该如此。”顿了一下又道:“可我不会做饭。”桃子道:“那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总不会顿顿都是去饭馆里面吃的吧。”
  武迟摇摇头,道:“我只会生活烤肉。”桃子道:“那你就请我吃烤肉!我去市场买只鸡,我们吃叫花鸡如何。”武迟道:“我不会做叫花鸡,我只会把鸡烤熟了吃。”桃子笑道:“那你就烤熟了请我吃吧。”武迟道:“不好吃。”
  桃子笑得更大声了,道:“这样吧,我教你做叫花鸡。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会了。”武迟道:“嗯好。”
  就这样,两个人先去市场买了一只活鸡、葱姜等佐料。桃子道:“只有肉可怎么行,既然是饯别,当然要有酒了,你喝得酒吗?你一定喝得的,江湖人哪个不是海量啊。”武迟没有拒绝。
  酒也买了,准备回去,桃子又问道:“你没去红梨园之前,你是住在哪儿啊?”武迟道:“西城破庙。”桃子道:“那今晚我们就去破庙吧。”武迟道:“脏、冷。”桃子道:“这有什么怕呢,你住了那么久不也没事吗。既然是你请我,那自然是要去你的地方了,那破庙算是你这些天的家了吧。”
  两人回到破庙,桃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道:“你把这里收拾得还是不错啊。这样吧,我们分工,你去做叫花鸡,我来把这里收拾收拾。”武迟道:“我不会。”桃子道:“瞧我这记性,忘记教你了。其实做叫花鸡可简单了,你听着我说一遍。”武迟点头,道:“你说我记。”
  桃子提着活鸡道:“首先要把鸡杀了,然后用沸水把鸡毛烫去,在剖肠取肚,把不能吃的都取出来。这之后就简单多了,将处理好的鸡肉混合着葱姜、调味料等佐料,一起用油纸包裹严实,用稀泥团团糊住,扔在灰堆里面烤就行了。怎么样,是不是一点儿也不难。”
  武迟将方才的一席话在脑中过了一遍,道:“嗯,记住了。”桃子道:“那你就先去生火煮水吧。这屋里柴火倒是挺多的,就是没个正当的锅碗瓢盆和灶台。”看了眼四周,笑道:“有了。你把那庭院里面的两块大石头搭在一起,在中间生火就是了。只是这烧水的盆子就没了。”
  武迟道:“不用烫也可以拔毛。”桃子道:“嗯,那就多受些累了。”
  桃子在武迟去外面忙碌的时候,偷偷将酒坛子打开,把小瓷瓶里面的药水倒进去了一半。倒完之后脸羞红了一大片,忙看向庭院,武迟并没有注意到她。
  待得个把时辰过去,桃子道:“叫花鸡已经烤好了,可以拔出来吃了。”武迟熄灭了火,从灰堆中将叫花鸡扒拉出来,敲碎了外层的被烘烤硬了的土,拨开了裹起来的油纸,一阵肉香冲撞而出。
  武迟道:“好香!”桃子笑道:“你手艺好得很呐。”武迟将叫花鸡一分而二,两人分而食之。
  桃子满面通红,颤着声音道:“喝、喝点酒吧。”武迟道:“好。”拿过酒坛子,依次倒了两碗酒。
  桃子吃了口肉,端起酒碗,道:“这、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倘若酒后出了怪像请不要笑话我。”武迟道:“不会。”两人碰碗,一饮而尽。
  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叙叙谈谈,时间过得很快。不知是药效发作了,还是喝醉酒了,桃子全身开始发热发烫,昏头昏脑起来。桃子一边叫着“好热!”“头好晕!”一边兀自解开衣扣。
  武迟看着桃子醉眼朦胧,其中似是有风情,心不知怎的也乱了起来,头脑昏昏沉沉,体内有一股邪乱之火发作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当是喝醉了酒。
  眼看着桃子将外衣脱了下来,还不停手,这怎么得了!武迟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脱衣服,道:“天冷!”
