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好友

  铁广延自从率领铁家堡一众弟子倾巢而出屠灭了穆家庄的上下老幼,在江湖上落了个极怀的名声,也是因为根深蒂固武功高强,虽然落人口齿,却也没几个人敢来冒犯,但散发出去的缉拿江依寒和梁盗的追杀帖则大打折扣。
  穆家庄虽然被灭门了,但这一战过后,铁家堡也过得不是太好。铁广延的名声暂且不谈,就他精心栽培的十个徒弟,死了八个只活下来了两个。这两个虽侥幸存活下来,也落下了个手残脚废,是再也练不得武功了。
  更加不论死伤的众多子弟兵了,可谓是元气大伤。这一档子口哪儿还有多余的人手派出去大海捞针寻人,留守在堡内镇压都够呛了。
  可是杀子之仇难道距这么算了?铁云峰遗留下来的铁家堡唯一的子嗣就这样任其流落在外?这算什么?如若不找回来,他铁广延,铁家堡今后还能在江湖上如何立足?
  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一是为了那横死的正直年轻的儿子铁云峰;二是为了那朝不保夕的尚未出世的孙子,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缘分能够再次相见;三是为了惨死在铁家堡屠刀之下的无辜人士。
  她只是一介女流,管不了江湖上的那些事情,铁广延自从死了儿子之后就心性大变也听不进她的劝告,行事颇有些邪道。
  她就只有把自己关在佛堂里面,每日吃斋熏香念佛,替惨死的亡灵祷告,为尚未出世的孙子祈福。
  铁家堡一堆子的烂摊子事儿,铁广延也没什么空去陪夫人了,就让她自个儿这么过着吧。
  某天,铁广延收到消息,说是纵横陕甘宁一带的黑天雷云胡大胖子纠集了一众好手正往铁家堡赶来,沿路都是打着为了穆家庄惨死的无辜而报仇。
  这黑天雷云胡大胖子哪儿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一个游走在陕甘宁一带杀人放火奸淫捋掠的一个贼匪罢了,此番却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来做铁家堡的对头,铁广延觉得事有蹊跷。
  铁广茂进言道:“大哥,那胡大胖子从来都在陕甘宁一带活跃,而穆家庄则是在中原,两者相距甚远,也没听说穆泷和他有过什往来交情。此番他打着替穆家庄报仇的旗号,目的应该是为了咱们铁家堡。”
  铁广延岂会不知道,冷哼了一声,伸掌在桌上一拍,怒道:“无非是看上了我们铁家堡的金银财宝!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子,难道我害怕了他不成,要来就尽管来!”
  铁广茂道:“大哥,此言差矣!若是平时,我们自然是不惧怕。可是今非昔比,堡内多数弟子都已经被大哥派散出去,留下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和尚未成器的弟子。那胡大胖子却带着一百来号人手,其中不乏有些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在内。”
  铁广延知其说得有理,可能怎么办?他不是那种会说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话来的人,当下只忿忿不平道:“那又如何!我看他们哪一个能接的下我三刀!来一个我一刀剁了一个!”
