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赛车

  “以上,就是您的特约记者朱里为您带来的现场直播。老板,拓展业务,记得加钱。”
  慕容宇华一把扔开手里的Pad愤然起身:“把我当赌注?这两个女人疯了吧!”
  “不不不老板,只有安小姐在认真把您当赌注,想赢得您。夫人一点都没把您当赌注。她只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坦克车。”
  “闭嘴,朱里”慕容宇华很是不服气,“你错了,她才不是只为了坦克车!”
  朱里想了想,点了下头:“您说得对。”
  看助理认同自己所言,男人正欲沾沾自喜,想说谷三心里多少还有自己,却听他又道:“夫人还为了安小姐说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朱里话没说完,Pad就已经黑了屏幕。
  “老板?老板你还在吗?”
  老板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抱着手机自言自语:“真是疯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从谷三出现以后,什么事都不对了?她是老天爷派来考验我的吗?本来大家都简简单单的生活,安莲也做好她原来的事情不就很完美了?现在真是的……在搞什么呀!”
  回头再细想一下朱里拍摄回来的画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慕容宇华愤愤然又拨通了视频通话:“朱里!”
  “老板您还在啊。”朱里在那头重新接听了。
  慕容宇华张口就骂:“安莲穿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那丫头疯了吗!”
  “老板,如果您还需要我去监督安小姐穿衣风格麻烦另外发补贴。”
  “朱里你钻进钱眼里吧。”
  朱里这个问题答得倒是毫不犹豫:“我爱钱。”
  慕容宇华一头倒在了床上,两手一摊:“我看她们真是全都疯了!我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吸引人为之疯狂地美男子吗?”
  “嗯……这个……”
  慕容宇华掩面悲伤道:“果然被我说中了,这场婚姻对我对爱我的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我早说了不能结婚啊,现在你看,报应来了。”
  “老板,请您冷静一点。您到底要不要到现场来?”
  慕容宇华很是无奈:“我也很纠结。你看,我现在没有出现已经让两个女人为我疯狂,等我出现了以后,岂不是要让她们之间的怒火越烧越旺?”
  “那个,坦克……”
  “和坦克没关系和我有关系!”
  朱里耸了耸肩,随便吧,反正他是老板他说了算。便道:“如果您再不出发,比赛说不定都结束了。”
  慕容宇华看了眼时间:“那我还是来吧。免得谷三和安莲到时候打得太难看,我不好跟安家交代。”
  “您是默认安小姐会被夫人揍惨吗?”
  “朱里,我知道你不喜欢加班,但你也不用三五句话就找机会怼我。”
  朱里闻言就问:“既然如此,老板我能下班了吗?”
  “你给我在那儿呆着!”
  慕容宇华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安莲和谷三飙车了呢?谷三出现之前,他家莲莲是多么温柔可人的小绵羊,可从她们见过面以后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没人真的对劲过。
  想到这两天和谷三说的话,慕容宇华有些头疼地按压着太阳穴。他,还有“他”,关于真相关于谎言,接受还是推翻,关于自我还有这个世界……太多东西不断涌入脑海,这些曾一度都是被慕容宇华所屏蔽的,却因为一个谷三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这一切。
  他原本生活的很好,那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足够他消解心中的烦恼,为什么偏偏要有人来打破这种平衡呢?扪心自问,他愚蠢吗?
  生活就算只是一个简单又粗暴的梦又有何不可呢?所有的质疑最终都会被一个更大的声音覆盖过去,一切都像未曾发生过那样,大家快乐地、满足地生活着,每一个人都留守在他们该呆的地方,世界继续运转,所有一切都一成不变。
  而痛苦,痛苦终会消失无踪。
  就像他曾在葬礼上问奶奶时说的那句话:“这就是现实所需要面对的惨痛吗?”
  而后这个问题就像被大海卷走的细沙,在此之后除了模糊记忆,再也没有与之相关的思考。
  慕容宇华一抬头就能看见床边不远处的全身镜,他看着自己略显疲态地望着自己。
  “这就是你想看的现实吗?”
  他说。
  “这就是你忽略的现实吗?”
  说完这两句话,慕容宇华又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如果朱里在这说不定又会提议帮他预约心理咨询师进行检查。他有些烦躁地拿上钥匙离开了房间。
  天河山下。
  助理小朱看着老板挂了电话后再度黑下的屏幕,长叹出一口气来。他放好Ipad,看了眼身旁电子屏幕上的时间。距离安莲与谷三驶离出发点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两个人起步都很快,进气阀和泄压阀的声音隐约间能从山林之间传来。
  早在比赛开始之际,安莲带过来的人马就已经把无人机升到了空中,随时直播两辆车的情况。朱里和他们之中常年跟在安莲身边的一号保镖稍微熟悉点。这些保镖都穿粉西装带墨镜,看起来总是一个样,只有那个男人稍微能看出点不同。
  应该是叫阿峰?朱里想。他总是抿着嘴唇,利落板寸短发,宽厚肩膀高大身形,悄无声息站在安莲身边,像个隐形巨人。
  朱里放下电话时听见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小姐在做无用功?”
