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计赚了欲

  却说晚间胜雪于戏珠阁起舞,引得园中半数人纷至沓来,那了欲有些贪色,早已听过胜雪的名讳,哪能错过。
  中途他见雪松跳下去徒逞能,暗自发笑:“这毛小子好不知天高地厚,在寺里自在惯了,以为哪儿都能撒野,岂不知红梨园的厉害。自等他闹去,也省了我一个对手。”
  尔后雪松遭人偷袭带出阁内,他只道是命休矣,心情大肆畅快。
  疲劳一夜,虽已过了午时太阳晒着白屁,了欲兀自搂着美人酣睡。亏得他勤学不辍练就了一身武艺,耳聪目明,竟能在睡梦之中不消戒备之心。双耳微动,一声轻微的开门声直抵大脑,将他从美梦中拖出。
  虽已惊醒,却并不起任何变化,只因想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一边鼾声不止,暗自将内力潜运至双耳,鼾声间隔听得绵绵步伐。
  近了!耳传破风之声,那来人已向他出手。
  了欲是侧睡在床边,女子枕着他左臂,电光火石之间,了欲猛然翻身,将怀中那女子挡在身前,右手不闲横肘打去。
  只听来人惊讶一声:“这女的睡觉怎不穿衣裳!”慌忙闭眼向后跳开。还能有谁,自是雪松了。
  他听了那人的消息,摸排而来,见屋内果真有一颗光圆圆的肉脑袋,心中一喜,悄然入屋。本想不动干戈就此擒拿而去,未曾想到了欲研修了天耳通,早就通过声响知道他的动作了。
  了欲见来人竟是雪松,大不可思议道:“我明明见你被人挟了出去,怎毫发无损?”忽又想起这园中的老板最好网罗天下武功高强人士为其手臂,讶道:“你投靠此方了?”
  如果不是惜命投靠了红梨园,又怎能从众多高手中安然脱身,并且从容找到他的所在。了欲会如此作想也不无道理。
  雪松呸了一声,义正言辞道:“我堂堂一法寺弟子,自有佛祖护身,何曾稀罕他们庇佑。反倒是你,背弃师门,数次破戒慢佛,已坠魔道。这小小一方园子,岂能抵抗天力护你周全。”
  说罢便五指成爪,踏步向前抓去。他方才厉声说辞间,已佛法定心,对那抓着被角遮身的妙龄女子视若无睹。
  了欲岂会就此束手就擒,当即拍床而起,脚上运力连环踢去。
  小小一方房间内,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拆斗一百来招,了欲自忖不是对手,心下叫苦道:“这红梨园禁武私斗名不副实,害苦我也!”手上却并不气馁。他比雪松年长二十年,多了二十个寒暑的苦修和经历,纵是雪松天资过人,年岁的阅历经验毕竟需要点滴积累,一时之间也是拿他不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出了房门,众目之下红梨园自不会袖手。”想到此处,了欲突然后跳,一把抓起床角花容失色的女子,大笑道:“师兄送你一份好礼物,也让你尝尝俗世的滋味。”将那女子扔了过去。
  女子只吓得乱叫,道:“救命啊救命!”
  雪松不敢与那无衣物加身的女子有肌肤之亲,却也不忍躲过摔她个伤残。忽眼前一亮,伸臂扯下那绸缎桌垫包住飞来女子。
  了欲已乘此机会抢步逃出,雪松放下那女子追赶出去。好不容易的机会哪能轻易让他溜走。
  那了欲从床上起来与雪松交手,再到跑出房门,一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穿衣物,全身一丝不挂,十分瞩目。
  他也不羞不臊,毫无遮掩地大口大叫:“红梨园的守备去哪儿了,人呢!这规矩还要不要了。”
  他自顾叫喊,雪松猿臂舒展抱了上去。
  了欲想跳开躲过,身子受冷,一哆嗦慢了一步,眼看身已半陷怀臂之中。突有一物绕住腰间,发力将他后拽,雪松抱了个空。
  了欲正自发呆,身子暖了起来。原来是救他那人给他披了件裘衣。那人抖抖手腕,收回软鞭,拍了拍了欲的肩膀,道:“饶是抱歉,一时疏忽竟出了这等大事。尊客莫惊莫气,我们定当赔罪。”
  了欲拥着裘衣看了那人一眼,认得是夜晚在戏珠阁暗算雪松那人,眉头一皱,指着雪松怒道:“这小子昨夜不是犯在你手,怎么安然无恙?你们红梨园岂非浪得虚名,连个小娃儿都不是对手。”
  那人拱了拱手,赔笑道:“这话你就问不得我了,他本来半只脚已被我送进鬼门关,总管一手又给拖了回来。我职责已毕,岂能多管闲事。”
  了欲龇牙咧嘴,气兀自不消,道:“别来这套。你们的规矩我是知道,园内禁武寻仇,你们守备的作用便是捍卫这些规矩。这小子肆无忌惮,屡犯条规,难不成就这么了了?”不除去雪松誓不罢休!
