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一场赌局

  一个五大三粗相貌丑陋的大婶骑着一匹青葱骏马,马后拉着一个大车,上面沿车边坐了五六个同样其貌不扬却体壮如男的中年妇女。
  在这起朴素的妇女中,有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姑娘端坐,面上蒙着一层轻纱,眼中含笑注视着相谈甚欢的妇女们。
  鹤立鸡群的她虽一语不发,却巧妙的用聆听化解了隔阂。马车进了城之后不久,那蒙面的姑娘便对赶车的大婶道:“赵婶,这儿就行了。”赵婶熟练地勒马停下,道:“明姑娘,这次需置办的物件多不多?用不用个人帮你忙。”
  明姑娘捏起群裾从容下车,道:“是替姐姐出来买一些胭脂珠钗,我一人就够了,你们的任务才重呢。快些去吧,莫误了时辰被别人抢先了。”
  赵婶双眉一扬,道:“我们东家可是大主顾,那些生意人贼精明,只会把好东西留下来讨好我们。那还是老规矩,巳时在城门见。”说罢驱马走了。
  那位明姑娘去了一间门面宽阔珠宝铺子。东挑西选,认真选购了十来样款式新颖时尚的珠钗耳环,叫掌柜的那盒子一齐装了,道:“还是老规矩,东西我先拿回去给姐姐们,就劳烦掌柜的派人上门拿钱了。”掌柜的满脸堆笑,奉承道:“哪里的话,姑娘们能看得上这些东西,是我的福分啊。”又去脂肪店选购了最新的脂粉口脂,也是账单一式两份,明姑娘带走一份回去交给账房,另一份由商家拿。
  买齐了珠钗首饰脂粉外,明姑娘又逛了几家气派的店铺,订制了几套衣裳,让做好了直接送到红梨园。置办完交代给她任务之后,已是午时了。来到城中最繁闹的一家酒家,客似云来。
  客似云来不是什么高雅大气的的酒楼,却是这里最热闹的,无论是有钱的没钱的,南来的北往的,都喜欢扎堆儿在这里,无他,图个热闹而已。客店老板之前是戏园行当的,开了酒楼后也不忘老本,请了一班子人天天在酒楼里敲锣打鼓唱大戏讲评书,因此吸引了许多图热闹的人。客源多了,就成了消息的聚集地,因而各类的江湖人士也喜欢扎堆此地。
  客似云来的门口阶梯旁卧着一个乞丐,看见明姑娘走过来,上去磕头讨钱。明姑娘施舍了他一锭银子,乞丐乐呵呵跑开了。进了酒楼,迎来一个热情的小儿,道:“明姑娘来了,还是老地方,给您留着呢。”小二领着明姑娘登上了二楼的雅阁包间。落座后倒上一杯茶,小二问道:“还是和之前一样?”明姑娘啜了口茶,道:“不了,换个口味。近来天寒,想吃些辣的。”小二道了句“好勒”退出雅间。
  楼下园子的戏台上正在开演大戏,急锣密鼓,雷霆喝彩,热闹非凡。明姑娘凭窗看了一会儿,敲门声便响起。是来送餐的小二。菜摆上桌,小二道:“明姑娘,菜已经上齐,请慢用。这楼下的这出戏快完了,新戏紧接着,不可错过。”躬身退出。
  吃了几口菜,楼下果真响起了戏罢谢台的声音,随后在一阵掌声喝彩中,又一队登台上演。明姑娘一边用餐一边细耳聆听。戏唱到一半,只听一戏子道:“大人且宽心,几划照常进行,援军已在路上,不日即可到达。”
  戏唱罢了,小二进屋收拾杯盘,道:“明姑娘对这出戏可还满意?”明姑娘点点头,道:“很不错,只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听到师傅们唱一出‘红妆泪’。”小二笑道:“放心吧姑娘,一直在排练着呢。”这戏本红妆泪是百年之期一烈女子所作,以血泪笔述了她忍辱负重手刃仇人的历程,当真是可歌可泣大快人心。
  出来的时间已差不多,明姑娘不再听戏,将东西挽在手上,付了茶钱,道:“替我向师傅们问声好,顺便带白说。这戏唱得是不错,可就是别演太深了,忘了本来的面目。”
  小二躬送出包间,回应道:“姑娘放心,您是老主顾了,我们一定将您的吩咐办好,放宽心。我们店里的师傅们可都是专业的。包管这戏能唱到您心坎里去。”