  铁广茂道:“大哥的刀法自然是不输他们的,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了,他们是一群不讲道理的悍匪,此番趁火打劫想必也不会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上门挑战。多半是使一些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们。”
  铁广延道:“就是阴谋诡计难道我们就怕了吗?这辈子我们遇到的敌人难道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没有行手段的小人了吗。”
  铁广茂道:“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不足为惧,可是对于大嫂他们呢?他们哪里懂得江湖上的那些诡计。我们不怕明枪,就怕暗箭难防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铁广延的心坎里,这偌大的铁家堡家业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内里空虚的铁架子而已,任谁稍微使劲儿就能踩扁了它。
  铁家堡是世代相传的,到了铁广茂这一代已经在江湖上历经了几百年风风雨雨,至今傲然于世。这可不能在他铁广延手上被毁了啊,九泉之下可有什么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铁广延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和他们在半道上拼了,也不至于连累了家人。”毕竟是一条血性的汉子。
  铁广茂道:“这几日我细家盘点了一下,大哥你的十大高徒虽然死了,这是我们铁家堡的一个重大损失,但我们培养的可不止这十个,虽说他们武功最高,可比他们差的不代表就比胡大胖子带来的人手要差了。”
  铁广延道:“我们铁山刀法自然是不弱了。”铁广茂道:“不错,大哥只需要一声召令,把派散在外的弟子悉数召回,便可挡下这次灾祸。”
  铁广延神色有些纠结,道:“可是这样一来,峰儿的仇可什么时候能报了,我那可怜的孙儿下落可就更加不明了。”
  铁广茂劝道:“我们派人寻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什么消息也没有传来。既然现在没有,那说明今后要想有也是不太可能了,还不如先解决了眼下的危机,他们不可能就消失了,我们总会找到他们的。可如果这次我们就被胡大胖子他们给杀了,那峰侄子的血海深仇可就真的报不了了,孰轻孰重,大哥要想清楚啊!”
  铁广延绝之有理,便道:“那好,就依你的意思,把他们都叫回来吧。”铁广茂道:“好嘞大哥。”
  不数日的功夫,散发在各地追查梁盗消息的铁家堡子弟都被召回来了,洋洋洒洒有数百人之多。一下全都回到了铁家堡,瞬间就变得充实热闹了起来。
  眼看着胡大胖子等人已经离铁家堡不远了,铁广延对众人道:“现下那胡大胖子敢来攻打我们铁家堡,这事儿大家答应不答应。”众人呐喊道:“当然不答应,揍他丫的。”
  铁广延道:“没错,揍他丫的!”在堡内休息了一天之后,铁广茂带着三百人出了堡,只留下了一百多人和铁广茂在被内镇守,以防有其他人趁此机会来偷袭。
  铁广延带领着众多的铁家堡弟子,在两腰谷碰上了胡大胖子带领的人。两班人马站定,就准备大打出手。
  胡大胖子消息不灵通,全然没有知道铁广延何时何地把弟子都召集回来了,陡然之间见到这么多的人,不由得慌了心神。
  铁广延坐在黑马之上,居高临下,指着那一群乌合之众怒道:“尔等小贼,聚合在此意欲何为!”
  胡大胖子知道此时双方大打出手肯定不是铁家堡的对手,于是高声道:“原来是铁家堡堡主铁堡主来了,真是久闻不如见面,铁堡主真是神采奕奕,威武八方啊,小人得见铁堡主一面,当真是,当真是好运的紧!”也不管什么了,先一通马屁拍上去再说了。
  他带领了一群人见他居然这么的胆小怕事,与纠集他们来的时候的巧舌如簧完全就是两个人,不由得对此嗤之以鼻。一时间呸呸呸声音此起彼伏。
  铁广延不吃这一套,依旧铁青着脸道:“听说你带着这么多人是想来我们铁家堡?是打算替穆家庄的人报仇?这可是真的?”