  说话之间又来了三个好手。
  那人拍拍胸脯,道:“尊客放心,我等自会妥善处理此事。”对雪松拱拱手,道:“小兄弟,总管赏识你,特开恩许你在园内自在,谁知你不识好歹,竟然越了底线。纵是总管在场,也脱不了你罪状。”
  “噼啪”一声脆响,那人软鞭甩出,向那三人招呼道:“还等什么,动手啊。”
  雪松双眉一扬,摆开架势道:“怕你们不成!”翻身躲过一记鞭子,左腿蹬出。
  周围人一见打起来了,唯恐祸及到自己飞也似地跑开。了欲赤脚站在冰冷大地上,打了个喷嚏也速速回房。
  双拳难敌四手,雪松一双肉掌难在那四人长柄短刃之间讨得便宜。猛吸一口气,左右同时打出一掌,怒目自威喝道:“佛威!”霎时周身佛光加持,隐隐有降魔金刚护身。
  那四人被那佛光金刚震住心神,身形一钝,雪松趁此空隙跳出围困之斗,脚尖点地一溜烟儿跑了。那四人岂是等闲庸俗之辈,只瞬间便凝神复心,一一追赶而去。
  了欲心中叹道:“好小子,功力竟比我想的厉害。”
  使鞭那人凌空甩出鞭子,软鞭飞行如蛇,缠住雪松腰间。向后猛然一拉,与雪松较起劲来。
  另三人不甘落后,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朝雪松招呼。雪松忽然散力被那人拉扯过去,躲开三人的招数。点地后翻,双腿屈膝双手合十,使出一招“堂前礼佛”向使鞭那人跪去,同时弯腰下首,双掌如斧劈下。
  那人不敢大意,手腕急转,软鞭又套了三圈,猛然往下一拉,欲让雪松变个旋转陀螺。谁知这一拉只拉得软鞭紧绷便再也拉不动了。心中惊道:“这小兄弟气力好大!”
  却听雪松一喝道:“佛前一叩首!”双掌劈下,来得迅疾。那人只得双手拽鞭,高举抵挡。
  一截软鞭又岂非硬物,怎挡得住雪松凌厉的合掌一劈?只见软鞭下弯,合掌眼瞧着就要劈中脑门,忽地分开按在肩上,头如铁锤磕下。
  这一头撞下来,面前纵是石头也得四分五裂,何况是一颗人脑袋。不过雪松又怎会杀人,未碰到那人头颅时,力已消。随后道:“五体投地!”四肢舒展,踢开身后那三人。
  不愧是一法寺方丈座下高徒,只一招便同时制敌四人。
  使鞭那人嘿嘿一笑,此刻他双肩被雪松按住,但双手却恰好在他两肋下方。雪松伸展四肢身躯自然向下,那人松鞭并指向上一点,封了学道。
  雪松落到地上动弹不得,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吁了一口气,道:“方才你若不留手,此刻我已是个死人了。”
  那三人奇道:“你怎把他点住的?”
  那人把鞭子收了,狡黠笑道:“他不忍伤我性命,中途放水露了个大破绽,你们说我会错过吗。嘿嘿。”
  那三人想来也是,如非对方心慈手软,又怎会三番两次着在他手上。不过人是抓到了,怎么处理却是个问题,许总管亲自对他们嘱咐过,不可伤雪松性命。但红梨园最忌有人在园内私仇动武,违着必究,是谁也无例外的。当下三人相视一眼,将烫手山芋丢了出去,道:“人是你抓的,是杀是剐也该你动手。”
  那人拉长脸,用鞭柄敲着脑袋,想了会儿,道:“许总管这会儿也不在园内,老板哪儿也不是我们能去打扰的。不如暂且先将他关押起来,等许总管回来之后听凭吩咐。”
  朱欲得知此事之后,立即跑到了欲房间请罪。他管理着园内大大小小的事务,有客人怨愤,他难辞其咎。
  了欲已穿好衣着,大喇喇地坐着,面上怒气未消,道:“扰我清梦,与我动手,还害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胴体。不杀不足以泄愤!”
