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策：欲揽明月入环中
“那倒是奴才误会了，按宫里的规矩小主晋了美人位份该有两名粗使的太监一名粗使宫女还有一贴身宫女伺候，至于人选吗贴身得宫女自然是您自己选，至于打杂的吗便由这内务府指派了。”
董佳尔淳闻公公言，记于心中。本想亲自上茶于二人，碍于身份，福雅这会又不在。又拿了一些银两出来交于两人，“劳烦安公公了，让公公站了许久还有伤在身，这些拿去好好调养，改日定请公公来咸福西后用茶。”
小安子站了许久也是觉得身子有些吃不消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了，让小蚊子接了银子后笑眯眯的道：“谢小主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小主这边回头让小蚊子找几个太监帮小主拿拿东西送送小主，奴才告退。”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去。
吴良顺午后得闲才想起前几日嘉婼曾遣了桔梗过来请，只是这几日忙着处理小安子的事儿给忘了，眼下正好得空便准备去长春走一遭，说来也怪小凳子今儿居然病倒了，昨个儿还好好的呢只吩咐人好生将养着又派了人伺候着，自己则带了一小太监直奔长春宫，至长春着人入内通禀。
鸾儿调皮的乱抓着嬷嬷的衣服，那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头月影来秉，说是吴总管来了。嘉嫔笑了笑，想起来上午桔梗说过关于药铺的话，起身出去亲迎，“顺哥哥来了，怎么还要在这里等着，我这长春宫可是顺哥哥随时来就来的。”
吴良顺候在门外静待不想人竟然亲自出来迎，一句顺哥哥险些让自己泪目，忙道：“奴才给嘉嫔主子请安主子万福，主子折煞奴才了这句哥哥可是万万当不得的。”
言毕才有功夫打量她，生完孩子她居然好似清瘦了几分，回想当初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小女娃居然都已为人母，不禁感到唏嘘，人还是那个人可自己居然感到了几丝陌生。
嘉嫔看人如此，微微摇头，虚扶，“随是我不记得过往，可桔梗都曾记得，许多事儿还是知道的。”请人入内，一路闲聊，“前些日子让顺哥哥费心了。”这话，自是不再解释。入内，秀墩备好，让人上茶。鸾儿被人抱过来，看着小奶娃笑了笑，“许是公公还未曾见过鸾儿”嬷嬷打趣的抱给人看，微叹气，“是啊，皇上也未曾看过才对。这孩子皮得很。”看着鸾儿小手伸着去抓人，笑了笑。
祁鸾伸手扯了那个不认识的公公的辫子，咬住。对着人使劲笑，一边伸了小手，从人脖子上扯下金链子。
入内落了座听人说起以往心中苦涩，吴良顺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见了小格格微笑着逗弄一番才道：“小格格的性格看来和她母亲一般啊，前些日子小安子的事儿委屈嫔主子了。”听她言道想来皇上许久未至，这后宫便是这般，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在哪喝茶。
嘉嫔看鸾儿折磨人，小手拉着那绳子，再看，人帽子歪着，辫子被人拉着，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孩子顽劣，让您见笑了。”示意嬷嬷抱开。
提起前些日的事儿，倒是觉得这宫里果真是太过复杂，都觉得自己在这真的合适吗？“我倒是没什么，连累了一群人受罚，倒是罪过。”
吴良顺扶了扶被小格格拽歪的帽子，道了声无妨。丫头在这后宫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做事不计后果的她了。让跟来的小太监拿出了带来的平安吉祥锁道：“主子添了小格格，奴才都还没有送上贺礼，今儿过来正好补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就成。”
董佳尔淳眼送走安公公，也不知陈氏在忙什么。亦然耽搁大半日头，拿了几样小物，回头看了看住了一个月的屋子，不知下次又将是何人而居。瞧着福雅折了回来，上前与人同步而行。
烈日炎炎，宫道悠悠，婵虫齐唱。扶了人手，将小物交于她，低言“如何？”。“奴婢都已打听好各宫娘娘与小主，西后也打点妥当，待归便讲于小主。”会心点头。
