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策：小妆弄影照清池
搁盏于案，稍做停顿，崔秀女温笑：“日后有皇太后照顾，臣女自是心安，现下时辰快至传膳，妹妹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崔秀女起身微礼，出殿携滕归。
“嗯，好生照顾自个。”人起身离，皇太后未多加挽留，多时不见难免生疏不少，唤媵入内收拾复。
娇柔卷花帘沁香，风拂绿纱映满床。
盥梳沾胭脂，斜扶玉簪上。
不见燕子压枝梢，可见秋深处。凤缱绻不禁喜添两分，至往千鲤池。水波粼粼，红白锦鲤交相辉。捧鱼食喂之。与旁未雪嬉笑。
宫夫人从潘良人那儿出来后好似也明白了什么，一抹涌动总是无意间在心头翻腾，却也不知到底是何。
再有数月，潘良人准备待产，以后可是热闹。
若是自己的女儿在，那是有多好。
听人说见锦鲤多好运，便在池旁多占了会儿。远处遥见一女子倒是明艳，忍不住眯了眸去打量。
凤缱绻正尽兴，忽察旁远处一人，眉略蹙。偏首便闻未雪说是宫夫人，领神一笑。递之鱼食，帕着手。缓步渐近，安然唱礼。
“妾美人凤氏，给宫夫人请安。”
恰见人款款而来犹似画卷，本瞧着侧面还不熟识，见了正面才想起是长乐宫见到的人。
原来是美冠群芳的凤美人。
上前虚度一把：“缘分呐，当日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记得你还有个姐姐，怎不邀了同来却独自一人？”
凤缱绻顺作起身。眸视人，面浮浅笑。现帝子宠之人不多，宫夫人在列。借势得以庇护亦好，眸底蕴光。笑已漾开。
“妾那姐姐深居简出。却道与宫夫人有缘，果真缘分！”
宫夫人面上柔柔，顾人喜色，心思亦知晓一二。任得拉着入亭，脚下未停。眸敛渐低。
入座，宫夫人话道：“太后母家，轩辕旁系早前送了个秀女崔氏，这这些天又送了几位进宫。若在添几个，这后宫便当真成了她们天下了。太后这一招相互制衡而又能如虎添翼，倒不失为良策。”
凤缱绻怔愣。
她与宫夫人交集不深，上次长乐宫皇后娘娘传唤还被其数落了一通。这次没想到宫夫人竟然会对她说起这些。
“轩辕旁系家三姐妹，老三没见过，可老二确是个不讨本宫喜的。前日见着，她不咸不淡一句话儿，本宫听了不甚心爽。到底是太后母族，傲气是有几分，但后宫女子最为忌讳的就是傲气。”宫夫人眉眼弯弯：“今后之事谁也说不准。”
“是，夫人所言甚是。”
凤缱绻只得拿出含糊模样应对，说多错过，她只顾喝着茶水，其他一概不答。
宫夫人看凤缱绻反应，瞧得出是个伶俐的，她不多说什么，是怕祸从口出，比寻常的蠢笨女子强了去了。
“凤朝女国果然出妙人。也只可惜了从前在长乐宫与美人结怨，不过这话敞开来说了，今后本宫与美人便一笔勾销。如今皇后派情形愈好，也正是轩辕旁系家女儿邀宠的好时候。本宫素日少见你，多去倾香榭请个安跟咱们姐妹走动走动才好。若是喜本宫，多来倾香榭跟本宫做个伴儿话家常也不至于冷清了去。”
管事小安子与小禄子闲聊一番，才知道皇太后母族轩辕旁系又送了人进宫进宫了，听说还是嫡女。如今就储秀宫住着呢，想来最近自己一直躲懒居然都不知道这事儿真是该死啊，寻思着一会儿回去了看看那位小主是，自己也好帮衬帮衬，不大会儿的功夫，那秀女身边丫头姐姐就过来说是主子传唤，管事小安子忙跟了入了秀女厢房，见人跪地问安道：
“奴才小安子，给准主子请安了。”
片刻，人入内请安，瞧着跪下之人，几次前来皆是错过，今日倒是难得一见，钟离颖浅笑柔声：“快起，何必行这般大礼，也是难得见你一回。”