  朱欲赔着笑,堆起来的肉把眼睛都快埋起来了,道:“说的是,说的是。他便是身了双翅,也难逃出去,请放心。发生此事,是我园的疏忽失职,给您造成的困扰我园难辞其咎。”
  了欲不耐烦道:“别说那些废话。”
  朱欲点头哈腰道:“说的是,说的是。为表歉意,尊客这几日的花销全免,今夜请上摘月楼上用席,园中女子任君采撷。”这摘月楼算得上是园内最为名贵的所在。
  最后这句话才算是说到了欲心窝窝里面来了。自昨夜见了胜雪之后始终念念不忘,脑中无时无刻不漂浮着她无暇似玉的胴体,跳脱如兔的双峰。念及此,腹中火热,抚掌道:“这可是主管说的!”
  朱欲见状心中已然宽了许多,知这事儿到此就算了了,不住点头道:“那是,那是,主要尊客满意。”
  了欲露出淫邪一笑,道:“我要胜雪姑娘作陪。”
  为了今夜一场大战,了欲需得养精蓄锐。朱欲走后便开始打坐运功,及至戌时,精神饱满。
  在摘月楼享用了名菜佳肴,又单独看了胜雪一舞,心中实在瘙痒难耐。抱住胜雪大肆亲了几口,便欲行事。
  胜雪推却,笑道:“官人怎如此性急,片刻都等不得了吗。”
  了欲手不停歇,喘着粗气道:“直烧得我通体难受!”
  胜雪在他耳边道:“这地方岂非少了些情趣,若有人醉酒撞了进来,不是坏了心情。官人且忍耐片刻,随奴家去个好所在。也好让奴家使浑身手段来伺候官人。”
  了欲想来此处却不是行乐之地,只得强行压下火,道:“那还等什么,快些走吧。”
  胜雪领着了欲去了不远处的一所院子,修竹几丛,青石铺道,好个雅静之地。
  屋内早已经准备妥当,暖扑扑热气缠身;满墙春-宫图绘,红烛相映,香烟氤氲煞是迷人,床边轻纱低垂,有红绳挂在一旁,更添氛围。
  了欲拉着胜雪,迫不及待倒在床上,一如疯狂野兽难以自拔。胜雪挣扎着,道:“官人别急啊。”
  了欲哪能不急,笑道:“玉-火焚身,难以忍之!”衣服脱了一半,忽觉手脚有些疲软,只当是心血上涌,酒意上脑,并没放在心上。
  过会儿,头愈来愈沉重,眼前已出现重影,那股邪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口中含糊不清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醉得如此厉害。”手脚已然酥软使不上力。
  又没一会儿,两人都昏迷过去。此时窗外闪过一人影,见人果真中计昏迷,遂步入屋内。
  来人正是雪松,他紧闭口鼻半点不吸那迷烟入体,快速提了了欲出门。绳索缚其双手双脚,口中塞入麻布,又以麻布口袋装之。
  又深吸一口气后再次进入屋内,把那燃迷烟的香炉熄了,门窗都打开了。又来至床边,给昏睡的胜雪盖上两床厚被,道了一声感谢。
  原来这一切都是使鞭那人出的主意。让雪松先前同胜雪商议,取得她的相助,随后再去找了欲。园中守备定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人首当其冲出来揽下局面,之后假装制服雪松关押起来。
  及其谨慎小心,一路隐伏于阴影之下,可还是没能逃过那群日夜监视的守备们。雪松没能明白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反其道而行之是比随波逐流更加惹人注目的。
  有人追来,喝道:“行事鬼祟,做了什么不见光的事吗。”黑影一分为三,幸好来的只有三人。
  雪松打算着速战速决,距离园门已经不远了。
  “小贼别想跑,看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是“咻咻”的舞鞭声。
  长鞭甩动,波及到了其他人,追赶的脚步慢了下来,雪松一招爬云梯翻身出去。他们憾然止步,纷纷扭头看向那个使鞭的人,那眼神分明再说,这都是你的错,你自个儿背着吧。
  那人摸着后脑勺哈哈一笑,道:“我这不是想出手套住这家伙吗,谁知身法挺敏捷啊。”
  他们没有说话,铁青着脸退隐阴暗。
  胖和尚了盼把树枝堆载火堆旁烘烤,望着园内灯火通明,道:“了因师兄,这都一天一夜了,师弟那边怎么还没动作啊。该不会是沉陷其中了吧。”
  了因道:“了欲奸诈狡猾,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多给他点时间吧。”
  两人正说着,忽见空中燃气一线火焰,随之炸开一团,弥久不散。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叛贼出来了!”立刻提气纵身朝那烟雾而去。
  天刚擦亮,宋富在额头上贴了一块膏药,耳后涂抹了一点黑色的药膏,抓着失魂落魄的宋二驾着马车往城北而去。