  眼见着明姑娘下了楼,大堂中坐着各色的人,喧闹沸沸,犹如突然闯入了精神振奋的苍蝇老窝。明姑娘走到人群中,一桌的客人想必是茶水喝完了。立起身来,大声呼唤着小二。店内人实在太多,小二招乎不过来。这位主也是个急性子,嚷了几句见无人搭理,吵吵着上前。他同行者见状,急忙上去拉着。
  明姑娘从起争执的人从中穿过,出得店门,方毫不起意的松了一口气。藏进袖子里面的手紧握着,因激动的情绪而颤抖,她心里面想着:谋划了许久,期待了许久,现如今终于算是等来了。故事总算是开始了,该好好去准备准备了。这第一步,无论如何也得跨出去。就算用尽卑劣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一旁走来几个轻浮公子哥儿,居中一个一脸嘻笑走上前来,对明姑娘搭讪道:“这寒冬腊月儿的天,谁家的丫环啊,这么动人也忍心让你站在门口,哥哥看得怪心疼的。走吧,哥哥带你进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若要是把哥哥伺候得好,哥哥就将你买进家门,以后也就用不着受这般下人的苦楚了。”一边说着就抬起手想去掀开明姑娘的面纱。
  明姑娘打下他的手,一语不发冷了他一眼。那公子哥受挫,正要生气呢,一旁的友人看出什么来了,连忙拉住,向明姑娘致歉,道:“姑娘恕罪,是我们不开眼冒犯了,还请见谅。”
  明姑娘不与之计较,走了。
  “你这是干嘛?对一个下人这般低三下四。”那公子哥拿开了友人的手,气急败坏的问道。
  那友人解释道:“你呀,差点就自找麻烦了。你不知道那是谁?”
  “不知道?不就一丫鬟吗,我还能怕她?”
  “她可是红梨园的姑娘!红梨园的规矩你不知道?差点就惹大麻烦了。”
  那人立即变得张口结舌,冷汗湿背,这才后怕起来,被拉着悻悻走入客店。
  却说武迟听闻了剑法宗师朱半旬的名声后,心里痒痒,想要与之切磋武艺。在废园内与袁秋花飞羽二人的交手,一点儿也没让他过瘾,反而是更加挠起了他的欲望。自离开包子铺以后,一路疾行,晓行夜宿。
  这日,午后云薄日出。武迟在路上捡了一只冻僵的野兔,找了个能晒着稀薄太阳的地方,以一招“秋风扫落叶”除掉地上的积雪。盘腿坐在在地上,一手按压在死兔身上朝它传送浑雄的内力,制造热量将其僵硬的血肉消冻。
  城门已经抬眼可望,他大可不必争取这一点时间。并非所有时候都得要快,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该慢,他分得一清二楚。
  这几日的奔波,给他的身体已经造成了轻微的疲乏,这一点的变数,将会让他在之后与朱半旬的对决中置于被动地步,如果朱半旬果真如他人所说那般。
  其实连别人会不会答应他都不一定,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为的就是让自己一直处于完美状态。这是他杀手生涯的血的教训之一,一点的疏忽,失去的可能就是你的性命。
  现在他需要静静的休息,把累积的疲乏彻底消除完,然后再吃上一只肉质丰美的肥兔,让自己的身体处于绝佳状态。
  武迟缓缓的张开嘴,轻轻放在野兔脖颈,咬下去,吮吸,不让一滴鲜血留下来。食物是弥足珍贵且能带给你力量的上苍赐给的礼物,如果有一丁点的浪费便是对食物对生命对自己的亵渎。
  武迟是感受过饥饿的,濒临在死亡边缘,所以他才会对食物如此神圣对待。不论是茹毛饮血,还是味如嚼蜡的黑暗料理,只要能带给他身体所需要的能量,他都会心怀感激的吞咽,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不觉得狼吞虎咽是一种亵渎吗?