  胡大胖子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啊,这当然不是啦。江湖上谁不知道穆泷作恶多端,为非作歹,是个顶天的坏人。他们一家老小都是贼窝贼子,没一个是好人的。铁堡主把他们一家人都杀了,那自然是替天行道,做了个顶好的事情了。我们瞻仰佩服铁堡主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来替他们报仇。自然是胡说八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了出去,肯定是没有什么打好主意。铁堡主你可要明察秋毫,不能让别人的奸计得逞。”
  铁广延道:“既然如此说来,你不是来和铁家堡做对的了。”胡大胖子道:“自然不是了,我哪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铁广延道:“既然不是,那么你这一大堆人是来干嘛的?这里可离铁家堡不太远了啊。”
  胡大胖子道:“这堆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啊,都是在道上碰上的,我可不知道他们是想来干嘛的。”立刻就想撇清关系了,跑出去众人堆。
  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叫骂。
  铁广延道:“既然胡大胖子说不认识你们,那我就来问问你们,你们来此是干嘛的?”有个汉子叫骂道:“来干嘛,来做你爹的!我是你大爹,这是你二爹,那是你三爹,内个是你四爹,这个是你五爹”一口气连说了十几个爹出来,一边说一边指着身旁的人,
  铁广延怒不可遏,大骂一声道:“你这狗贼子,逞口舌之快,有种的来和我较量较量!”翻身下马,把手伸出摊开,身后早有一人递来一把重刀。要知道,铁山刀法将就的就是浑厚霸道,一招一式无比大开大合,所用的兵刃越是厚重,那威力就越是恐怖吓人。
  那汉子也跳了出来,道:“打就打,怕你不成!”双手拿着两个大锤,看样子也不比铁广延的大刀要轻巧多少。
  铁广延知道这个汉子名叫丁大锤,天生神力,双臂不用内力便有几百斤,所用的更是一对总共重达五百斤的铁锤,外号叫做落坑锤,意思是不用使力气,就是把锤子放在地上,就能砸出一个大坑来,其重量可想而知了。
  这一对手对上铁山刀法,正好就是刚对刚,硬碰硬了,看看是谁的力气更大一些,谁的武功更蛮横霸道了。
  丁大锤大喝一声,一脚踏地,浑身肉都颤抖了一下,举起那对铁锤打了上来。铁广延站立不动,双手握刀扎稳马步,一刀砍去挡住丁大锤的当头一锤。
  这丁大锤的一只锤子被挡住了,手里面还有另一只锤子,当即就直顶而出。铁广延把全身的内力都运到手臂之上,力沉有万斤,硬生生把挑开挡下来的那一锤,斜里朝丁大锤的脖子劈砍而去。
  这一刀力虽重,却也不失了速度,丁大锤反应慢,已经来不及撤回顶出去的大锤来挡下,当下被铁广延一刀把头都给砍了下来。
  铁广茂站定,大声喝道:“怎么?还有谁要来的,尽管出来!就是不敢单对单的,你们一起上就是!”
  虽然他说一起上,可是谁敢一起上啊,真当他背后那四百名铁甲重刀的子弟是看热闹的不是。
  铁广延见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惶急之色,知道他们怯了胆,不敢动手了,收了刀,道:“其实你们大多都和我们铁家堡无仇隙,都是听了那胡大胖子这一贼子的妖言惑众!这才想来和我们做对,其实你们当真想来攻打我们?”
  胡大胖子忽然听见铁广延指着自己大骂,知道是逃不过了,立马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有一个瘦高个儿看见了,叫道:“这孙子想溜了,看我的!”纵身一跃,一抓抓住胡大胖子的后领子,把他抓了回来扔到地上。
  那瘦高个说道:“铁堡主说的不错,我们都是听了这孙子的话,才想来攻打铁家堡,其实也不是为的什么给穆家庄报仇,那穆家庄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何来的报仇一说。只是听说铁家堡有许多的金银珠宝,这才斗着胆子来了。不过现下我们想明白了,还是不做这买卖的好,铁堡主你看是不是就这样放我们一马?”
  铁广延道:“你们悬崖勒马,也没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就这样大家离去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否则这件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上的朋友笑话我们铁家堡。”
  那瘦高个道:“我们聚众而来,自然是打扰到了铁堡主清修,这交代我们肯定是要给的。这件事情出自胡大胖子,我们就当着铁堡主的面,把这胡大胖子给杀了,您看如何?”
  铁广延道:“这也可以。”胡大胖子一个鲤鱼打挺,道:“想杀我?就凭你还不够资格!”看拳,被那瘦高个侧身躲过,背后不妨被人捅了一刀,还没回过神,又一人劈砍一道而来,接着有人刺了一剑。
  胡大胖子被自己叫来的人一刀一剑给刺死在地,死不瞑目。那瘦高个踩着胡大胖子的尸体说:“铁堡主可满意这个交代?”
