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策:浅酌入画绵未挥

  酩芗松了口气,复而收手,浅笑瞧人“怎的,可是要将我一块儿带入敬事房?”拾起身侧扫帚,杵着身“我这整日懒散,这不就被嬷嬷见着了。”正笑着出声,忽忆起那日与人相遇亦是这般,不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罢了。轻扫着地,垂首敛眉“不过安……安子可有何好去处可指点着?”须臾,抬首望人,笑靥依旧“可是觉着我这攀附权势咯。”
  珍容华酒入喉,吐气亦也是香,“妾不拘,只是敬爱娘娘。要说这饮酒言诗啊,就属颖容华好,妾才情不佳,平时只爱弄弄花草,做些饮品之类的。虽小时习过舞,这久了不练倒觉身子不听使唤了。”掩帕轻笑。
  小安子手指轻点人额头道“好啊若是你想来敬事房咱随时欢迎,还有你呀偷个懒居然都能被捉住真是个笨丫头。”听人问及好的去处,才想起也是她总不能一直在内务府做着打杂的差事吧,又累又没什么油水。想了想方才道“这个好的去处自然是有的,看你想去哪了,储秀宫活不多小主们也没那么大的架子而且赏钱也不少,来敬事房也不错我会护着你的,还有菀修仪人很还对奴才们很不错的可惜她这会儿没在宫里,就连养心殿若是你想去咱也有办法的,还有啊。你这个小脑瓜里不要胡思乱想啦,什么攀附权贵咱们做奴才就是这么个活法呢,这宫里谁不是这样。”
  酩芗揉着额头,憋屈瞧着人“嬷嬷火眼金睛,我一刚入宫小丫头怎的招架得住。”后闻人言,调皮微吐丁香,撇开扫帚,上前拥人“那……就交由你来替我好生挑挑去处。”松了人,退步一二,拾起扫帚“那我便先回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个。”转身背对人,徐徐履步。储秀宫活不多可也是是非之处,如今安子离了亦是好的。
  说笑几句目送人离,小安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领了小蚊子回了敬事房,心里也是琢磨起该把人安排到何处。
  “既有所喜,闲时亦可所呈,不言技嘉,不过所赏罢了”皇后斟酒入盏,并道“宫中善舞妃嫔不少,若有一门所长亦是极好,得空也可相习,莫失才好。”
  珍容华见皇后斟酒,自也满上,已入几杯,脸颊微红,瞧着娘娘面不改色,真是好酒量。“娘娘说的极是,妾闲时定好好重习。”复言“娘娘酒量了得。”
  白苏清若终日懒懒散散的在曲院风荷呆着,除去伐着小舟晨昏定省,倒也没曾拜会过她人。
  含笑饮了荷叶茶,偏头瞧着碧和:“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莞修仪处。”碧和还是一如既往的为我束发,点头为我取了清绿薄衫。
  到底是在圆明园,泛舟于水,风吹着凉意沁人。一行人行至莞修仪处,托人通传于外等候。
  莞修仪水青素衣清幽淡雅,伊人倚窗凝坐,素荑执扇轻摇,端旁茶盏微呷,实是惬意。琉嬅于旁道着旁人琐事,浅笑了然。后闻媵道颖容华前来已在外候着,倒是惊异,唤媵备上荷叶茶,且唤人入。待媵退,方起身,徐步案边,端坐旁,微倚桌,静候人。
  白苏清若脚踩着绣花软底鞋款款的走着,万竿翠竹轻轻摇曳着,在这清风徐徐静雅的院里随风悠悠。
  入院瞧见那人,遥遥含笑凑近行一礼:“妾请莞修仪安。”
  后闻茶香道明来意:“昨日得见修仪相赠荷叶茶,酒香醉人茶香醒酒,觉之甚妙。可惜愚笨不知荷叶茶如何制,故来讨教,突兀而来,修仪莫怪。”
  佳人入院,亦是宜人。秦伊墨柔荑轻抬,唤人起身“坐吧。”后闻人言,摇扇含笑,唤媵上茶“这荷叶茶功效多,制法也多,若要制此,亦非难事。”遣琉嬅呈上些许半干撕碎荷叶,团扇轻指“这些是备来防暑降温的,可与滑石、白术、甘草一同放着蒸煮半个钟头便可,亦是简易得很。若是随意饮的,荷叶撕片,添些热水即可。”摆手允人退下,巧笑而言“不过从家中额娘那儿学来的玩意儿,薄薄心意,容华若喜,本宫亦是高兴。”
  白苏清若落座于上,轻饮荷叶茶,侧耳倾听细心记着后而含笑点头:“妾记着了。”
  放下杯盏轻笑:“修仪贤和博雅,早先我身前婢女白梅提起修仪曾研读藏书阁书籍,今日雅兴,不若我们一同吃茶,言诗,下棋赏景?”