  一只野兔很快就吃完了,武迟感觉到这些血肉进入身体后开始融化进他的血液中,充实了他的力量,身体变得热起来了。
  风吹云动,太阳又被遮阳起来,武迟也休息以毕,一切都刚刚好。
  离城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武迟发现周边暗藏着数人人,不知意欲何为。他只是略微的沉心去感受这些人的呼吸,便知道都是一些泛泛之辈,不需放在心上。也许只是一群剪径的强贼,也许是一群护卫,总之,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武迟是不打算在决战前费力生事。
  右脚刚踏下去,武迟突然纵身向前跃出,随后方才踏脚的地方坍塌下去。原来是一个陷阱,山中猎户多用来捕捉猎物,武迟也干过。不过这用在进城的道路上岂非有些不合时宜了?
  啊对了,这里要说明一下,因为武迟为了追求速度,一路都是挑选的崎岖小路捷径,并非是官路大道。
  又走了数十步,武迟一脚踏入了一个埋在雪中的套索。套索受力立即收缩拉拢,并向上提拉,谁料武迟运气于指,挥手斩断了绳索,这才没被提起来。
  这还未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机关还有后招。只见四面八方有数支短竹柱飞射而来,武迟不费吹灰之力一一挡落。
  “喂,你是哪位请来的,不知道规矩吗?谁让你将陷阱全破坏了。”藏在暗处的人出来了,共有六个人,打手的穿着打扮,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强盗,可在这儿安置这些陷阱却是意欲何为?让人准时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武迟从来不去想,他只是转过身来,冷冷看着他们六人,并没有打算做出任何解释。他的解释只有一种方式,他们承受不了的方式。
  “喂,你他娘的是个哑巴不是?问你话呢,谁让你来的,把名字说出来,破坏规则的人是要被踢出局的。”那人摆着一脸凶狠,想制造出自己很是凶恶的气势来让武迟害怕。平日间他们就是这样来对付比他们弱小的人吧。
  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才会装腔作势恐吓他人。
  武迟无动于衷,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把他们当成空气,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玛德,以为自己是谁啊!”眼见着被无视了,这群向来在弱势人群中耀武扬威的六人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被无情的脚踏在地上,碾得稀碎。
  这不出手教训教训怎么顺得下这口气啊?不为公的,只为私人恩怨,也要让武迟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认错舔鞋底才行,否则不能罢休。
  握了一把劲弓的人阴险一笑,抽出一支箭,这是一支无箭头的钝箭,杀不了人,但力道足够强大也能伤人。那人将却不满足钝箭,又摸出一个箭头装上。弓如满月,箭已在弦上,无声无息。
  他从小就开始射箭,一开始是自己制作的简易竹片弓,只能射着玩儿,后来跟着乡里的恶霸欺横,才去城里买了一把旧弓。虽然老旧了一些,但那是真正的弓,是杀人的武器,上面还隐约可闻久远的血腥气。
  自此以后,他更加勤奋射箭,已能达到百发百中。就算是在奔跑腾挪中的对象,他也能够百分百射中。
  箭粘在指间,搭在弓上,他是多么的自信啊!