管事小安子得免起身笑眯眯的道：“这大礼准主子受得，那个前阵子师傅才把奴才安排到了御前当差，那边事儿比较多所以也有些日子没来给准主子问安了，那个奴才听小禄子说太后家有秀女入宫，这不，往储秀阁跑得勤快了些，怕姑娘受委屈。”
钟离秀女闻人一番言语倒是明了。
“你这声准主子我听了倒是喜欢得打紧。现下顺公公看重你，自当事务繁多，我这你还能记得就行不必这些问安琐事。”人提起轩辕旁系，微愣遂莞笑言：“我那妹妹也是前几日入宫的，倒是许久未见便叫来房里叙旧一番，妹妹倒是前脚刚走。日后倒是劳烦小安子公公了，你也不必看在皇太后面上多加照料我们，由着人多历练也好。”
崔妹妹方才来时候，说起慈宁宫里太后一番话，钟离秀女回忆之后摇头叹息。
太后双眸微抬，指腹磨挲盏沿，添：“宫中不必外头，哀家也顾及不了多少，若是有何需哀家再多帮衬些。”
模棱两可，到底皇太后能帮她们多少，不得而知。
虽说让人历练，但皇太后心中难免割舍不下，这入了宫更是牵挂得紧。这不便差遣小安子公公过来慰问了。
管事小安子闻言心中明了，到底是血亲，皇太后怎么会不管不顾。见钟离秀女刚一提及妹妹脸上都笑开花了，寻思着回了储秀宫自己一定照顾好这位二小姐，不让皇太后担心。小安子摆摆手道：“言重了，储秀宫里的事请准主子尽管放心，有奴才在那边一定护得几位小姐周全。”
钟离秀女闻人应也是安了心，微挪身子撑着一旁，端坐久了倒是累。
“现下愈发忙了，公公倒也得多顾着自个身子。”素荑将垂下青丝别于耳后，霖然浅笑：“日子倒是过得快，不晓得何时才能见到皇上。”微叹气，复言：“也是得多谢了公公，钟离和妹妹才能过得安生。”
小安子听人言心中一暖，这宫里也只有她才会关心自己的身子了。听她言语不禁回想起往昔那个整日受气挨欺负的自己了，要是当时没有皇太后估计自己早死了，在这皇宫之中死个把奴才平常的很那。
“皇太后对奴才那是极好的，所以准主子不必谢奴才。千鲤池出事那日，准主子也在场，皇太后叮嘱主子口风紧些。”
钟离秀女身子颤抖，那日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微红了眼眶。她听闻赵良人被冤枉，也是觉得深宫可怕。
深居浅出恐怕都难躲过祸端。
“怎的晦气得很呢，公公放心，不管何人问起，钟离都会将事情烂在肚子里。”
羽睫微润，捏帕轻拭眼角，缓了情绪，顿，“公公若无别事，替我问候皇太后娘娘。”
管事小安子看她伤心，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入宫数十年，大风大浪都承载而过，宫里的阴暗面尽数入眼。皇太后也是个睿智的主，一早洞悉皇后的计划，怕是有心袒护潘良人。就算真是潘良人自己跳进的千鲤池，这罪名也扣实在了赵良人之身。
“准主子现在吃得好住的，好还有人伺候，可比以前在宫外过得好呢。得，时辰不早了奴才这就回去，准主子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意吩咐奴才，奴才一定会准主子效犬马之劳。”
钟离秀女微颔首，闻言起身入閫，顷刻，拿出一仔细折叠帕子，“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这帕子倒是入宫前亲手绣的，上有一“墨”字，答谢公公。”
莲步至人身前，将帕子搁人手中。温和携缕浅笑靥。
“倒是有劳你了。”
小安子接过递来的帕子，小心的揣到了怀里，“恭敬不如从命，旁的不妨事的，那奴才这就回了，奴才告退。”后转身离去。
小安子又去了储秀偏殿，着人把这一阵子入宫秀女的花名册拿了过来，一番查阅找到了几位轩辕旁系，一一前去拜见。随即便吩咐道往后这几位小主的差事要格外上心，吃穿用都捡着咱们储秀宫里上好的送，住的地儿也好好拾掇下。