  抬眸透着她瞧窗外的飒飒竹叶,抿嘴笑道:“妾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小安子在敬事房熟悉了几天这差事大概也弄明白了,说起来比储秀宫轻松很多,而且也不怕小主们犯了规矩奴才们受连带。午后用过午膳至御花园准备折上几枝花藤回去装点下屋子。
  莞修仪纤指轻摩挲扇柄,端盏微呷“那日与白梅一番交谈,已然估摸了番你性子,想来是貌婉心娴亦喜,如今见了倒更喜。”茶盏置案,闻人之言,浅笑摇首“贪心,何来贪心一说。若真道起贪心,倒是我贪得多。难得几位知心人,却少能护得。贪情多,真能得的亦是少。”
  执扇掩面,敛去伤感,而后巧笑唤媵备上棋盘“我这可非琴棋书画精通之人,你呀可莫嫌弃我技陋。”
  白苏清若收回目光,心声诧异却也知晓该问则问,不该问也没必要破坏了这兴致,举眸瞧其不急不缓接话:“所以妾喜欢锁景于画,这样失去了也可以时常翻看,记着当初那一撇一笑一景一情。”
  瞧着棋盘轻笑:“今日就图个玩乐,修仪先请。”
  白禅陌染用膳后小憩半个时辰,窗外蝉虫叫个不停,浅眠之中忽惊起,闷热得透不过气,唤浅音撩开罗帐,取水漱口。梳洗打扮后,去御花园池水边凉快一番。御花园园中荷花开得娇艳,不辜负自己多日的等候,水中锦鲤戏水也乐活得很。立在水边得了一丝凉气,身心舒服了许多。?突然身后丛中发出窸窣声响,惊得猛一回头,见花枝晃动,忙扶着浅音走过去。仔细一瞧,竟是先前御花园的安公公。便出声轻唤了一声:“可是安公公?”
  莞修仪目光落于棋盘之上,以素指执子,摩挲着清滑“日后容华可得多来,闲谈消磨时日也罢,论事谈理亦可。”泠音随棋子落声而出,抬荑唤媵,将团扇予媵“唤你清若可行?”
  小安子自顾自的挑捡着花枝,听着有人唤自己倒是有些纳闷没曾想这会儿园里居然还有人,瞧了眼人原来是白禅小主,在储秀宫的时候倒是说过几句话,上前微微躬身请安道:“奴才给小主请安了。”
  白苏清若闻言点头:“自是可以。清若可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呢。”
  思索着如何落子,后而下于旁复而把话家常:“未入宫前,我与哥哥感情最深。家父闲职在家终于与母亲游山玩水不见踪影,哥哥就像父亲一样教我许多东西,我想做什么哥哥从来没有拒绝过”落子手撑脸颊絮絮道:“如今在此,总归落个清闲有着姐姐们交谈,凡事倒也用上了这些才艺,也算是解了闷。”
  执盏抿了口茶:“只是有点想念儿时兄长常给我带的糖葫芦了。”
  小安子问了安瞧人不欲多说自己去也懒得上前搭讪,道了声还有差事在身便告辞回敬事房了。
  莞修仪双指夹棋,凝睇棋盘,而后下子“清若兄长亦是极好,我倒便不同,身乃家中嫡女,可还得照顾着幼妹。”入宫年余若言未曾思家是假,可这若是思了又如何,终是见不着人,接了媵扇,遣人去瞧瞧渁儿“宫闱之中姐妹众多却也难免乏闷,独自消磨日子自个择些法子亦是好,人心难测。”
  媵归道渁儿依旧睡着,方唤人退,轻摇团扇“宫中佳肴多,不过倒是宫外那些玩意儿难以忘怀。”
  白苏清若交相接替着下着,双方皆为散局,反倒闲的不拘一格。看着她提起麟儿时目光触目所柔,不由感触:“纵使这宫中日子乏味,可修仪还是有着麟儿相伴。清若……清若还不知何时才能有”心思恍惚,却瞬而一笑:“修仪若得闲,下次清若想瞧瞧麟儿。”指尖轻颤,错落一棋,原祥和的散棋,此刻竟变得剑拔弩张。
  莞修仪执子瞧棋盘变数,泽唇微勒,淡然言道“清若得帝喜,亦是宠爱得很,想来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该闻你喜讯矣。”纤指一顿,棋子落盘,定局已成,后待人下一子,不加思索,夹子落盘,而后笑嫣“我这棋艺果真是愈发差了。”