  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吧!小子!为了不惊动对方,他没有叫喊出来,虽然有些卑鄙,但是能达到目的那又怎么样呢。把笑话你的人也揍一顿就好了。
  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也不是杀人如麻的悍匪,所以这一箭并没有瞄着武迟的要害而去,只是想射中他的膝盖,废一条腿罢了。
  武迟只是很微妙的移动了一下,动作很快,飞箭射过身去。
  极微小的动作,加上距离,给人的感觉就是箭穿过了身体却毫发无损,让那六人看得瞠目结舌,尤其是射箭那位,几乎快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他的脚是空的?豆腐做的?又搭上一支箭,这次没有装上箭头,弓弦拉到最满处。放,箭似流星坠空,直取武迟头颅。
  那人凝眸细看,心里想着,我到要看看你这个脑袋也是豆腐做的不成。
  这一箭可能是那人毕身功力射出最快的一支箭了,可是对与武迟这类已能够熟练掌握内力的上级武者来说,只是过家家的玩意儿。
  太慢了,太无趣了,简直会让武迟打哈欠的,如果他神经和普通常人一般的话。
  如鬼魅一般的转身,快到他们根本不敢相信,接下来的更是他们双眼都跟不上的速度。武迟双指捏住疾驰而来的箭,轻松化去箭的去势,然后用内力将箭送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射箭那人的眼力较那五人更好,常年的训练让他勉强捕捉到了一点武迟的动作,所以也是被吓得最厉害的一个。箭速破空而过,制造的热量灼伤了他的耳廓,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微小的疼痛,满身冷汗!
  六人回头,钝箭一连穿过三颗粗壮的树木,最后没入第四颗树。
  他们险些招惹了什么人物啊!惊悚的目光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同一时间逃跑。
  这一段不痛不痒的小插曲并没有让武迟太过在意,他才不在乎会得罪谁呢,反正和朱半旬比武之后他就会离开了,任他们来找他吧,最后能带上够看的人手。
  武迟哪里知道,这段意外的小插曲竟会给他带来推脱不却的麻烦,而在他
  踏入小池城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衣袂带动的一点微风,摇曳了远方的一根细枝。
  那干枯的巨树旁有一间精致雅丽的小阁楼,房间一年四季无灯光,阴暗幽冷,里面有一个藏在阴影之下的人。那人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那黑暗之中,露出两个幽深恐怖的瞳孔,若有所思的盯着树顶上那根方才轻微摇曳的树枝。
  一根拇指粗细的香已快燃完。在赌场三楼,十来个衣着锦衣的富贾分坐在堂中,面前的小案上面是精致的果品点心和美酒。
  香熏出铜炉,有琵琶歌舞,是一个玩儿乐的好所在。但这个十来个富贾却毫无享乐的心绪,十个中有九个都是焦头烂额,本就稀松的眉毛都快拧得掉完了。室内四个角落置放了烤火架,因此温暖宜人,只这些人一个个心神不定,乱了心气,不时地起来走一走跺跺脚,更有甚者头上汗水都出来了。
  他们每一次心情的更迭起伏都与不时开门报信的小厮息息相关。
  屋外是寒风瑟瑟,你道为何如此歌舞楼台的神仙之地,这些人怎么无心闲适,却如坐针毡?原来此地方并非什么娼院妓所,而且赌场,而且还是城内最大的一个赌场——“金银满地”。
  这些人都是赌客,其中有几个人私下有仇,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之下,仇隙愈加深厚。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家,谁想竟处一屋之下,这下可怎么安稳得下来。正好都是来赌博的,他们便互相额外增加赌注,以赌场人作保,这是一场压了身家的豪赌啊!怎么能叫他们不紧张心跳。
  香灰又掉下一点,一人实在坐不住了,擦了擦额上的汗,起身跑到斜后方一气定神闲之人位置,道:“老李,你怎么还坐得住?这香可快要没了,我们压的人还落后三人啊!据我所知,这三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这回咱们可输得一塌糊涂!一塌糊涂啊!”
