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策:流光荏苒浮云游

  宋凝汐一曲毕,转过头来,却是见了一佳人。略微思索,福身行了一礼
  “不知是哪位姐姐?可否告诉妾身姓名?”
  言毕,含着笑望向了她。
  博尔济吉特韫裪闻人话倒是个直爽的性子不谙世事,只却是个未曾见过的陌生人,便敛了气颔首含笑回礼,又把手里握着的手炉递给澄娘,朗然回道“景阳宫常在博尔济吉特氏。”
  凉亭四面通风亦无遮寒避冷的东西自然是呼啸刮过的阵阵冷气,不由拢了披风低低咳嗽了几声才仰眸看人,“妹妹呢?”
  打量着人的装束打扮和身边媵人的种种便多了几分对人位分的估量“寒冬腊月妹妹怎的不在宫中,反倒跑到御花园这孤清冷漠的地方练琴,不冷么?”
  宋凝汐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妾身永寿宫答应宋氏。”
  听后言,冷风吹过,裹紧衣衫“这御花园安静,宫内养了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妾身安不得心神,只好来此处练古筝。”
  她道永寿一词不由得眉心一跳再不敢大意轻视了去,韫裪偏首瞧了澄娘借着咳嗽之即的遮掩得闻此女面过圣上承君雨露,不禁漫了几分涩意,赶得早到底不似赶得巧不是,就是依着赫舍里的脸面也没人敢轻视了她去。
  继而抬眸,纵然冬衣也掩不住其女楚楚之姿,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迈步近前落座亦唤她坐下,抬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冷冷之音回荡在四周却是收手,“方才答应所奏倒是好听,想来平日定是勤加练习。”
  闻她后话稍稍略了一眼,便偏头不再瞧其,启了声,“答应的话倒是稀罕,逗养鸟雀不想来只是为了图一乐呵,怎的到你这儿却成了。”
  眉眼里都噙着笑,与之凝视,嘁声,“为鸟得声儿躲匿出宫?”美目流转瞧人手,琴弦冷涩柔荑娇弱,“答应可当真舍得,不怕手生疮半废,倒是勇气可嘉”韫裪这话到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宋氏这话可不就是这意思么,嫌鸟不安生?可这鸟雀能多大的声儿,竟能逼得一个天子妃嫔一届答应跑到御花园守着苦寒练琴,没费了她的指头都是运气。
  朝后倚了柱子却是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歪了歪身子尽量叫不碰着裸露的肌肤来,接过澄娘手里的手炉捧着才续“只这说辞倒也显得答应心善,要搁我这儿指不准就给拔了舌头丢出宫去,再不然就是给拨净羽毛烤了一饱口福。”
  宋凝汐闻言,柳眉微微皱了一下,道“妾身自小便喜古筝,苦练,并不为别人,不过手废了倒不至于。”纤手抚过琴弦,须臾复语“妾身喜静,而弹古筝此事须得安下心神,一旦有声便会分神。那鸟儿,并非妾身养的,是一才人赠与,妾身若是扔了,便是对她不敬。”
  宋凝汐又呆了一会儿,起身回宫。“妾身告退。”快步回到宫中,沐浴更衣。卧在榻上,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笑。
  韫裪话说出来了是覆水难收,这好听的词废了脑子也蹦不出来,韫裪这性子偏又是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的,又怎会善罢了去。仰了头脸上挂了笑却含讥讽“答应何时听到本小主说了为不为旁人的话?不论答应是否为了自个儿,本小主可也没提半分没问分毫,这深宫大院儿,答应可不能乱嚼舌头,没得让人道闲话:以为答应欲盖弥彰,徒惹是非。”这话一出口可不就笑了,御园清冷琴声传扬出去确是不止能引来圣上,略略瞥了她一眼复闻琴声只一掩唇“瞧着答应衣料单薄身姿羸弱的模样,也只是略略一提罢了。”后头柱子的凉意逐渐侵入衣料,随即正了身,冷呵,“肉体凡胎的,烙下什么病跟可不就可惜?不过既然答应断定不会出现这般情况,那么就当我这话儿是喂与猫狗,不,该是空头白话罢了。”止住的话头吞了后头的语句,毕竟日子还长不是。
  侧目看琴,此时却是烦心的很,碍眼的在这愠气上来了是谁也拦不下的“答应一会儿子说什么自幼喜欢,一会子又说苦练甚久的,可竟在听到鸟雀之声便无法安神,想来到底还是功底不到,如此……”冷呵“白白扰了人逛园子兴致,破了傲雪白梅的意境,暴殄天物。”
  听人提起那鸟雀更是道“才人赠鸟想来是以表姐妹之情,答应好生相待那鸟雀确是对才人之敬,可为了鸟雀跑到御花园来练琴,扬了出去恐怕是叫人曲解了才人的意思,平白将才人置于不义之地,亦坏了曾礼这好意去,答应是否该想想对个鸟雀以礼相待却又避之不及张扬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罢瞧着天还一直阴沉着,铅云低垂,大有雨雪再来之势,拢了披风欲走瞥见她亦告退,到是顿了动作挑了眉冷眼瞧着也不开口,直至她捧了古琴离去才低低而笑“大冷天跑这御花园练琴,我道是不惧风寒,原也是怕冷的啊”起身环顾了四周拢了披风低低咳嗽了几许“澄娘,扶我回去罢。”
  突复觉人拉了自己疑惑撇去,随即笑道“宋氏这时候走怕也是知道圣上今个儿不会路过了,那么我又何必再等着,当个跳梁小丑惹人嗤笑?”