  铁广延道:“嗯,那此事就这样算了吧。”那瘦高个说道:“铁堡主是仗义的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这就走吧。”
  铁家堡不损失一个弟子就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可以说是天大的幸运了,铁广延也不想在多加追究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铁家堡禁不起又一次的损伤,否则真的就会就此陨落江湖。
  带着众多弟子回去,铁广茂见回来的人衣裳整净,上来问道:“大哥,此事看来解决的相当漂亮啊。”
  铁广延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见到我们就自己乱了马脚。宰了那领首的胡大胖子,他们就自个儿散了。”铁广茂道:“这样也好,避免了一场争斗。”
  眼下的危机解除了,铁广延又准备将这些子弟派出去查找江依寒和梁盗的下落,铁广茂劝阻道:“大哥,我看还是不必了吧。现下我们应该是调养生息,大力栽培这批弟子,叫他们尽早成才,壮大我们的实力。否则今日之危机,随时都会再来一次。”
  铁广延道:“这我当然知道,现下我们铁家堡不过是外强中干,禁不起一点风吹浪打了。可是,可是等我们恢复元气,不是让那奸夫**又多了几天快活日子吗。我一想到峰儿的死状,我就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
  铁广茂道:“大哥心中的悲痛我怎会不知。可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铁广延恨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可怜我那峰儿啊!”
  铁广茂道:“我们休养生息,并非就放弃了寻找仇人啊。”铁广延叹道:“穆家庄一事之后,江湖上还有几个朋友肯帮我们的忙?这追杀令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其实就是一张破纸而已。”
  铁广茂道:“我当然知道如今靠追杀令是不起作用的,可是我们可以托专人去寻找啊。俗话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完成。我们的人毕竟在搜拿追捕这方面有优势,所以才让他们多次逃掉,并且长久以来都了无信息。”
  铁广延道:“托人?不知道托谁去可以完成。”铁广茂道:“程三弓,我听人说此人是专门靠卖消息为生,想必是自有一套能耐。我们何必重金乞求他去追拿梁盗他们。”
  铁广茂道:“程三弓,这人我倒是听说过,此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去找他帮忙呢!唉,真是越老就越笨了,如果早一点把他叫上,说不定早就把那对狗男女给抓回来了,何苦害了我们那几个徒儿啊!”
  铁广茂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大哥你就安心在堡内壮大我们的实力。我一定把江依寒的人和梁盗的头颅给大哥带回来。”
  铁广茂找到程三弓,对他直言了来意,只要他能找到江依寒和梁盗的藏身之地,那么就付给他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已是不少了,所以打动了程三弓的心,接下了这笔生意。
  热烘烘的房间,程三弓和铁广茂坐在一起吃着火锅,看着那白烟浓浓。才刚下了一盘牛肉进去,锅里面最后一块熟了的牛肉被程三弓一筷子夹住,忙不迭送入了嘴里,烫得直哈气。
  铁广茂不得不放下筷子,道:“这一锅的肉全都让你一个人给吃了,这最后一块你都不舍得留给我。好歹这顿饭还是我出钱的啊。”
  程三弓笑道:“唉哟,瞧你小气的样子,不是还多着嘛。等会儿让你先下筷子。”
  在等下菜的间隙,铁广茂问程三弓正事儿,道:“你打算怎么找人?我们之前派了几百个人出去,找了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插翅膀飞了还是钻到地底下去了。”
  程三弓喝了口茶输了漱口,道:“找人这事儿可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关键还是在于抓住了人物的心理动态。”
  铁广茂奇道:“什么叫做人物的心理动态?”程三弓道:“这心理动态就是一个人如何想如何做,以及他为何如何想以及为何如何做了。只有你能抓住了他这一点,那么就不难分析出他的行动轨迹。”
  铁广茂道:“那不知道该怎么区分析这人物的心理动态啊?”程三弓笑了笑,道:“这可就是个学问了,不能轻易传授的。”伸筷子入锅里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碗里。
  铁广茂急道:“你,你不是说好让我先下筷子的吗!”程三弓把肉塞竟嘴里,道:“唉,这不是牛肉煮老了就不好吃了吗。”
  吃完了火锅,铁广茂又催问道:“你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去查他们的消息啊。好歹给我露个底儿让我踏实踏实。”
  程三弓拍着胀鼓鼓的肚子道:“你有什么不踏实的,你如果觉得不踏实又何必来找我老程?既然来找了我了,我又答应你了,那你就应该踏踏实实的。”
  这句话说得一点儿毛病也没有,叫铁广茂哑口无言,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只得道:“那好吧,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查找吧,这都三天了,每天就看着你花天酒地了。”
  程三弓笑道:“你只是看到了表面上的我,没有看到暗地里的我。这些天我花天酒地不假,可一大半都是招呼你这个客人,你以为我大冬天的喜欢天天往外跑啊。留在家里难道不舒服吗。”
  铁广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讪笑道:“这可多谢你了。”忽想起了什么,“可这几天的花销不全都是我出的嘛?你确定你这是在招呼我?”