  端茶盏轻呷,觉凉方唤媵唤茶“今日渁儿倒还睡着,改日我再带人儿去寻你”待媵换上茶水,方端盏微抿。
  白苏清若夹子嫣然一笑,随意落下,不过押了口茶:“一切随缘吧。”
  复而瞧着这盘棋局,举眸清明:“修仪棋落缓而不急皆有定数,是清若所缺少的。”抿了一口婢子新上的茶水,笑:“修仪茶水甚妙,麟儿见不着,这茶叶清若可是不知羞得讨要了。”
  莞修仪且唤媵呈上茶罐,递于人身侧婢女“还怕清若不喜呢,若喜便拿去罢。”宜笑遗光,绛唇映日,明眸微眯“改日携渁儿前去拜访清若可别嫌人儿吵。瞧这时辰便不多留客矣。琉嬅,好生送容华回屋。”
  碧和怀抱茶叶,白苏清若也不瞧那棋盘,只单起身到:“既是相送,怎能不喜,清若不是骄纵之人。”
  举眸含笑:“那改日再与修仪相叙。”言罢,随人回了曲园风荷。
  槿贵人午睡醒来,都感觉身上出了身汗让翠果去准备温水我要沐浴,特意嘱咐要滴我调制的茉莉香露。在水里看着自己的小腹缓缓的摸着,笑颜绽放着。这里有个小生命哟。
  沐浴完后,想着后庭院虽被宫人打扫出来了可还是荒废着,想把它好好规划下。随即叫个小太监来吩咐着“你去花房叫他们移植几株即将要开花的茉莉过来,再拿些培育成功的茉莉花花苗。”说完停顿了后细想着“还有樱花的树苗也拿几株。”吩咐完后,又叫翠果去御膳房端碗牛乳来。
  四野环山,院中密植梧桐,烈日当空将炎炎暑热蔓延在这世上,而碧桐书院恍若人间蓬莱,梧桐将人世隔绝也将暑热隔绝,好不美妙。敏妃扇儿在冰盆之上悠悠转着,凉易卷来竟然仿佛置身春日之中,早晚之时,免不得要添一件薄衫御寒。
  踱步入偏阁,入眼帘的只有满目书卷,当真卷帙浩繁。心里感叹自己住这儿当真是可惜了这些子书。仔细挑了几本书含笑让人给莞修仪,嘉嫔,萱嫔,颖容华和表妹送去“想着除了表妹她们该是惜书的人,便是当解乏罢了。”
  院子里支了凉棚躺椅,江鹤心手边搁的是去了皮的马奶子葡萄和西瓜,捏着银签的手指一顿,抬眼瞅了那丫头一眼,“什么?”适才沐浴过,满头黑发还未干透,发尖仍滴着水,随意捡支花簪子松松的挽在颈后,一身桃粉的衣衫裹着,平白添了几分娇嫩。贝齿轻合,咬下一块红果,“搁着吧。”也不知人为何想着给自个儿送书,指尖触上封皮,落了几眼,“子乎者也,非礼既文,大不近情,自相矛盾。倒不如几部歪诗,暂能喷饭供酒。”靠在躺椅上,阖眸换了个舒坦的姿势,扬手把丝帕盖在脸上,声音里没情没味的,“郅儿,你来给我念念这书。”
  入夜,灯火潸然,与人学着熬了些许莲子粥,轻舀微尝,颦眉摇首,搁碗拭手。亦是烦躁,唤媵收拾,独归屋。莞修仪抱起躺塌上人儿,清眸微弯“瞧瞧咱渁儿,可是比额娘懒咯,方才清若姨娘还见不上渁儿呢”瞧人咿咿呀呀流着口水,唤媵拿帕来,为人轻拭“额娘手拙,连碗粥都做不了,日后可得好好学咯。”闻泠音,转首见琉嬅于旁嗤笑,故作娇怒,叹气道,“瞧你琉嬅姨娘在笑话额娘,日后渁儿可得替额娘欺负回来”。
  正欲续言,见得媵入,道是敏妃送来书册,叫人呈上,粗略翻阅,后置旁,谓人言,“捎上话儿,谢人,改日再前去拜访。”须臾,复添,“将那些个糕点荷叶茶什物一并送去,望人莫嫌。”待罢,摆手示意人离,唤琉嬅将书册收好,忆起今日清若之言,复启言,“待何时去外头寻糖葫芦,买些回来送去颖容华那处,我倒也是想了。”
  人应诺,后逡巡至塌旁,支吾道:“主子何时想想自个。”
  闻言微愣,敛了笑意“我何时不想自个了?时辰晚了,乏了。”人欲言,硬生生咽了话,微福身后离。瞧着人出了屋,抱紧了怀中人儿,我何时才可想想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