  搭了人一路归去,喝下暖身姜茶才沉沉睡去。
  玉女珍珠粉匀面罢,熙贵妃垂眸敛眉,翦水秋瞳讽刺意味,转瞬即逝,懒懒的倚在软榻上,舀了一勺银耳雪梨羹便欲食下去。
  想起前段时间那个宠及一时的颖嫔白苏氏,一时起意想约她过来瞧瞧,却又恐是个糊涂自大的到时候在自己宫里闹出来也不好看,倒是栀然提了句畅音阁新排了曲目,勾唇丢了个赞许的眼色示意栀然下帖给永和东偏哪位约个时候,一块去畅音阁听戏,栀然俯身而去。
  拢了狐裘让人去畅音阁交代一声,自己则理了装束领着几个宫人往着畅音阁而去,许是冬日苦寒畅音阁那地儿现下竟成了静谧无人的清净地儿,好在去时到没见出什么大错领着栀初上了二楼燃了笼炉静等着人来。
  白苏清若侧头凝视桌上白梅浴雪在倚梅园折梅图,眉间轻挑,瞧着虽被雪盖却依旧吐蕊芳华傲雪的红梅,一时间神色怔怔。
  额角清凉,猛然回醒,亦是惊觉午后薄阳微射,而那雪也继续飘飘扬扬,宣誓着它的主权。
  银碳徐徐升华驱散寒意,碧和抿嘴关窗眉间却是陡然出鞘的笑。“小主,瞧着天儿离年关不远,可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底下的丫头小子们个个都喜气洋洋就等讨个好彩头了。”
  这厢说着小粒子却推帘而入,瞧着神情恹恹,怕是又被白梅欺负了。而他行礼后的一句话,却让我有些意外:“熙贵妃么?”
  小粒子福身,眉宇间关切之意漫“小主要去回了栀然姑娘么?”
  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的弯弯,望着他,眉眼秀丽之间言不尽的柔和:“娘娘相邀,妾怎能不去?”
  一如往昔依旧淡青为底白玉兰为花袄裙,只是这次却依着一条淡淡银纹自腰间点缀,怀抱薄荷香炉,踩着白兰花锈样的软底鞋悠悠然的跟人到了那人跟前,神情优雅而从容,微微一笑行礼:“妾请贵妃安。”
  熙贵妃等着白苏氏来的档空唤了宫人去倚梅园折几枝梅花安放在身侧的瓶子里,许是因着天儿还降着小雪柔夷抚过梅花枝干的时候上头的冰让指尖感到沁心凉感,抬眼望向红梅轻摘了一朵放于鼻尖轻嗅着清新的气味让人感心旷神怡心想这梅花果真是开自寒冬却是胜过万千花朵。
  心情愉悦之时瞧见个淡绿色的身影与之畅音朱红宫墙极大反差,递了个眼色示意戏班子的呈上曲目细细选着,不过片刻人影已然至了跟前儿,淡淡嗯了一声叫人摸不准什么意思,眸也半分未离了册子随手点了一个好兆头的才叫人搁了册子下去。
  这方将那手炉递给栀初示意重换新碳,四寸鎏金珐琅护甲扣着桌子哒哒哒的衬得四周愈发静谧,突复启唇笑道“颖嫔来的可真早,宫里的事儿都忙完了?”