入内已是打理整洁，洗漱重换了一身浅蓝，略施胭脂，清爽俪人。立于窗边，看着窗外万物。“小主，这咸福宫尚无主位，最高位份容华在东偏殿，我们前殿有位常在是皇太后的小侄女，敏妃在重华很是得宠，熙贵妃目前禁足在永寿宫……”如此云云，皆听人细细道来。
嘉嫔看人这般，欣喜收了，让人从内里拿出一张地契和一张店铺的契约，递给人，“您还记得这个吗？”长出一口气，“这地契给您，店铺给桔梗，想来我也用不到这些了。”
坤宁一行敲山震虎的虎非长春而是养心殿的吴大总管，闻着小安子被赏了五十板子，往软枕上一倚俶尔笑起。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只要我叶墨勒在后宫一日，便得瞧我脸色做事一日。痴心妄想凭借谁来给我叶墨勒惹不痛快？我呸！且看有几层皮够我叶墨勒扒的！
敏妃得了旨让人将东后殿重新收拾出来，再添上几盆金桂好生散一散我那庶妹留下的血腥气。一应用度该换得皆是换了新的来。小仙鹤与惊湛不同，这待遇自然也不会相同。怀中用瓷碗儿盛了一大块冰来去暑，“锦墨，得空你去东后殿瞧瞧，若是她清闲我那葡萄花架可就交给她了，明年我还等着吃葡萄呢。”
知道小仙鹤是闲不下来的性子。总该给她点磨人的事儿做好打磨一下那性子，惹祸挑事儿能乐得隔岸观火是好，总不能把这火往自个儿身上引才是。眯了眸作小憩状，听着南歌道冷宫的那主儿没消停，迁进去不到一月便诊出有孕三月余了。嗤笑一声，“敢情这主儿一切都打算好了，还打算将这冷宫成人家的行宫呢，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可不痛快。”
稍顿，抬眼瞧了南歌一眼，“啧，三个月也该显怀些许了罢。龙裔有损，隐而不报你猜这什么罪？她若出来了，自然有法子等着她和她的奴才。”
宫里人品贵重的人有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中宫还没消息呢，我叶墨勒怎么能让旁人钻了空子去！后有圣旨晓谕后宫，慎姐姐晋了淑仪，也算是个好事。我倒是不担心她会独大，甚至独大了才好。她有大阿哥，我有梨昕，哪日梨昕许了大阿哥倒也不怕二人会因了冲突不和去。白苏氏由常在晋容华更是她的福气，想自打晋了妃位皇上来瞧得少了自己端的架子又不好日日去，相比以前倒是疏远了不少。揉着太阳穴沉吟一番又嘱咐，“让人送盏苦莲子茶去养心殿罢。”
吴良顺见人取出的地契睹物思往，眼睛一红强忍着笑笑道：“不必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什么便给了桔梗吧，她伺候你这么久也是不容易，不过桔梗还没到出宫的年龄吧，这么早就打算上啦，她人呢怎么没瞧见。”
嘉嫔听人问起，留下月影，其余人退下，“小凳子可还好？”命人给其添茶，自己也品了一口，让人自己想，“我打算着，若有什么大赦或是机会，让她早点出去，辛苦了这么久，又跟着我这个……”苦笑，“出去了，找个好人家，也该享享福气。”
江鹤心这厢正赖在木榻上吃着冰，门前湘帘一掀，陆陆续续进了几个人来。
懒懒抬了眼皮，询道，“什么东西？”
领头的小婢垂了礼，几句话说的清楚明白，摆手让人去接了，“这才七月桂子便香了，看来这宫里的地气不光养人，连草木都添了分灵气。”
打了个哈欠，推了碗揽鞋下榻，一壁问着，“那葡萄怎样养？”一壁穿廊过门的往正殿去。
站在门前瞅了瞅，指个太监到跟前，“娘娘呢？”
道是“在里间。”
脚下拐个弯，跟着人前后脚的往内走，还没看到人呢，声儿是先到了，“阿姐，我来寻你说话。”
夜幕四合时有宫人将宫灯点起，殿内一室寂静，余婢几人再旁打扇。敏妃闻声时睁眼没瞧见人。揉揉惺忪的睡眼，灯火葳蕤，将进来人儿身形晕的模糊却是绚烂非常。懒起贵妃榻，直了身子，“宫里逛遍了没？喜欢么？”挥手遣走那小太监，吩咐人传膳。执人柔荑前往侧室教她陪自个儿用膳。方添一句，“你不喜欢我也不可能给你盖个你喜欢的出来，你若是喜欢吃什么，我倒是可以给你弄出来。”
吴良顺听人问起小凳子倒是有些摸不着头绪了，直接道：“小凳子病了，昨儿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今儿就病了，难不成桔梗也病了吗?”想起以往俩人的种种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让桔梗留下吗，“哪桔梗的意思呢她愿意出宫吗?”
“有些事儿，由不得她”嘉嫔玩弄手上玉镯，“总比清清苦苦的或是……好吧！”看着人，语重心长一句，“当断则断。”
一句由不得她戳中了心里还未愈合的疤痕，当断则断是在说我们当初吗?