  程三弓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道:“唉,咱们两兄弟说着邪恶干啥,不就见外了吗?”铁广茂一把甩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道:“谁给你兄弟了,今儿你怎么也得给我个说法了吧。”
  程三弓笑道:“好啦,正好今天应该也回来了,就带你一起去看看吧。”铁广茂问道:“什么回来了?”程三弓道:“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程三弓领着铁广茂回了家,安排他在客堂候着喝茶。隔了一会儿,程三弓又回来了。铁广茂迫不及待问道:“你干嘛去了?不会又是在消遣我呢吧。”
  程三弓道:“我哪儿敢消遣您啊,我可得罪不起铁家堡。”铁广茂道:“那你说说你要带我看什么。”
  程三弓从怀里掏出一只白鸽,道:“就是这个,我算着今天应该到了,回来一看果真已经飞回鸽笼了。”那白鸽羽毛洁白无暇,在程三弓的手掌中托着安安静静,一片祥和。
  铁广茂道:“你就带我来看你养的鸽子?程三弓,你还敢说你不是在消遣我!”程三弓忙道:“别生气啊,难道阁下不知道江湖上有个说法叫飞鸽传书吗?”铁广茂恍然大悟,果真见那鸽子的左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道:“原来你一早就叫人去查消息去了,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真是对不住了啊。”
  程三弓道:“我们做事有我们做事的规矩,其中奥秘是不能随便对人说起来的,否则我们的饭碗岂不是就被抢了不是。这还得请铁兄见谅了。”
  铁广茂道:“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原就是我的不对了。这消息上说的是什么啊?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程三弓道:“这消息我已经看过了,梁盗的藏身地在哪里上面没说,不过却为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铁广茂追问道:“什么方向?”程三弓把一张短小的纸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
  铁广茂张开纸条,不过只有半根拇指大小,之间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疑惑不解道:“慕容落?我不是叫你去查梁盗吗,怎么出现了慕容落的名字?这慕容落是白玉君子,什么时候和梁盗这个匪寇攀上关系了,你们去查他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原来那小纸条上面写的是慕容落三个字。
  程三弓坐在椅子上,呷了一口茶,道:“这慕容落是白玉君子不假,可就算是君子他也有落魄遇难的时候。”铁广茂似乎察觉到了其中有些根究,问道:“程兄你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梁盗他们在慕容落家中?啊,是了,肯定是在那里,江湖上谁也不会疑心浩荡君子慕容落会帮梁盗的忙,所以就不会有人去查他。这倒是个极大的疏忽。”
  程三弓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慕容落是决计不会让梁盗藏身他家的,这对他来说太过于危险了,而他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人,正所谓君子不做危墙之下。把一个江洋大盗藏在家里,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辛苦积攒下来的名声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铁广茂道:“既然如此,那这慕容落在此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你可得给我说个明白了,不然我就当你是在糊弄我。”
  程三弓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吗,这纸条上面给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铁广茂道:“慕容落就是找到梁盗的方向?”程三弓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说有谁能够知道梁盗会去哪里,只怕只有慕容落一人了。”
  铁广茂道:“可为什么慕容落会知道梁盗会去哪里?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程三弓道:“这个可就不是免费的了,要收钱,铁兄你要听吗?”说着便摊出一只手,笑嘻嘻。
