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方好音的野望

  陈知州久历官场,自然是修炼的一张好面皮。心中纵然再急色,表面上却忠厚异常,就如对晚辈的关怀一样,劝着秦牧饮酒。
  秦牧喝酒不是因为旅途无聊打发时间,实际上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从陈知州这里得到答案。
  大宋的消息传播完全不是后世的速度,根本没法比。现在江南怎么样他一点不知道,眼前这个陈知州正是去苏州上任,必然知道最新的情况。
  “知州,却不知现在的江南如何。”秦牧诚恳的问道:“听说那边不是很太平。”
  “你却是问对人了。”陈知州不免有点得意,消息也是资源,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就算你家里有钱,娘子漂亮,但是你不是我这样的官宦,天下事就不清楚,还得请教我:“功业,我看你这西湖暂时是看不成了,反贼方腊作乱,近日盘踞在杭州城里,你且等上几日吧。”
  方腊都占了杭州了?真是够快的。那么自己是去杭州呢还是不去呢?
  后世历史书上可以给方腊定义为农民起义,有其正义性,但是后人坐在空调房里面怎么说都成,反正方腊早就做古,也不能从地下爬出来砍他们。可秦牧身处这个时空却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不管方腊是正义还是非正义,他占据了杭州首先就打破了原有的秩序。
  世人是在秩序下生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当街打劫杀人放火成了家常便饭没人管,那么这世道也就乱了。
  现在方腊推翻了原有的秩序,不可能迅速建立全新的秩序。自己走在街上连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杭州还能去吗?
  陈知州看出秦牧的犹豫,接着说道:“功业,就是你胆子大,可也要为两位小娘子想一想。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要是落在反贼手里,呵呵……”
  他是不想和秦牧三人分开的。自己要是在船上没有得手,到了苏州的地面上,俩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揉搓。
  他看秦牧还没说话,继续劝道:“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就先在苏州停下,苏州也是吴越旧地,有虎丘遗迹,不妨游玩几日。童相已经带兵去了杭州,朝廷的雷霆怒火不是区区几个反贼能承受的住的。”
  眼见秦牧有点意动,陈知州诚恳的邀请道:“功业,你我同船也是有缘,不如就让我做个东道,你们就在苏州衙门住下,相见也是方便。”
  如果他们答应在苏州知州衙门住下,那岂不是鸟入牢笼。陈知州想着日后的美事,不由眼里露出一缕*,扫过贾氏姐妹,转眼又收了回去,恢复了忠厚长者的样子。
  秦牧心里计算着日子,想着计划,没有留意到陈知州的神态,可是贾红线和方好音哪是那么好骗的人。
  她们一滴酒也没沾,一左一右的伺候着秦牧,同时提防着意外。
  秦牧来自后世,后世的国内环境太过安全,哪能想到大宋是步步危机呢。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说的就是古时候的情况。
  古人可不全是圣人,甚至和圣人都不沾边,否则怎么会有这句话呢?
  就是因为车船店脚牙这些行业,坑蒙拐骗偷太普遍,甚至杀人放火都不稀奇。贾红线和方好音虽然是女子,却生长在这个时空,自然明白行路的艰险。
  若不是知道请客的是朝廷官员,她们绝不同意秦牧来赴宴的。万一被人迷倒了毒杀了怎么办。
  陈知州色眯眯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却被两人都看在眼里。
  这不是好人呀。
  若是他不邀请秦牧住在自己衙门也就算了,上岸之后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可是他竟然开口让秦牧住在他的官邸,这就万万不可了。
  没等秦牧说话,贾红线开口了:“知州一番好意,奴和官人都心领了。只是我们此番要顺路拜访长辈,若是住在知州衙门里,恐怕长辈面子上须不好看。还望知州体谅。”
  贾红线说自己有亲戚在江南,有地方歇息,不能住在知州衙门了,否则难免被长辈责怪。
  这番话说的合情又合理,陈知州一时没有办法可想。总不能让护卫的兵丁抓起他们吧。大宋朝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陈知州虽然身为地方上的一把手,也不能不守明面上的规矩,否则和方腊还有什么区别。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两朵鲜花就这样放弃,也让陈知州不能接受。
  怎么办呢?
  “多谢知州好意,日后功业自当登门拜谢。”秦牧听贾红线不愿意,也就歇了心思。实际上他倒是想住在苏州衙门里面。
  黄金沙做事大大咧咧,那是他有资本,从小到大养成的坏习惯。反正吹出去了之后,以他家的财力,从来也没有办不到的。
  但是这件事不同别的,黄金沙尽管按照往日的脾气胡吹一通,真办起来他屁用没有,全靠秦牧。
  秦牧既然答应了黄金沙,不管多难,都要想办法办成了。日三省吾身,第一句就是“为人谋而不忠乎?”