  只见那人雍容华贵,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失措,舒服的靠在绒毛椅上,一边吃水果一边道:“哎呀,你别着急啊,这不是还有一会儿不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放宽心吧,信老哥我。你老哥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错过?”
  “老李啊!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只是,唉!”话未说完,仿佛破罐破摔地甩袖而回。
  前方一人道:“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做死鸭子嘴硬!这香只剩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孰胜孰败已经一目了然。还有人呐,抱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喝了一口茶,继续,“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我放你一马。只要你肯认输,当中给我磕三个响头,你我之间的赌注我就当是疯狗放的一个臭屁,你看如何?哈哈哈哈。”
  后方那人不屑一顾,微微一笑,道:“我们走着瞧。嘿嘿。”
  这些人赌的并非是普通赌场玩儿的什么骰子、牌九之类普通游戏,而是赌奴比斗。一个只有“金银满地”赌场才有的赌博。
  赌场与为钱卖命之人签订卖身契,成为供赌客娱乐赌博的赌奴。
  老李如此气定神闲,是因为他有着必胜的把握!他出了老千!其实这一开始就是他做的局,知道他的对家喜欢赌,于是特地和赌场的人打通关系,花钱买下了赌局。所以说他下注的赌奴是肯定拿第一的,毫无疑问。
  代表赌局时间的香终于燃完了,在场每一个参与赌局的人都把心抓得紧紧的,就连胸有成竹的老李也不免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出现了一丝丝的担忧与惶恐。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了最高点。
  在得到首肯之后,推门而入的并非是之前那个传消息的小厮,而是一个满脸胡子仆役装扮的中年人。只见那人低着头快步走到了老李的位置,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老李的脸色大变,难看得如同硬生生吃下了一大陀狗屎。
  一声清脆的茶盏与地面接触的声音,紧接着是响亮的一记耳光。
  老李气急败坏,气血翻涌而满脸通红,指着中年人道:“养你们一群饭桶!叫你做这一件事都做不好!你说你们有什么用啊!”
  中年人受了一耳光,跪下领罪,道:“是奴才的失误,高估了那群人的实力。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跑了。”
  见了这个局面,老李的对头心里可是十分受用啊,虽然不知道发生的具体情况,但讥讽嘲笑对头的机会可不会错过,立马假心假意跑过来,搀扶起中年人,以老朋友和事老的口吻劝解道:“老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福都跟了你多少年了,没有功劳吧也有苦劳,受得着这样对待别人吗。可寒了心啊。”
  老李以为破坏陷阱的武迟是对头派去的,现在假惺惺的过来不就是显摆自己胜利了吗,当即怒上心头,不给他好面色道:“哼!别以为你找了个什么高手比赛你就赢定了,我告诉你,赢家只能是我!”
  这句话倒是让对头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喃喃几句:“什么找了个高手?”
  赌局结束,胜负输赢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从城门口传到赌局了,相隔有些距离,因此间隔了些许时间。
  因为城外精心布置的陷阱被破坏,干扰比赛的打手也被武迟吓跑,所以比赛的结果大大出乎了老李的预料,虽然已经和赌局的人暗中勾搭,但是这最后的结局是众多人亲眼所见,已然无法作假。
  老李输了,一生的积蓄都搭进去了。他不服气,明明已经约好了,明明已经给了银子,他推开嘲讽他、怪罪他的人,慌不迭地跑去找赌场的宋二。
  这个宋二就是赌场老板宋富的一个表侄子,沾亲带故安置到赌场做了一个管事儿的。这次的赌局就是宋二安排的,也是他收了老李的银子,破坏了规矩允许有人作弊,本以为这件事做的十分隐秘,不会露馅,谁知道中间出了这档子事。
  老李跑来找他讨要个说法,宋二这等小人岂会理睬他?反倒是把屎尿盆子一股脑全扣到他脑袋上。
  老李走投无路,只得赖住宋二不放,威胁道:“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把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情全给你捅出来!到那时候,就算你有个宋老板当靠山,恐怕也不容易脱身了吧。你也知道,那位可是最讨厌破坏规矩的人了。”
  宋二踹了老李一脚,道:“你敢!你要是敢说,我我我就”
  老李道:“你就怎么?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
  宋二一经提醒,道:“不错,我就杀了你!来个死无对证,反正最后也没有干预成功,只要你死了,谁会知道。”
  老李不慌不忙,道:“我死了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有那本事把所有知情人全杀了?”