  铁广茂拍了一下,道:“什么都要钱,反正只有能找到梁盗他们,我才不管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儿。”
  程三弓道:“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早就去找慕容落。此地离那浙江不远,一天就能到了。”铁广茂道:“那好,明天你早些叫我。”
  天还未亮,程三弓就在门口把门敲得砰砰直响,并且大叫道:“攻击都打鸣了,铁兄还没起床吗。”
  铁广茂被吵醒,有些起床气,闷闷不乐道:“天还是黑的,你吃错了什么药,这么早就来敲门!”程三弓道:“嘿,我这好心喂了驴肝肺,热脸来贴你这个冷屁股。不是昨天你叫我早点来叫你起床的吗?你起不起来,不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
  铁广茂这才想起了今天要出远门去找慕容落,赶忙爬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好好好,我马上就出来。”
  两人同坐了一辆马车,厚厚的幕帘挡着,不论跑得多快,也受不了半点风寒。铁广茂见程三弓懒散惬意得躺着,问道:“你们有把握慕容落能知道梁盗的消息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踏实啊。”
  程三弓眼睛都没睁开,道:“你看看,这又来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干嘛要来找我呢,既然找来了,并且都坐上一个马车了,又干嘛说这样的话呢。既然有我出马,你就放心吧,天底下没有我找不到的人。就算是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的卫霄义,我也能找出他的行踪,你信不信?”
  铁光芒大张着眼睛,道:“卫霄义你都能找到?你不会在吹大话吧。”程三弓道:“唉,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信。”铁广茂道:“不是我不信,只是这些年来,卫霄义的行踪近乎于传说了,如果不是确有其人存在,大家可能就真当作一个传奇故事来听了。”
  程三弓道:“这卫霄义虽然行踪飘忽不定,但他毕竟是个人。俗话说得好雁过留痕,何况是人呢。只要他到过一个地方,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的。这些蛛丝马迹或许对于你们来说起不到任何帮助,可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铁广茂追问道:“那你有去找过卫霄义吗?”程三弓道:“我没事儿去找他干嘛,吃饱了撑的不是。”铁广茂道:“难道就没有人来托你去找他的行踪吗?”程三弓笑道:“铁兄你好生糊涂啊。这世上只有他卫霄义想找人,恐怕还没有几个人想花大价钱去找他,要说是躲避他那还差不多。”
  卫霄义,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侠士,只要是有他出现的地方,此地的邪魔外道尽数被他铲除,其武功之高深,已经达到了神秘莫测的地步。有人曾评说,如果当今武林,有谁最有希望作为渐月庄唐不贪的对手,只有可能是他卫霄义。只不过此人行踪不定,飘忽成谜,谁也找不到他,更有的人完全不相信世上有这个人存在,只当是杜撰出来的人物。
  一路无话,直行到了浙江落水镇,期间的午饭是直接在马车里面吃的干粮,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赶在天黑之前就赶到地方。
  落水镇是在浙江的边界上的一个镇子,坐落在南北往来的要塞,自古以来就特别繁荣。
  就算是到了夜间,这里的夜市也是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整条街道都是亮堂堂的。
  铁广茂道:“这慕容落的府邸在哪儿,我们赶紧去吧。”程三弓却道:“去什么去啊,这个时间点了,你慌慌忙忙赶过去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们还特意给你留着晚饭不成。”
  铁广茂道:“我们又不是来吃晚饭的,他们留不留晚饭与我们有什么干系。”程三弓道:“那自然是有干系了,不齿晚饭我们肚子不饿吗?饿了肚子待会儿打起架来不就少了几分胜算不是。”
  铁广茂惊讶道:“什么?待会儿还要和慕容落打架?”程三弓道:“这我可说不准,保不齐就要动刀动枪,所以还是先吃饱了饭再说吧。怎么?你怕了不成?”铁广茂豪气干云道:“铁家堡的人会怕?早就听说慕容落的阳春三月剑法独有一套,我倒想看看和我们铁山刀法比起来又如何了。”
  程三弓道:“没错,就是要有这样的气势,先整他半只烤乳猪进去再说!”铁广茂道:“一下吃半只是不是有点多了?”