  “夫人的车速最快是一百七十码,摩托车车身轻小,敏捷、灵巧,安小姐的赛车也许是很快,但是没有我们夫人快。”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小姐要选天河山吗?”阿峰摘下他的墨镜,露出一双小到几乎像一条线的眼睛,朱里看着眼前男人从霸气侧漏寡言王牌保镖一秒变成严肃式搞笑人物,尽量保持住面部表情不要让自己笑出声。
  “为什么?”
  “因为在这儿,她能完全燃烧。”阿峰答,“小姐很早前就已经不疲于跑赛道可。她从读初中时就已经开始接触赛车。一开始她开得很稳也很慢,可慢慢的,我们这些教她赛车的人都开始被她一个又一个地甩在身后。我不知道慕容先生是如何看待她的,小姐有许多东西都藏在心里,为了不让慕容先生失望,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朱里:“我现在慢慢感觉到,安小姐确实和以前不大一样。”
  “我们小姐远比你们所看到的更优秀闪耀。”阿峰看着山林之中漂移闪烁的车灯,“等小姐上高中的时候,她已经渐渐开始向山道赛车进发了。本市一共有九条著名山道,其中天河山是最险峻弯道最多的。过弯、加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挑战。”
  随着阿峰的讲述,朱里听见有别的车朝这边驶来。围聚的车多起来了。他有些奇怪:“这些人是谁?”
  阿峰带回了自己的墨镜:“是我们小姐的手下败将。”
  天河山,历来都是本市赛车手热衷于征战的沙场。而安莲就是这个战场多年不败的常胜女将。不过她从来没在这儿用过真名,人们只知道——天河山车神,是个女人。
  安莲看着后视镜中谷三始终紧追不舍跟在自己车旁,微微皱眉。她太熟悉天河山的弯道,几乎每一条路都已印刻在她记忆深处,这几年她已记不清在这条山路上跑了多少次,所有行驶方法早就形成肌肉记忆,方向盘要打多少,什么时候踩刹车油门,何时该换挡,何时要加速。
  就凭对方对这条路的陌生程度根本不可能赢过自己。哪怕谷三驾驶能力卓绝超群,她都必败无疑。
  上山路程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山顶停车场,空地上一个漂亮的回旋,安莲快速掉转车头,她以余光朝车窗外看去,谷三直接一个急刹扬起车头,车身在近乎直立之下转了一个方向,接着悍然落地如同流星朝着下山路飞射而出。
  安莲不免加足了马·力紧跟上去。在她脑中仿佛有马达高速旋转弹射出的火星闪烁,车灯照亮前方马路,山路两侧种着槐树、樱花,两辆车呼啸而过时,一瞬扬起满地碎红。
  谷三听着风声不断呼啸而过。透过后视镜能看见安莲紧跟在后,眼前的车道虽然不熟,但多年奔逃养成的习惯让她总能第一时间确定最佳驾驶方案。其实谷三知道,安莲选的路线她自己肯定开得熟悉,可即便如此,谷三也不得不承认,安莲她比她想象地要更加专业。
  出发点慢慢围聚起人来了,纷纷望向大屏幕上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有人感慨:“好多年没在天河山看到摩托车和汽车赛车了。雅马哈对战G·T-R?可以啊。”
  “雅马哈R6,扭力和峰值马·力在同类型车里也算是一起绝尘。灵巧性跟速度如果配上驾车人的高水平,G·T-R能赢吗?”
  “马上要到第一个三连弯了,哪怕现在看不出来谁更胜一筹,一会儿也能略见分晓。只要GT-R在三连湾这个地方超车,接下来摩托车就很难再赢了。”
  谷三始终压着安莲的车灯前前行,对方的车灯如同刀锋将夜幕一分为二,马达声近在咫尺,而她只专注自己眼前道路。防护栏在飞驰而去,山影闪烁,也都转瞬即逝。
  第一个弯。
  谷三习惯性飘逸,她朝前望去,忽然间眼前却好像闪烁过一个人影——面容狰狞的丧尸像是朝她猛扑过来,可眨眼间这一切转瞬即逝,安莲的车灯仍在她身后紧咬不放,她心有余悸看向自己的后视镜。
  那个转弯处空无一物。
  那一瞬袭来的恐惧感是谷三无比熟悉的,熟悉到她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疾速前行又是否是另一个荒唐无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