回头再过去瞧瞧看看那小主缺什么也给送过去，打发走了小太监后才掏出那方手帕，自语道说了什么，后又将帕子放在了怀里。
送走小安子，钟离秀女正想喝上几口清茶，门外媵便入内言皇后至此，忙起身略整衣裳出殿迎，垂首敛衣屈礼：“秀女钟离氏，请皇后万安。”
皇后甫下了凤辇，便瞧着钟离秀女在门口迎候，侧首一令宫人扶起，适才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皇太后也跟皇后有几分千丝万缕的血亲关系
仔细算来，名分上钟离秀女算是皇后小侄女。
如是率先进屋落了坐，皇后让她陪坐在跟前，上下一观，复道：“你如今才刚进宫，可有何不适？日里行动可有何不便？”
钟离秀女由人扶起，莫大殊荣，垂首恭谨随人缓踱进殿入屋，“劳您挂念，臣女一切安好，就是秋困嗜睡得很罢。倒是潘良人那处……着实倒是令人担忧，不过眼下已然安好倒是人福气得很。”
“正是因着潘良人这事儿，本宫放心不下，故特来瞧瞧你。后宫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本宫只要你近日莫要出门，事端上门难清，你可知?”
钟离秀女乖巧颔首，“那臣女何时才能出储秀阁?”
皇后知道她问的是自己何时才能承蒙盛宠，但皇后却避而不答，转理解为其他。
“等潘良人安然生产之后，你方可自由出入。还有你那几位妹妹也是一样。”
闻人后话微颔首。心下疑虑，面上依旧浅笑嫣然，“皇后娘娘放心，臣女一定遵懿旨。”
“你们姐妹相见，想是要说的话极多。妹妹们她性子跳脱，你倒是娴静。如今潘良人孕有皇嗣，本宫势力日渐壮大，轩辕一族在后宫也可谓是只手遮天。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们的。”且观其神色，皇后复道：“你也不必拘束，长乐宫时常会派人来，有何想法只管提，莫顾虑。”
闻人一番言语，钟离秀女心下了然，顿：“家妹性情温和，妾未入宫前便于人相处甚佳，若是这时能在同一宫内倒是欢喜。东后美人性情娴静也是鲜少出殿，妾独自在这也是常乏味，若是家妹来了倒也有个可磕叨的。”言罢，略思，自然是明其意，起身微屈礼：“妾在此先代家妹谢过您。”
“快坐下，你既这么说了，本宫哪还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皇后如此命宫人扶其入坐，侧首吩咐道：“秀女入宫，最早也要好几月才能得封，还有秀女都人老珠黄了还没熬出个头。你也莫心急，有太后和本宫在，你们姐妹的盛宠总会有。”
皇后一摆手令宫人去传，这才对莞贵嫔道：“你与妹妹入宫，自然不能薄待。这对镯子你们一人一只。”
钟离秀女起身复而入座。
“谢您。若是臣女与家妹有何过错您责罚便是，妾不是那般徇私之人定将人交由您处置。”
“你素来懂事，本宫哪还不放心呢？得空了让她来给本宫请个安，本宫正经瞧瞧。”皇后如是言之，复道：“你虽懂礼，本宫还需多嘱咐你两句。就算在储秀阁里，也要小心谨慎。日里虽可走动，可绝不能往近水处行，如今天儿暗的早，也别在外头耽搁过久，哪处不适了，勤请着太医，上下若是没规矩，叫你生气了，便来禀本宫，本宫给你做主。”说罢起身道：“如今瞧着你尚好，本宫便先回宫了，你也不必送，安坐便是。”
听一番言语皆是关怀，钟离秀女心中难免波动。
见人欲离，莞笑起身，“礼摆着也废不得，您也言了，妾便不送远了。”原地微屈礼浅笑，“妾恭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