  宋富刚出门不久,宋立业小时候的侍读去他房间看望。
  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门窗紧闭,床头还挂了一张厚厚的帘子。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少爷被打得吐血重伤,身子骨虚弱吹不得风。
  侍读站在床前,毕恭毕敬问候道:“二少爷,小的来了。听闻你身子被歹人伤了,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解闷儿的书。”
  宋立业掀开帘子,把他拉到床边坐下,道:“来得正好,我有件事儿需老你帮忙。”
  除了脸有些泛白,这哪儿像一个重伤之人的行为,侍读有些讶异,道:“少爷您、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宋立也白了他一眼,道:“快把衣服脱了。”
  侍读一下子傻了,下意识站起来抱住了自己,尴尬一笑,道:“少爷,那个啥,我没那爱好。”
  宋立业一边脱自己衣服一边正经道:“别废话,快脱,我和你互换。”
  侍读一听只是互换衣服,松了一口气,问道:“换衣服干嘛?”
  宋立业叹道:“还不是我爹,听了那大夫的话,命我伤势痊愈之前不得出房门半步。你瞧瞧,这还不得把我给憋死。你就换了我的衣裳,替我在床上躺几天。”
  侍读把头摇成拨浪鼓,道:“那还不如我方才想的那样。”
  宋立业没听明白道:“你说什么?你方才想的哪样?”
  侍读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要是宋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啊。绝对不行。少爷您还是收收性子,把伤养好了再出去玩儿吧。”
  宋立业道:“别废话。我是能呆住的人?一天十两银子,如何?”
  “成交!”侍读脱衣服速度之快,令宋立业瞠目结舌。
  两人换了衣服,宋立也又替侍读摆弄了头饰,尽量让前额的头发垂掉下来,既显得有些因病的凌乱,又不至于让人一眼看出差别。
  宋立业嘱咐道:“你就安心躺在床上,把被子盖紧了别下床。有人问你话你就压着嗓子从胸腔出气说话,这样不易让人察觉。下人会按时送药送餐,你不用担心,她们也见不着你,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侍读躺在床上,发出最后的渴望:“少爷你快些回来啊!”
  宋立也骑着快马出城,马不停蹄驱驰了两日,来到一处芦苇荡,枯黄落雪寒萧。
  荒郊野岭,杂草横生,脚下甚至没有一条成形的路径。宋立也牵着马愁眉苦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伸长脖子凝眸远眺,踮起脚尖,看一会儿才看见一搜荡湾里头有一叶扁舟,有一个人弓着背坐在船板上垂钓。
  宋立业慌忙跑了过去,问:“船家,这附近是否有一株祈愿树?劳烦指引指引。来,买些茶吃。”递出一吊钱。
  船家是个眼皮耷拉长脸扁嘴的老人,他毫不客气地收下银子,站起身来,道:“上来吧,我渡你过岸。”
  宋立业喜道:“多谢船家。”踮起脚尖踩过湿软的荡口,跳上船的时候脚下一滑,是船家眼疾手快搀扶。
  上了船,船家把穿撑出芦苇荡湾,停在湖面上,转过身来对宋立业道:“说吧。”
  宋立业不明所以,问道:“说什么?”
  船家道:“你祈愿之事。”
  宋立业焕然大悟,又有些不解,道:“可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不是要在祈愿树下往树上挂短幅吗?”
  船家耐心解释,道:“一段话经人传送多了,也就丢失了某些部分。说吧,你的祈愿之事。”
  宋立业也就只有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张画像,交给船家,道:“就是这个人,资料上面都记载了。”
  船家拿着画像看了几眼,捏成纸团握在手心。
  宋立业急了,道:“你这是干嘛?”
  船家的手松开,纸屑纷飞四散。
  宋立业从没见过这手绝技,张口结舌道:“这、这。”
  船家拍了拍手,躬身进入船舱取了一张红色的短幅,一段系着一截细圆木棍。毛笔题了几个字在上面,交给宋立业道:“这个人武功不弱,需要一千两银子。”
  宋立业道:“好说好说。只要能成事,钱不是问题。”
  船家摊出手。
  宋立业道:“现在就给?”