  白苏清若听人嗯了一声,复而站直身子寻至旁边淡然入座,册子翻动沙沙作响,心渐定,眉梢幽静敛眸轻轻玩弄着香炉,她不言,我不语。
  阁内炉火暖意起,护甲哒哒直直打破了阁中静谧,眉梢微挑,眸中笑意深深。意料之中的声音起,亦是微微一笑:“永续堂有管事公公,妾也落个清闲,宫中事务亦有娘娘们担待,妾之感激。因而妾闻之娘娘传召,自然不敢怠慢。”
  复而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狡黠,直接将话儿带走顺势问道:“娘娘方才点的何戏?”
  熙贵妃冷眼瞧着她自行落座倒是闪过一丝赞许,声线却是冷冽如檐下冰雪寒彻冷冽“你到自觉,本宫不过免了你的礼数可曾说过要赐座?”垂眸翻了几页也没觅着合意的只将册子搁在一旁抬眸续话“不怕本宫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耳闻她话嗤笑了一声撇过她身侧问话“清闲好啊,颖嫔不愧是皇上新宠,万事无忧诸事不管的,当真是闲人一个”柔荑出袖比划了几许忽而一笑,门中望月可不就是个閑。
  听人后话挑眉一笑递了册子给她“听说是个新曲目,本宫自己又点了一出,名叫幽闺记;颖嫔自己瞧瞧有个什么合意的,本宫再让给报,不然的话岂不叫你白来一趟不是。”正说着那头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开了便不再和她话,微靠了软枕接过栀然添好的手炉眯眼瞧着台上的戏。
  白苏清若护甲轻轻拨拉着怀中香炉,眉梢微敛,眼神悠闲温和的顺着香炉冉冉升起的水光氤氲,观赏着一片片雪花飞蛾扑火般进入暖阁而后融化成水迹慢慢消失。
  听闻言语,不紧不慢的收回了目光,瞧她眉眼间精致的妆容,只稍有条有序轻轻言:“听之娘娘轻咿一声嗯,妾意之娘娘体恤,让妾免礼入座驱诼风寒,是妾会错了意。”
  暖意轻起,阁外台子忽而清明,错落有序的戏角盛装自台上演绎,听闻清闲,也是轻轻笑:“皇上放心娘娘们搭理后宫事宜,幸而有娘娘们勤劳聪慧,余之诸位姐妹也落得阖家欢乐姿态优雅,处事温和。”
  悠然起身将怀中香炉搁置旁,携碧和复行一礼,眉眼眉梢皆是柔和笑:“妾觉得幽闺记曲动心肠的民间故事已然不错,妾先在这里谢过娘娘,盛夏如若不是娘娘们留下主持后宫,余下姐妹们也无眼缘无得空去瞧那圆明园风貌,也谢得娘娘忙中邀妾共赏幽闺记。”
  熙贵妃妃唇勾起冷笑意丝丝划过嘴角却是转瞬即逝,“颖嫔可真是七窍玲珑的心思四通发达的脑子,给你一个字居然能忖度出一段话的意思,不去做个茶楼说书的真是没得亏了你呢。”
  四睨着周围的环境暖气蒸腾银碳烧的正是暖和,热茶氤氲肆意着雾气,抬手将自己身后靠着的秋香色芙蓉缠枝枕扔在跟前的地上,瞥了身侧的白苏氏懒懒挑眉,“本宫瞧着这阁里已经是够暖和了,入座驱寒的什么由头可都不必了,颖嫔既然知道会错了本宫的意思,那么……”苏绣的鞋面光滑得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不轻不重的踢了那枕头一下,觑着颖嫔淡笑,“颖嫔聪慧,便驱寒想来也有自个儿的一套方法,况且这入座驱寒什么的……”
  轻笑了一声扶额瞧向下头咿咿呀呀的曲目,正巧到了下跪奉茶那环节指了让人瞧复而瞥了地下的枕头,不言而喻的意思打量了人几眼。
  听她之言无不是讽着这幽闺二字,轻蔑挑眉看着人道“依着颖嫔的意思那这戏可是看不成了呢。”掀了册子那护甲一个个的点着,“汉宫秋,颖嫔怕是能延伸出个反清复汉的意味出来;牡丹亭,颖嫔是不是也会说本宫有什么觊觎的心思?”冷意叵测隐匿于眼底,柔荑端盏抿着热茶压制那个冷彻的语调,身侧的暗香突复近前添茶笑意盈盈请安道“奴婢斗胆,儿时倒是听过几个曲目也不知主子们是否瞧得上眼救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