  可是这个时候的桃子哪儿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了,滚烫发热的肌肤一被武迟这个异性之人触碰,那一股燥热再也无法抑制。醉眼迷情望着武迟,嘴里喃喃道:“我热,我好热!”说着就扑了上去,抱住武迟,把脸往上去凑。
  这一下武迟心智迷失,也一把将桃子抱住,两人紧紧相拥,在地上翻来滚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桃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睡在草席之间,身上衣服凌乱,知道是那药效的结果,脑海中还能记得起来的就是自己和武迟相拥而吻,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桃子转而去看武迟,可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桃子感觉一阵落寞,心下想道:“他定然是醒来后发现这一切是我做的,怪罪我了。”
  既然武迟都已经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她走出门去,看见雪地上趴着一个人,揉了揉眼睛,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跑过去将那人翻了过来,不是武迟是谁!原来武迟在意乱情迷之时,为了稳住自己的情欲,而不冒犯桃子,于是将桃子打晕,而自己责扑到了冰冷刺骨的雪地之中,冷却了自己的邪乱之火。
  桃子大叫着摇晃他,道:“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触手所及,冰冷。桃子大乱之下哭了起来,道:“别死啊,别死,你死了我还怎么活下来啊。求求你了,千万别死啊。”把武迟拖回了屋内,又往火堆中加了柴禾,烧得更加旺了。
  武迟在瑟瑟发抖,嘴里喃喃叫着:“冷!冷!好冷!”听到武迟的话,桃子惊喜道:“太好了,你还活着!”泪流满面。
  桃子把武迟的衣服全脱了,又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武迟的身体。不知不觉中两人都沉沉昏去。
  迷迷糊糊之中,武迟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给压着,睁开眼只发现桃子一丝不挂躺在自己身上,身上只压盖着厚厚的茅草。一旁的火堆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着。
  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道:“你醒了。”武迟知道来的人是谁,只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这里,于是他问:“你怎么会来?”
  来的人是许默忠,他走近火堆,烤着火道:“我是来找你的,只是不曾想会碰上这样的事情,可在外面候了许久。”
  武迟道:“碰上什么事情?”许默忠望着他,道:“就是你现在这样的事情。”武迟道:“我这样是什么事情?”许默忠道:“你和她之间,你觉得能发生什么事情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
  武迟就算再怎么不谙事务,他也已经成年了,懂得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昨天晚上他就是不想失去控制侵犯桃子,所以才冒险扑倒雪地里面,可是在想不到,最后他们还是这样了。武迟也看着许默忠,道:“所以你现在不准备走?”
  许默忠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我只是进来暖暖身子,现在就离开。”等许默忠出去了,武迟才移开躺在身上的桃子,把衣服好好盖在她的身上,确保不会受冻受寒。自己穿好衣服之后就出去了。
  武迟对许默忠道:“你来找我干什么。”许默忠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来找你聊聊。”武迟道:“聊什么?”许默忠道:“聊一聊你接下来的打算。”武迟沉默了。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本来他已经觉得明早就离开小池城,或许会又回到善施城去卖包子,或许是继续浪迹江湖,也许是去渐月庄去见一见唐奉道。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选择,离开这里是志在必行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去红梨园见过那颗漆黑的枯树之后,他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感觉心里空落落,似乎失去了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选择逃避。
  临走之时,他是要去和桃子辞别的,不能又一次不告而别,这样会带给别人莫大的伤害。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和桃子喝完酒之后竟然会发生这的事情。
  没错,他确实不常喝酒,可郑飞虹死去的那一晚,他也喝了一晚上的酒,他同样是醉了,可没有像这次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
  现在许默忠问他今后如何打算。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身为一个男人,自然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可是他能够吗?武迟望着自己的双手,这一双夺走了无数生命,年老的、龄幼的、善良的、野蛮的不一而足。他作了太多的罪孽,本该是注定受苦一生来偿还。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可能一走了之,把她留下来面对。
  武迟回头看着熟睡的桃子,缓缓道:“我要娶她。”
  是的,他已经决定了,为了这个女人,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要放弃追求不休的武道,退出江湖,隐姓埋名,把过去的武迟杀死,今后活下来的,只能是桃子的丈夫。