  酒足饭饱浑身都是气力。铁广茂道:“现下我们该去找他了吧。”程三弓打着饱嗝道:“嗯,现在可以了。不过刚吃饱饭,还是别打起来的好,不然不利于消化,会得胃病的。”
  慕容落在此地名声很高,要想找到他的府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程三弓敲响门环,出来一个家丁,问道:“你们是谁啊?”程三弓道:“你家主人的老友,特地来拜访的。”家丁“哦”了一声,让身进来。
  这慕容落是个好客之人,为人有特别慷慨好义,待人和善,只要是有人登门来找,只要不是什么特殊时刻,都就亲自来见客,所以才挣了个白玉君子的好名声,可也是真不容易。
  在那个家丁的引领之下,铁广茂和程三弓先带了客堂候着。落了座,看了茶,家丁道:“劳烦两位尊客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我家主人。敢问两位尊客尊姓?”
  程三弓指着铁广茂道:“我叫程三弓,这位姓铁。你这么跟你主人说就是,他会出来的。”
  那家丁跑去主人房,敲门禀道:“主人,门外来了两个客人,说是您的老友,我给领道客堂去了。您见是不见?”
  慕容落道:“这两人姓甚名谁?”家丁道:“一个姓程叫三弓这个名字,可是怪的要紧,另一个只说的姓铁,名字倒是没说。”
  慕容落惊呼一声,道:“姓铁,莫非是铁家堡的人?不知来的是铁家兄弟中的哪一位。”心下寻思:“这程三弓是江湖上有名的消息王,恐怕是打听到了我与梁兄之间的关系,这才寻上门来。我与梁兄久不往来,再说他也确实没到过我这里,我便出去见他们又有何不可。不去才显得可疑呢。”当下道:“好,你出去好生招待,就说我换了衣裳就来。”
  家丁道:“是!”遂走开了。慕容洛把雪白的袍子脱下,内里穿上一个带有夹层的袄子,藏着致命的暗器。这出去难免会有一场大战,还是做足了准备的好。
  不一会儿,慕容落就出来了,乐呵呵打着招呼,道:“这位想必就是铁家堡的二当家铁大侠了吧。这位是程老板。久仰两位高明,今日一见有幸三生。”
  程三弓起身拱手回礼道:“慕容先生说的哪里话,贸然来访还请慕容先生见谅才是。”铁广延也起身回礼,道:“在下铁广延,久闻慕容兄的大名了。”
  虚礼客套之后,慕容落单刀直入道:“两位请坐,不知道两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铁广延见他把话头打开了,也不准备拐弯抹角准备之言,刚大开了口,程三弓咳嗽一声,截口道:“是这样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其实是有事相求慕容先生。”
  慕容落心下道:“他们倒是不委婉直接就来了。”道:“不知道在下有什么能够帮忙的,若是能够帮,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程三弓喜道:“慕容先生答应就好了,我为这件事可为难了,想着除了慕容先生之外,还有谁能帮得到我呢。”说着就从坏里面摸出一个卷轴。
  慕容落不明,道:“这是什么?”程三弓把卷轴大开,上面是一幅画,道:“慕容先生请看。这是在下偶然得来的一副吴道子的画,就不知道是真是假,想请慕容先生替在下看一看,辨别辨别。”
  慕容落双眼放光,接过画在等下仔仔细细看了一边,道:“这幅画是真的!程老板可是捡了大运了,能得到一副吴道子的真笔!可叫人好生羡慕啊。”说着将画轴卷了起来还给程三弓。
  程三弓却不接过来,推送过去道:“我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什么画不画的,我留着也不过是附庸风雅,没来头糟蹋了这样的好东西。我看还是宝剑赠英雄,好画送雅士,这幅画就送给慕容先生这样的君子了吧。”
  慕容落道:“这哪里敢当,这幅画价值连城,我哪里收受得起,还是程老板拿回去吧。”
  程三弓道:“哎呀,慕容先生就别拘礼了,一幅画值当的什么。我说送给你了就是送给你了,你要是不收下那可就是瞧不起我程三儿了。”
  慕容落道:“唉,那我就暂且替程老板保管,若程老板几时要了,我立马送还。”他不说收下了,只说是替他保管,这自然是不愿意落人口舌把柄。其实这保管不也就是收下了吗。
  程三弓见他答应收下了,心中一喜,道:“其实我们前来还有一事想求慕容先生帮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程三弓送上了如此大礼,也由不得慕容落有拒绝的余地了。
  铁广茂暗暗给程三弓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你这手段可真是太妙了!”
