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人妖之恋
可是这一切，却在那一天生了变故。
山清尤为记得那一天，天气十分凉爽。小蛇从谷中回来，看到他唇色发黑，面色冰冷地躺在地上，吓得扔掉了手中的山花。
“一个降妖除魔的修道人，一只生了仙根的妖，天命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们遭了天谴。在那一天，我突然道法尽失，丢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中了她的蛇毒。那个时候，我们早已越过禁忌，有了男女之实，本来已经打算在谷中终老，却没想到老天爷会这样惩罚我们。她在谷中遍寻草药，却没有一种草药可以解我的蛇毒，她无奈之下，背着我出了谷。可是我们刚刚才出谷，就碰到了下山除魔的师兄弟。他们见我昏迷不醒，以为是小蛇伤害了我，挥剑就来收她，她带着我仓皇出逃，受了不少的伤，一路被追杀到黑山，落到了那黑熊怪手里。黑熊怪那时已经修出一半人形，与小蛇和我重遇，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它发现我中了蛇毒的事实，而它刚好有办法解我的蛇毒，于是跟小蛇再次提出当年的要求，只是这一次，要求变得更加过分。”
说到这里的时候，山清道人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咬字都凶狠了许多。他的眼睛里蕴藏着恨意，轻灵那么不善观察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小心问了句：“什么更过分的要求？”
山清捏紧了手中的黑色拂尘，咬牙道：“它见轻灵出落得标致，动了歹念，要她留在他身边，跟他结为夫妻，一起食人心肝酿毒蜜，抛却仙根，一起修炼成魔！”
“这，那，小蛇答应了吗？”
“我那时已经毒入心肺，再找不到办法解毒，只能难逃一死。小蛇与我感情深厚，尽管万般不愿、不舍，却还是含着泪答应了。可我说了，我那时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小蛇已经另嫁他人，而且成了一个食人心肠的邪恶妖怪，仙根尽除。我去黑山找她对质，她跟我说，她当初其实是刻意接近我的，因为想要替母亲报仇，但又听闻我的百毒不侵的体质，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诱我对她放下戒心。其实我中蛇毒并不是遭到天谴，她告诉我，她族中长老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百毒不侵的人，对这种体质的人下毒，只能日积月累。我们两个的男女交合加速了毒液进入我心肺的速度，所以我才会中了毒。”
后来小蛇告诉山清，他中毒以后，她就把他随意弃在了路边，让他自生自灭。情人一场，也不算亲手结果了他，再回头来找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可没想到，山清竟然活了下来。
她说得狠绝，当时失去了爱人的山清被这样的真相震惊，根本就没有了判断能力，他以为自己真的被抛弃、被利用了，傻乎乎地恨了小蛇。
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地回到了玉清观，终日郁郁寡欢，颓废了好一阵子。他想不通，他明明跟小蛇相亲相爱，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的，为什么她说变就变？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她就只是在演戏而已吗？
“没人知道我有多难过，那像是一把锥子戳破了我的心！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小蛇。不，我爱她。我那时甚至想，只要小蛇对我是真爱，我就是为她弃了道，又有何不可？可是，她嫁给了那只黑熊怪！她那么绝情地跟我说，说黑熊怪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们都是妖，他们才是一路的，我是道人，是她的敌人，她是绝对不可能爱上我的！我被愤怒遮住了眼睛，因爱生恨。”
师兄弟们没人知道清山是怎么回事，只道他是中了蛇毒还没恢复。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瞪着一双铜锣大的眼睛，看谁都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
一段时日之后，山下屡屡传来消息，说是九头蛇妖再现，祸了多人性命，清山心中的恨意陡生，主动请求出去收妖。因为他先前已经有了收服九头蛇妖的经验，这次师傅万分放心，连个师兄弟都没派，让他独自一人就下了山。
“我拿着师傅给的观心玉，提着我的寒剑，找到了当时传闻九头蛇妖出现的村庄。那个时候小蛇正在大肆杀戮，我因为愤恨，根本看不到她在杀人时眼中流下的泪，提着寒剑就去收她。我把所有对它的怨恨，全都化成了杀招，剑剑毙命，最后一招贯穿了她的胸膛，她重新化作人形，却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看着那红红的鲜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从她胸口、嘴角汩汩的流出，其实我的心已经碎了，比她还疼。那是我的爱人啊，我们一起在谷中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几个月，如果不是那场变故，我想我们会一起修道，做一对摒弃凡尘俗世的神仙眷侣。我至今都想不通，月牙谷中草药千千万，连神草都有，为何却没有一种草药可以解我的蛇毒。倘若有一种可以解我的蛇毒，小蛇也用不着出谷。她不出谷，就不会被我的师兄弟们偶遇，然后追杀到黑山，更不会再次落到黑熊怪手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它。我那时若是知道，我的性命是用小蛇的身体和善良换来的，我就是宁可中蛇毒而亡，也绝对不会同意，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我只能亲手带着我在糊里糊涂的恨，杀了我最爱的人。”
轻灵怎么都没想到故事的走向会是这样的，山清道人居然亲手收了小蛇？她惊愕地张了张嘴，猛然想到一件事。试探地问道：“你中蛇毒的时候，是不是立秋时节？”
“你怎么知道？就是立秋时节！”
山清道人惊了一惊，猛地抓住轻灵的胳膊，轻灵吃痛地低呼，恰巧这个时候，陆清寒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变了脸色。
“你放开她！”
他一脚踢开铁笼子的门，等着一双喷火的眼睛就跑了出来，然后一把推开的山清道人，将轻灵死死护在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