  这下可难道宋二这个窝囊废了,他除了仗势欺人,借着他叔叔宋富的名头在赌场里面狐假虎威,捞一些不痛不痒的油水之外,也不敢做什么其他非分的事情。这次斗胆答应老李,也是因为被欲望蒙蔽了双眼。这人啊,一旦被心里的欲望占据了主导地位,那么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正当宋二犯愁准备妥协与老李商议,退还他贿赂给他的银子,也弥补一点损失,不至于落个穷光蛋的后果,听到屋内有吵闹的二当家宋立业推门而入。
  宋立业道:“表哥,有什么事情如此烦忧?又和谁置气了,吵得屋顶都要塌下来了。”
  宋二道:“没有的事,只是和我朋友在此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对不住。我们会注意的。”
  老李自作聪明,想借此机会逼迫宋二就范,便道:“这位是宋二当家吧,果真是仪表堂堂俊男儿啊。”
  宋立业以笑应答,道:“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我记得阁下是城东李员外吧,今天不是和赵员外有场赌局吗,看员外这样子,恐怕是不太好啊。”
  老李哼了一声道:“这还不是要怪宋管事!你说是吧?”
  宋二打了一个寒噤,道:“没有没有,二当家的事情比较多,就别打扰他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老李道:“哦?还有解决的余地吗?”
  宋立业道:“既然是在赌场内,那么所有事情都和赌场有关,既然和赌场有关,我理应知晓。说吧,什么事情。是我表哥哪儿得罪员外你了?”
  老李见宋立业温文尔雅,想是个知理的主儿,因此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他了,最后道:“宋二当家的,你来给我评评理,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吧。要么就把我输掉的银子赔给我,要么我就把这件事情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鼎鼎有名的‘金银满地’原来也伙同赌客暗中出千,而且还黑吃黑!”
  宋立业道:“哦?表哥,李员外所言可属实?”
  宋二磕磕巴巴道:“这、这、二当家我错了!你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叔叔,我会解决的。一定不会让赌场背了这个污名。”
  宋立业点点头道:“嗯,这话说得不错,确实不能让赌场背了出千的坏名,这日后的生意倒是其次,恐怕免不了那位大人的问责,这可就大事不妙了。你准备怎么做?”这最后一句,双眼死死顶住宋二。
  宋二被眼神吓到了,道:“我、我会想办法赔银子的。你拿了银子是不是这件事就罢休了。”
  老李本来就不想惹事的,他知道赌场的实力,自己得了银子自然不会无端生事,便道:“那是自然。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宋二道:“我身上现在没这么多银子,我先给你写一张借据,我会在最短时间内筹集赔给你的。你先回去吧。”
  老李道:“借据?那可不行,我今天就必须拿到手。赌场内会没有银子?说出去恐怕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你说是吧二当家的。”
  宋立业道:“自然,赌场没有银子,那还开什么赌场。银子自然是有的。”
  老李道:“既然有银子,那就劳烦二当家的。”
  宋立业道:“自然自然,稍等,我去去就回。”刚一转身,从袖袍中摸出一柄银光匕首,对准老李的心窝戳了进去,直没其柄。
  宋二见杀人了,吓得双腿一软跌坐下去。老李不可置信得望着眼前这个翩翩公子哥,死也想不到他人畜无害的脸竟然会一瞬间变得如此可怖。
  老李死命捂住不停涌出鲜血的伤口,脸色惨白道:“你、你竟敢杀人!别以为我死了这事就罢休了,没拿到银子,其他知情人一样会把事情捅出去的。”
  宋立业拿出手帕将匕首上的鲜血慢慢擦拭干净,装回刀鞘,收回袖袍,扔了沾满血污的手帕,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所以我也没有打算瞒。我杀你只是因为你挑战了赌场的权威,在这里放肆!并无他意。”
  老李道:“你、难道你们就不怕这件事被总管知道?破坏规矩的是你们家的人,就算你父亲是赌场的老板,也休想难辞其咎!”