“难道你没想过或许断了她们更为痛苦，算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没有资格去说他了，全看他们自己了。桔梗出宫还好说小凳子吗，唉怕是往后一道宫墙两方天地了。”
江鹤心不预人彼时正睡着，在门口边踌躇了一阵儿，见人起了身方才抬了脚。
扶人下榻，只抱怨一句“忒热。”眼里却是笑意满满。
孟夏的宫装露了些脖颈，享了好一会儿凉风才算散了些暑热，让小婢先盛碗荷叶粥给人，待其拈勺先品了一口，自个儿才动筷，“下午瞧着院子里的花秧子都萎的很，你偏还叫我养什么葡萄樱桃的。”
就着酸黄瓜吃一口粥，又说，“那会儿吃了两碗冰。”
夏日本就胃口不好，敏妃索性免了御膳房每日往这儿送大鱼大肉，自己看着没胃口他们跑着也累。一应吃食由专门宫侍于重华小厨房做。皆是清淡的蔬果外加了两道粥，“热了你还动弹？果然让你去照顾葡萄没错。毕竟，你那精神，能枯木逢春不是？”
接过人手中的荷叶粥，搅和着粥也急着喝。怒嗔人一眼，“仔细你那肚子，若是有个不适，我可不让人给你传太医。谁叫你作来着。”
“难不成，您还有法子成全了他们？”嘉嫔倒是愿意有，可又怕人多想，“不过随口一说，规矩怎么能随便的破呢。”
吴良顺摇摇头苦笑道：“非是我有办法成全他们，而是要他们自己成全自己，桔梗的情谊小凳子怎么会不知，可是他天天装傻充愣却是怕误了桔梗，毕竟我们这些人身有残缺又注定了一辈子要呆在宫里，试问哪个宫女愿意与太监呆一辈子，只不过是深宫寂寥互相安慰罢了，到了日子宫女们该出宫还是会出去的，小凳子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不敢接纳桔梗。”
江鹤心执着银箸子，“成天闲着，可不得闷出病来。昨儿个去喂鱼，倒也打发了时间，只是也不能天天去。”
话一转，忽想到什么，夹菜的手一顿，露出半截白皙的玉腕子，“说是有个槿贵人？住冷宫里的——”一顿，“耳朵可没闲着。”
嘉嫔听任说着，有几分道理，“长痛不如短痛，这么折磨自己又是为何？这宫里的女人，都如此，许是她看淡了！”摆了摆手，“难得来，怎么说起这个了！”月影拿来秀好的龙纹寝衣，“这料子是棉麻蚕丝的，不比那么多锦绣光滑，却是舒服。有劳您给待过去。一份心意，还望能送到。”
长痛不如短痛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吴良顺瞧人递来的寝衣忙让小太监接下道：“这个你您放心，奴才一定送到，天儿不早了奴才这就回了。”起身告辞回了养心殿。
是夜，月亮正中，白苏清若无眠而醒。
睡眼惺忪地半倚着床，就着碧和手中捧得酸梅汤静静地饮着。酸意卷着味蕾一圈一圈的晕染开来，激的眸中含泪半眯着眼。
碧和低声一笑，转身将碗抵于身后小丫鬟让其拿去了，我及了鞋，坐在妆台让她一下一下梳理着。
掩帕打着呵欠，随手取过备好的话本史册，细细寻找着英雄才俊。
旁侍端盆的小丫鬟倒是面露机灵，弯了眸子适时插嘴：“奴婢刚刚出去端水，外面月色好极了，奴婢都看花了眼呢！小主可要观赏？”
看了眼碧和，相视一笑，点了头让她开了窗。
月明风起，吹起了一绺绺发，碧和适时的用了白玉簪绾了发。月儿居于正中，和着云彩晕着一层层飘渺的银光，远处不知为何自天穹处，淡淡银光升起，心思回笼间竟想起了虞美人。
脑中灵光乍现，连连翻了史册，寻了项羽生平，其他不论就单单他那武艺胆识却是应了英雄二字……只是……只是不知是否合乎规矩。碧和见此疏散了众人，单单伴于身侧不语。
知晓她忙了一天，便让她支使刚刚那个机灵的丫鬟留下，让她徒自休息了。
小丫鬟也算会行事，自侧不语偶尔两句蹦出也让人挑不出错来觉得及其受用。听了她的建议，也算是这大大的画册有了一点点眉目。
舒了口气，赏了她一碗酸梅汤，转而收拾言：“明日暂且便由你近旁伺候着吧，让碧和明日歇息歇息，这几日也劳烦了她了。”瞧着她又言：“之前倒是没见过你。”
她垂首不卑不亢，沉稳的行了礼，年轻而有活力：“奴婢刚刚入选进宫寻了差事便被分配到您这里了，奴婢虽是刚刚入宫，但定然会好好伺候您”面上机警可爱，眸中充满着跃跃欲试。
抿嘴一笑，怪不得，原是刚刚入宫。哭笑不得的刮了她的鼻子，而后正色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给碧和说一声明日不用起早好好休息，今日麻烦她了。”
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执笔挥墨。先是在画册上描了大概轮廓，将画册收好，又静坐联想了几般，而后便入了住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