  慕容落舍不得这样的一副宝画,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一定鼎力相助!”说得十分诚恳,不想先前了俗套话了。
  程三弓道:“慕容先生可知道梁盗吗?”慕容落心下道:“嘿,果真是为了他来的,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道:“我当然认识此人了。最近江湖上闹得风风雨雨,不就是因为他吗。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犯糊涂惹上铁家堡了,这不是自找死路不是。”
  铁广茂见他说起了铁家堡的事情,再也忍不住了,抢口答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梁盗他在哪儿!”目光中中满是期待。
  可是慕容落摇了摇头,叹道:“我若是知道此人的下落,定当亲自捉拿归案投送到铁家堡!”
  铁广茂道:“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慕容落道:“是啊,我又从哪里去得知他的下落。这几个月来我一直留在家中未曾出去过。”
  铁广茂怪罪程三弓道:“你看,这都是你闹出来的!”程三弓不理会他,道:“慕容先生,我们当然知道你不知道梁盗的下落,可是我们想问问你,你猜测梁盗他会去哪儿呢?”
  慕容诧异道:“他去哪儿我怎么猜得到?你这话就说的有些可笑了。”程三弓狡黠一笑道:“慕容先生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又怎会不知道。我若是不知道,我今天来此干嘛?”
  慕容落忽然正色道:“哦?既然程老板知道他和我之间的关系,那就更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会出卖他的!如果不是梁大哥,又怎会有今日的慕容落!”
  程三弓道:“不错,当年你初出江湖,逞强好义,单枪匹马去闯那太行山,结果被六魔逼迫得走投无路,困守在山中一隅,最后是梁盗路过救下了你。”
  慕容落道:“不错,当年若非梁大哥舍身相救,我早已经死于非命了!”
  程三弓继续道:“后来你为了感恩他的救命之恩,便和他结义为兄弟,共闯江湖。你们两人当时可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梁盗堕落消沉,落草为寇成了一个强盗,而你则继续在江湖上飘荡,最终扬名立万,挣了个白玉公子的美誉。”
  慕容落道:“梁大哥这般做也是怪不得他,实在是造化弄人啊!我一直都替他感到可惜。”
  程三弓道:“是啊,你知晓梁盗的一切过去,若他有什么秘密的藏身之地,只怕也就只告诉过你了吧。”
  铁广茂道:“这是真的吗?你当真能猜出梁盗会在哪里?快说给我听!”
  慕容落把吴道子的画抛过去,义正言辞道:“你别以为那这一幅画就能叫我出卖梁大哥,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铁广茂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程三弓道:“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慕容先生你别见怪,这是个大老粗,说话没有分寸。其实这件事还是可以商量商量的。”
  慕容落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还请两位回去吧!”铁广茂横身一站,恶声道:“我不走你又奈何?”慕容落道:“不走?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铁广茂道:“我倒要看看你怎生个不客气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