  宋立业道:“的确难辞其咎,所以更不能隐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主动承认错误,相比那位也不会怪罪的。你就别操心我们的事了,安心闭眼吧。”
  宋二虽然笨,但是此刻关头也不难猜测宋立业言语中的意思,他们这是要主动把自己交出去送死啊!他害怕,跪过去抱住宋立业的双腿,乞求道:“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不,表弟,表弟,你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看在我娘疼爱你的情面上,能不能放我一马。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宋立业蹲下来,拍着宋二的头,道:“表哥啊,既然你知道害怕,那为什么还要去做?既然下定决心去做了,那就要想到所有的后果才是。这件事没有人能够帮你,表姑那边我们会安顿好的,你就放心吧。”
  宋二面如死水瘫在地上,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
  宋立业叫人处理了屋内李员外的尸体,拉倒城外的乱葬岗埋了,命人绑了宋二,以防他逃跑多生事端。
  已是黄昏,宋立业从赌场处理完事情后便立马赶回家中,毕竟是自己的表哥,是父亲的侄子,还是要和父亲知会一声。
  刚踏进门府,管家就跑来禀告,道:“二少爷,老爷叫您去书房,说有要事商议。
  宋立业心里猜测道:不知父亲如此匆忙是与我商议何事?快步赶至书房,路过游廊时,看见年过七旬的爷爷面上蒙着黑布,正在和豆蔻年华的丫鬟们玩儿捉迷藏,暗骂了一声:“这老色鬼身体倒是硬朗。”
  来到书房门口,敲门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屋内人道:“进来吧。”
  宋立业的父亲宋富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标准的有钱人身材,圆头圆脸圆肚子,面上红润无须。
  此刻宋富正坐在案前看什么东西,宋立业不敢打扰远远站在一旁。宋富招手示意他过来。宋立业走过去,目不斜视,道:“父亲在研读什么?”
  宋富将手上的纸递过去,有些激动地道:“你看看,这是我今天才收到的。秘密访查了许久,终于找到了。”
  闻此,宋立业也正色,一字一句看完纸上的内容,递还回去,道:“这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宋富精神抖擞,红烛映面更显红润,道:“应该不假,我会想办法去查实。信上所记载的内容你都记住了吧?”
  宋立业道:“孩儿已经铭记在心。”
  宋富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纸送入烛火中,待其完全燃至灰烬,方才起身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了,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去办好,中间绝不能出任何纰漏!你可知道。”
  宋立业道:“孩儿知道,爹爹放心。”
  宋富道:“赌场你就不能去了,我会替你想一个脱身的理由,你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接下来的事情上。”
  宋立业道:“听爹爹安排。对了,今天赌场发生了一件小事。”
  宋富挥挥手道:“既然是小事情就不必汇报了,你自行处理就是了。你我还信任不过吗。”
  被自己尊敬的父亲报以厚望,宋立业心情很是愉悦,道:“这件事和表哥有关,我想来想去,爹爹还是知道一下的为好。”
  宋富道:“既然如此你就说来听听。”
  宋立业下午赌场内发生的事情悉数说出,连同惩罚。宋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弃卒保车。”思考片刻,道,“这样,明天我和你一去押送宋二过去。”
  宋立业不解道:“爹爹也去?”
  宋富道:“你可能要受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