  成为一个普通人吧,一个从来没有趴在墙头上偷看武功的武迟,一个没有经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武迟。
  许默忠听了他这句话,放下心来,道:“嗯,很好。”武迟道:“很好?”许默忠道:“你没有逃避,很好。”武迟道:“这样的事情,不能逃避。”许默忠道:“你们的婚事我们会帮你解决。”
  武迟看着他,道:“你们帮我解决?”许默忠道:“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也找不出蒙面人。你帮了红梨园,所以我们也要帮你一次。”
  武迟道:“你们能帮我什么?”许默忠道:“成婚就要成家,成家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首要条件是要有自己的房子,然后是有自己的事业。这两样我们都会替你解决。”
  武迟道:“多谢。”许默忠道:“你用不着谢,这是你应得的。”
  桃子醒了过来,见武迟端坐在一旁,大喜道:“你没事了!”武迟点了点头,道:“既然你醒了,那自己把衣服穿好吧。我在外面等你。”
  桃子这才反应过来,满面通红,缩进了茅草之中。穿好衣服之后,桃子惴惴不安走出去,问武迟,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武迟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要娶你。”桃子道:“真、真的吗?”武迟道:“真的。”
  成亲之前本应该有诸多礼仪,例如什么媒妁之言,提亲聘礼之类的,但这一事有了许总管的插手,那自然是处理得雷厉风行。
  只是派人通知了在聚八方当厨的何行六:“你这几日准备准备,换一身新衣裳,你女儿要嫁人了。”不容他多问一句就立时走人。那张麻三听到此话,是何等的恼怒不已,跳脚大骂,可来人只冷眼看了他一下,就如皮球泄气。
  有红梨园的人,这件事就算在怎么不符常理,旁人也是多不的一言一语,因此武迟和桃子两人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吉日大期。
  许总管在城内替武迟定下了一座宅院,屋内家具事物一应俱全,更有丫鬟小厮可供差使。一天之内的时光,宅院就更换一新,门眉上高挂着红漆的武府二字,两边悬彩带灯笼,屋内张红挂绿,满不是大红之色。
  桃子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事情,欢愉之情度过之后,她渐渐开始担忧惭愧起来。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不光明的,不是她原本希望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就这般做了。
  静静思来,她越发觉得对不起武迟,不能以自己的一厢情愿,去束缚捆绑他的一生,这不是对他的好。
  她心里面知道,武迟并不爱她,娶她不过是因为自己使的手段罢了。武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自己怎么这般下作,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剥夺他的感受。
  桃子决定了,她要告知武迟一切真相,并且拒绝这场婚事。桃子要去找武迟,她知道他不会在许默忠送给他的大宅子里面住着,他是有血性骨气的,不会平白无故受此大礼。何况她也不方便去那大宅子,那里人多眼杂,颇有不便。
  武迟还是在那所破庙之中,桃子猜想得果然不错。
  武迟没料到桃子竟然会来,道:“你怎么来了?”桃子道:“我是来告诉你,我不嫁给你了。”武迟道:“为何?”桃子道:“你为什么要娶我?”武迟道:“担责。”桃子苦笑道:“这就是了,你娶我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你要负责任。可是你不必负的。”
  武迟道:“为何?”桃子道:“只因我们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于是将许默忠如何找到她,如何在酒中下药,如何从雪地里将他抱回。武迟道:“可我们。”桃子道:“你什么都没做,那时你已昏迷不醒。”
  武迟道:“但你毕竟救了我性命。”桃子大叫道:“我不要你可怜我!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我不要嫁给你。你走吧。”
  桃子出了破庙之后直奔回家,到门前时候停了一下,转而去了隔壁张麻三的家里。张麻三正在家中,见桃子来了,不由得大惊大喜,道:“妹子,你,你怎么的来了。”神情委顿,道:“你已是要嫁人的了,我们今后还是避讳点吧。”
  桃子站在他面前,道:“麻子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从小就是,我怎么会不明白。”张麻三自嘲一笑,道:“现在又来说这些有何用处。”桃子道:“麻子哥,你愿意娶我吗?”
  张麻三道:“怎么?他不愿娶你了吗?我找他去!”气冲冲作势要出门打人。桃子拦住他,道:“不是,是我不想嫁给他了。”张麻三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歆慕他的吗。”桃子道:“我想了许久,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苦强自联系在一起。”
  张麻三大喜,握住她的手,道:“你早这么想就好了!你不嫁她,嫁给我,我们还沿用这场婚事。”
  桃子与张麻三的婚事武迟并没有参加,他在头天晚上就悄然离开了小池城,这里面的纠缠纷葛,只要在待下去,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武迟在外走了几天,忽一日有个蓬头跣足的汉子找到了他。两人一照面,那汉子如疯如魔一般抓住武迟,双眼通红如血,满面都是漆黑尘垢辨不得样貌。那汉子厉声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不是因为你,桃子也,也不会死了!”
  武迟听出此人是张麻三,放手握住他双臂,喝问道:“你仔细说来!”张麻三道:“都是因为你,许、那许狗日的才会叫人杀了桃子!”一口脓血自口中吐向武迟。
  武迟不避不闪,放开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