  他从小的教育让他很看重朋友的嘱托。也因为这样他才交友谨慎,就这么一个朋友。答应朋友的事情就要做到,这件事黄金沙没有任何办法,秦牧却要在没办法中找到办法。
  他的思路很明确。根据他查到的资料,曾侯乙这个人,是战国时候的人,他姓“曾”是南方的“姬”姓,不是楚国人也应该在楚国附近。
  曾侯乙尊盘出土的位置是湖北,古楚国的地界。景羊五尊既然和曾侯乙尊这么相似,很大可能也是楚国贵族的陪葬物。
  罗浩说这个墓在浙江,黄金沙查到在杭州附近,再详细的资料就没有了。
  秦牧想来想去,决定从《地方志》入手。
  四大文明古国,中国得以独存,就是因为文化的延续性。
  任何地方都有《地方志》,只要没有毁于战乱等不可抗力,那么县一级的地方行政机构都有本地的《地方志》。
  楚国当时有三大贵族,“景”是其中之一。既然是贵族就应该在地方志留名。自己在江南一代的各个衙门翻找地方志,应该多少都会有收获。
  既然杭州现在不能去,留在苏州也是不错的计划。
  秦牧本打算接受陈知州的邀请,住在衙门里面。这样多方便,直接可以翻看《地方志》,但是既然贾红线反对,他也不会坚持,换个地方住也没什么问题。
  《地方志》总是会看到的。这也不是军国重器。
  结束了晚宴,三人回到房间。
  舱内狭小,自然不能再隔出单间来,所以就胡乱挤在一张床上。
  贾红线当然要躺在中间,隔开秦牧和方好音。
  窗外月如钩,合着阵阵水声,摆动的船只好像摇篮一般,让秦牧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贾红线却睡不着。突然间,她轻声叫道:“表哥,你别摸奴这里,好痒。”
  秦牧早就睡着了,自然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贾红线又低声*道:“对,表哥,就是这里,你弄的奴好舒服。”
  实际上秦牧什么也没干,全是贾红线一个人演独角戏。
  她故意演给方好音看。越来越接近江南,那是方家的底盘了,自己若是不坐实了和表哥的关系,方好音怕是要没大没小了。
  方好音隔着贾红线什么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自然以为秦牧在和贾红线卿卿我我。
  心里又是害羞又是生气:“当着我的面你们也太不顾廉耻了吧。秦牧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可是,唯大英雄能本色,他这样做,岂不是真正的不拘小节。”
  在女人眼里,情郎什么都是好的,即使做坏事,也会给他找得到开脱的借口。
  但是让方好音这样一言不发的忍着,也不是她公主的性格。
  “姐夫,”方好音既然假冒贾红线的妹妹,自然叫姐夫了:“明日和奴去城里,奴要你买一朵玫瑰给我。”
  长途旅行也要讲卫生。船只每次都泊靠在大城市,城里有浴池,他们都会进城沐浴一番。
  尤其是两个姑娘在吴家庄使用过来自后世的卫生间之后,更觉得一日不洗浑身难受。
  可是洗澡归洗澡,他们仨却不能一起去,每次都得留下一个人看守行李。这是船上可不是自己家里,不能不防备。
  留下谁呢?方好音肯定不能单独留下。不管怎么样这些东西得防着她偷走,丢一件秦牧都没法完成任务。
  方好音不是贾红线,还不是秦牧认可的恋*子。
  因此只能是秦牧和贾红线分别留下,这样每次进城都是两个人。或者方好音和贾红线,或者方好音和秦牧。
  明天进城就轮到秦牧和方好音俩人了。
  这是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是贾红线也没法挑毛病。
  听到方好音挑衅的话,贾红线也有些郁闷,没办法,睡吧,以后找机会再治你。
  船行一日,到了无锡,过了无锡就是苏州了。无锡离苏州还有一段距离,今夜就泊在了无锡。
  留下贾红线看家,秦牧带着方好音就进了城。
  从浴场出来,两人俱都神清气爽。
  秦牧和方好音走在无锡的街头,夜风送来阵阵花香。
  南方的风光不同北方,小桥流水的韵味秦牧还是第一次领略。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没有达成的愿望在这里不经意的实现了。
  窄小的街巷,油一般润的石子路,灯笼高挑,身边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南方姑娘。花香伴着方好音的体香,让秦牧一时有点迷醉。
  这样的大宋,真是不赖。
  有卖花郎凑了过来,方好音挑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戴在了鬓角。
  卖花郎眼巴巴的看着秦牧,你得给钱啊,难不成要抢?
  秦牧连忙掏钱打发了卖花郎。自己还以为方好音要掏钱呢,谁知道她只买不花钱。
  不过方好音身上的钱也是贾红线给的,当日救她时候,方好音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去刺杀皇帝不用带钱。
  “姐夫,”方好音鬓角斜插着白色的玫瑰花,更衬的她青丝闪亮,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她依偎在秦牧身上轻声说道:“你说爹爹能成事吗?”
  秦牧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氛围,你却说杀官造反的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不过姑娘开口了,他也不好不理睬。这些日子的同船共渡,秦牧对方好音多了一份感情。
  大宋朝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他认识的每个人,秦牧都不想看到他们被伤害,何况方好音和自己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秦牧绝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因为她爹的事情受到牵连,最终落个不堪的下场。
  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好音,你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姐夫,你莫要用假话哄奴开心。奴只要你一颗真心。”
  “……”真话和真心是两回事好不好。
  这时候也不合适纠正她的用词不恰当,秦牧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你爹爹按现在的做法继续下去,最终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秦牧狂补了一顿这段时期的历史,知道方腊的造反大业只持续了一年左右就完蛋了。
  这是史实,虽然这个大宋在细节上和历史有些不同,但是方腊的一番行动没有脱离历史轨迹,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个月。
  历史上方腊也是杀到了杭州,然后兵败撤退,最终被擒。
  他不想看到方好音失望的双眼,正想开解一番,却见方好音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转向了她,似乎放着光芒一般说道:“姐夫,那么说来,如果爹爹不按照他现在的做法行事,就能有好的结果了?你快告诉奴,应该怎么做。”
  “……”
  怎么自己突然变身狗头军师了。明明是去盗墓好不好,和造反根本不沾边。
  可是眼前姑娘的双眼有着热切和依赖,似乎自己就是她的救世主,这样子让秦牧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音,我是人不是神,不是你的所有愿望我都能实现。”秦牧先给方好音泼点冷水,接着话锋一转道:“你爹爹现在这样只是早死晚死问题,不过,如果能换一个做法,未必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