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梦中女郎

  一个梦,梦中的世界是昏暗与暧昧;有一个女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注视那双明亮清澈动人的双眼。
  一股芳香入鼻,能够让人暂时忘却疼痛,多么令人迷恋的味道,贪婪的吸食吧;为何这么冷,宛若坠入冰窟,全身血液都似乎开始凝固,全身僵硬,铆足了气力,疼痛又开始了。
  温暖,多么奢求温暖,他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力气。
  突然,冰冷的身躯感受到炙热的压迫,一股热气带着一股芳香从嘴里、鼻子里钻进身体,融化了血液流通到全身。
  炙热在身上游走,多么可爱的温度,多么令人舒爽;一种欲望,原始的、无意识的欲望爆发了。
  剩下的只有冲动,忘却了疼痛、忘却了一切
  梦灭了,唐奉道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朦胧的世界慢慢变得清晰。
  “这里是?”唐奉道使劲揉了揉眼睛。
  四周是坑坑洼洼的石壁,两盏油灯浑浑浊浊驱不散黑暗,是阴冷和潮湿。
  唐奉道大脑昏昏沉沉,身上那床厚重的花棉被压在身上有如一张厚铁板,让他难受不已。
  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唐奉道心生疑惑。他想掀开花棉被翻身下床,可刚扭动腰部,一股疼痛立马袭来,让他瞬间清醒。
  是谁救了我?这里又是哪里?一连串的记忆在大脑中掠过,可是到了那一双秋水眸子,记忆便戛然而止,往后的一切只是虚无黑暗。
  唐奉道用力甩了甩迷糊沉重的大脑,拼命的想回忆起什么。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慢慢的出现了那双眼,如明月一般皎洁纯净;月亮隐没了,随后黑暗中生出那温暖的手、炙热的红唇,接着一团洁白的柔软的云彩亲近了,那云团是带着太阳的温度,接下来就是那美妙的感受,温和的、惬意的、让人忘记一切全身变得火热。
  多么美丽的梦啊,多么真实的梦啊,一闭上眼唐奉道似乎就能抓住那双手,吻上那红唇,拥抱住那云团,身边还留着梦中的温存。这该死的梦为何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为何要无情的断止。
  唐奉道掀开被子,他光赤着身子,腹部缠绕着绷带,绷带右边有一团红晕,是包扎时留下的血迹,已经干了。
  床头靠里放着折叠好的衣裤,唐奉道顾不上腹部的伤痛,连忙爬起来穿好衣裳。
  他现在急切地想知道是谁救了他,那梦中的女子是否就是救命恩人,如果是的话……
  唐奉道回忆起那梦中断断续续朦胧暧昧的情节,不由得红了脸,但是愧疚和罪恶感也从心里冒出来:“但愿那只是一个美丽的梦罢了。否则我真的是……唉,但愿吧,但愿!”
  若真的对自己救命恩人做出如此禽兽之事,唐奉道只能以死谢罪了。
  这似乎是在地底下面。唐奉道摸着干硬的土壁如是想道:“唉,自从出来之后,一路就没太平过。不过每次多能逢凶化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出了石室,油灯的光亮已经照射不到,前方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也不知道是通往何处。
  如果不是腹部的痛疼提醒他还活着,他还真会以为自己这是身处阴曹地府呢。
  靠着土壁抹黑向前,不过才走了十来步就到底了。
  唐奉道用手摸索着,发现确实已经没有前行之路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从另一边进来的?”他又摸着石壁走了回了石室。
  石室的空间并不大,摆了一张床之后就放不下什么东西了,这里一眼望穿,也不可能有什么洞穴出口。
  这可就奇了怪了,难不成有人把进来的路给堵上了?目的就是想要闷死他?可那又何必救他一命?
  刚醒过来的他头脑还是昏沉的,根本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想,想躺着休息一会儿,理一理思路。
  这一路走来,并没有与什么人结仇,那么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刺杀他?难道是因为他的身世?
  等等,他忽然想起来了。
  他和雪松不是还去大闹过宋府吗。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
  宋府是在城内开赌场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报仇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那个瞎眼老头卖女的戏肯定就是宋富派人假扮的。
  唐奉道觉得自己猜测得绝对没有问题。
  “不知道雪松兄弟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也遭到了暗算?”唐奉道想到起床后就没见到雪松,下落不知所踪,又摇了摇头,“不会的,雪松兄弟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像我这般无用。他可能是去忙他的事情了。”
  正想到此处,忽听到隆隆声响,然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唐奉道一下站了起来,朝那通道望去,果然看见一人提着灯笼走来。
  来的是一个男人,头戴一领麻布方帽。
  不是女的!唐奉道真情的感觉确幸,但内心中又怀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难受,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产生,相互对抗。
  唐奉道自嘲道:“真是令人可笑啊,唐奉道!你居然会对一个面目都不曾看清的梦中虚妄女子生出这种情感。”又仰天长叹一声继续道:“可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那梦为何如此真切,为何醒后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唐奉道啊,唐奉道,你莫不是中了什么妖邪的手段,否则怎会因一场梦而黯然神伤。打起精神来,你的路途还长呢。”
  大口呼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把心中所有的烦闷苦恼都随同这口浊气排出体外。
  来的那人道:“你醒过来了,怕是饿了吧,我给你拿了点米粥。你伤口刚愈,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好。”
  一说起吃的,唐奉道才感觉到肚子确实很饿。
  “请问恩公,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让我待在这里?”吃完米粥后,唐奉道提出了自己百思不解的疑问。
  那人摇头道:“你别叫我恩公,人不是我救的,我只是收钱给你送吃的。”
  唐奉道一激灵,试探着问:“敢问救在下的,莫非是一位女子?”