  船家点了点头。
  一千两银子啊,也不是小数目了,就这样交给一个陌生人了,宋立业心里面没底,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船家道:“你只能相信。”
  一番思想斗争后,宋立业妥协了,从包袱里拿出一千两银票,道:“我希望能够在我提出的时间行动。”
  船家道:“我们从不失误。”
  摇船过江,在船家的指引下,宋立也找到了那颗祈愿树。
  两人合抱之木,凛冽寒冬依旧枝繁叶茂,只是少了春日里的活力。树枝上零零散散挂了颜色不一的短幅,红色的居多,其次是蓝色,还有几条黑色的。
  宋立业把短幅抛上去,摇摇晃晃勉强挂住了。
  办完事情之后,没来得及休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又赶了回去。
  侍读在这几天吃得红光满面,脸都圆了一圈儿,隐隐有些不舍之意了。宋立业特意交代此时务必守口如瓶,否则被他父亲知道了,以后他就没东家了。
  夜黑了,许墨忠回到红梨园,得知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许默忠道:“凭你的功夫,加上他们,他不应该能出去。”
  那个使鞭子的人站在许默忠面前,摊开双手一副冤枉的表情道:“我是真打不过他,他一直留手呢。”
  许默忠没有反驳他,又问:“听说下午是你点住他穴道。”
  那人点了点头,道:“那是因为他手下留情,我有机可趁。”
  许默忠道:“你还把他关起来了。”
  那人道:“您嘱咐过,不能伤他性命。我们无权处置,只有等您回来予以定夺。”
  许默忠道:“可他逃了。”
  那人道:“兴许他有什么独门解学的武功。一法寺声名远播,武功高深莫测。”
  许默忠一字一句道:“他不应该走掉的。”语气平缓,却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那人出了一身汗,咬牙道:“我知道,是我的责任,我不推诿。”
  许默忠缓缓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
  那人突然抬起手掌拍向脑门。没能拍下去,有一双枯槁的手挡住了。
  许默忠唏嘘一声,道:“你知道你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忽翻涌起一幕幕不忍直视的残忍画面,尖声刺耳的凄惨在脑中爆炸。那人瞳孔缩小,嘴唇颤抖,浑身不自觉筛抖,忽而嘴角扯动几下,狂笑起来,道:“好啊,能多活片刻有何不好。”
  少年打了一个大哈欠,抬眼瞅了瞅窗外天。时候不早了,会被饿醒。
  又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肚子,一脚踢飞了歪斜着的被子,鹞子翻身下了床。
  衣服的料子是价如黄金的凉玉丝,款式经由京城最有名的裁缝缝制,袖上还用锈了一只鸽子;腰带是数块玉板拼缝而成,脚上踏的靴子还镶了一圈金线。
  如此豪贵奢华的衣物,穿在他身上还是挡不住一股穷酸味儿。前襟上一块又一块酒渍油污,裤破了个口子也不管,腰间更是配了一把及其不相称的破铜烂铁。
  打眼一看,大家只会猜想这是哪家乞丐从别人垃圾堆里捡来了这身。
  少年松垮垮穿着衣服下了楼,叫住跑堂的:“来碗东坡肘子,小鸡炖蘑菇,酱牛肉,再来半斤烧刀子。”
  小二傻眼了,道:“客官,这么些菜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少年拍了拍脑门,才记忆起自己的银子已经花的精光,便道:“也对啊,那就都不要了,给我煮一碗素面。青菜免费的吧,多给我加青菜。”
  跑堂的瞬间翻了个白眼。
  一碗面下肚,还是不够,少年腆着脸又加了一碗免费的青菜和一碗面汤。
  吃着肚子圆鼓鼓,这才心满意足打着饱嗝,在跑堂和厨子愤恨的目光下走出店门。
  “回回来都见您老在这儿钓鱼呢,就没见鱼上钩过。您老这水平也太次了吧。”少年趴在船头,把头贴在水面上眯着一只眼睛。
  那钓鱼的船家道:“钓的不是鱼,是心境。”
  少年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道:“我知道,您老是在学姜太公是吧。”
  船过了岸,少年来到祈愿树下。正仰头在挑选该取下哪个短幅时,有一个却自己掉了下来砸到他的头。
  “老天爷帮我选的,肯定错不了。就你了吧”少年看了看短幅上的内容,“小池城,这地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