  那人道:“你既然知道干嘛还问我。”
  唐奉道捶了一下腿,暗叹一声,问道:“这位姑娘可在?容我当面恩谢。”
  那人收拾了碗碟,道:“你想见她啊,等明天吧,今天她已经走了。”
  唐奉道有些怅然若失,那人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唉,你还没回答我干嘛关我在这儿啊。”唐奉道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慢了一步,那人已经一个纵步跳上了洞口。原来真正的出口是在通道的上方,难怪找不到呢。
  那人跳上去之后就用一块厚重的石柱堵上,一切又回归到了漆黑寂静。
  唐奉道跳起来试着去顶那石柱,纹丝未动,还扯得伤口发痛。
  “喂,把我也带出去啊!”他冲着上面大喊,声音被无情的吸入土壁当中。
  “明天吗?明天就又能见到她了。”唐奉道回到床上喃喃自语,又想起了那梦中的情景,嘴边的芳香似乎还有弥留。
  已经昏迷三天三夜的他,一旦醒来,哪里有能睡过去啊。
  小小石室之中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夜唐奉道就一直盯着油灯发呆,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那一双脉脉秋水眼睛。想得久了,就越发的深刻,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等待的过程总是非常煎熬难耐的,尤其是不知时间流逝的石室中。
  唐奉道感觉自己度过了好几年那么长久,才终于又听见了隆隆声响。
  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又是期待又是害怕胆怯。
  一声一声的脚步就似踩在他的心口上,踩一下才跳动一下。
  来的还是昨天那个送饭的男人,他打趣着说道:“见到是我也用不着这么失望吧。”
  “没、没有。”唐奉道慌忙解释,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位姑娘可来了?”
  那人笑道:“这就惦记上了,你个没良心的。若说照顾,这几日我照顾你也不少,怎不念叨念叨我。”
  唐奉道脸有些发红,万幸这里灯光昏暗看不出来,道:“我心里也是万分感激你的照顾,只是没见过那姑娘,想当面好好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那人道:“行了,不开你玩笑了。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伤势如何。”
  那人把绷带一圈圈解开,见伤口处涂抹的黑色药膏已经凝结,玩笑地戳了一下,疼得唐奉道龇牙咧嘴跳开。
  那人一把将他拉过来,就着灯光凑近去看伤口,没有血迹浸出,道:“你伤口已经结痂了,多注意修养。你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明姑娘今日没来,不过昨日她嘱咐我,如果你醒了厚身体也无大碍了,就可以让你出去了。”
  唐奉道一边穿衣服道:“我这就可以走了吗。”
  那人道:“怎么,听你语气还有点不乐意了。怎么,是想赖在我这儿了?我告诉你,每天得两钱银子!”
  唐奉道咋舌道:“两钱这么贵!”
  那人道:“看你是细皮嫩肉的,怎这么穷酸样儿。”
  唐奉道道:“我出去后该去哪儿寻救我那姑娘?”
  那人道:“明姑娘她说她救你并非求恩图报,你不必放在心上。有缘的话自会相见。”
  “那怎么行!救命之恩,恩重于山,怎可不放在心上。求你告诉我吧。”唐奉道再三求问。
  那人铁了心不说,道:“别人这么说自然是有难言之隐,你又何必这样。”
  待唐奉道吃完了饭,那人道:“你跟我出去吧。不能待在这里一辈子让别人养着吧,再说你身上也没银子,外面有什么恩仇自己解决。下回要注意了,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好心人相救的。”
  出了地道,原来这是一间厨房,地洞口是一个废弃不用的灶台。
  这里是客似云来酒楼!
  唐奉道问道:“这上面有屋子怎么还让我住地下室啊?”
  那人道:“明姑娘说怕你仇人知道消息,所以将你藏进地底下。”
  唐奉道先回了聚八方客栈,问了小二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他。小二摇头说没有。
  心里道:“可能是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先在这里等他几日。”
  唐奉道又盘旋了几日,雪松的影子也没见着。不过这几日他也没有闲着,每天都往客似云来酒楼去打听明姑娘来了没有,每日也都抱憾而归。
  不知不觉来小池城已经七天了,老马也差不多应该下棺了,他得去送他最后一程。
  走到贫民街,正好撞见了马蚁一身孝服拉着棺材出来。
  唐奉道心中感慨:“此人看起来冷漠无情,内心还是认他这个父亲的。他一人肯定诸事不便,我去帮他一帮。”跑步上前,道:“我欠老马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马蚁定定看着他,看得他浑身有些不自在,双眼突然有了光芒,道:“你欠他的,你一定要帮我!”
  他们两人把老马的棺材葬到了小妹的旁边。
  马蚁望着新坟与旧坟,忽然道:“我替小妹谢谢你们!”
  压抑多年的情感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趴在坟堆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