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第二卷 妖域东行名初显 第76章 从今天起，为我而活

  “你……”
  沐言祖拧眉，浑身戒备起来。
  世见轩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中眼波流转。
  “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是看着你用，然后学会的，毕竟我天赋异禀嘛~”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沐言祖额角青筋狂跳。
  还现学现卖？鬼手十三针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掌握，外界的人也不会在神药谷避世隐居以后再无人能驱使此针法了。
  “可我就是看看就会了啊。”世见轩满脸无奈，全然一副我都说实话了你又不信的样子。
  两人对峙间，一旁的床上，公仪澈幽幽转醒，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并非完全不清楚。
  早在过去的二十年间，这寒气早已反反复复爆发了不知道多少次，次次令他生不如死。
  每次，公仪澈实在扛不住在寒冷疼痛中昏死过去时，都以为一切可以就这样结束了，连带着这痛苦的一生。可惜每一次，他都会醒来，徒留这副被寒气冲击得千疮百孔的身体。
  然而这次醒来，身体却出乎意料地轻松，除了双腿尚未恢复知觉，全身并无任何残留的痛感。
  看着房内多出的两人，想也知道是谁救了他。
  公仪澈幽幽轻叹：“何必救我，让我就这么死了，或许也就解脱了……”
  刚拼尽全力替公仪澈抑制寒火灵体的爆发，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却听到这话，沐言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踢在床腿上。
  “老子犯贱不行吗！”
  公仪澈低头沉默不语。
  沐言祖抱着踢疼的脚龇牙咧嘴又不愿喊疼，金鸡独立状生闷气。
  卿祈：……
  世见轩嘴角上扬，把手里被咬了一口的不死覆云芝半空抛了个圈，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对沐言祖道。
  “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这卷《寒心诀》是目前我手中最适合寒火灵体修炼的炼灵之法。”
  嘴上说着是送你们，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东西是给公仪澈的。
  “你的身体因为寒火灵体的爆发，十之八九已经化作寒冰。这寒冰欲意炼化你，从而拥有属于它自己的身体，反过来，你也可以把它炼化成自己的力量。”
  “《寒心诀》可以助你将体内的寒冰化为己用，短期内你不必担心寒气反扑。更具体的都写在里面了。”
  说着，他把卷轴扔到床上，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还贴心地替他们把门关上。
  公仪澈手指微动，却并没有去拿。
  听到世见轩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啪嗒两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沐言祖坐到公仪澈床边，看着对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郁闷地挠了挠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若对方是奚芥骨，他大可不要脸地抱上去变身“沐三岁”撒娇，但换成别人，恕沐言祖脸皮还没练到那个境界！
  半晌，沐言祖从银镯中摸出一个锦囊，往手心一倒，倒出一块玉制的长命锁，观其形制，与他脖子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次来找你，小娘亲托我带了些东西，都是给你的。”
  他把玉制的长命锁放到公仪澈手心。
  心里嘀咕小娘亲估计早就猜到公仪澈原本的那块碎了，不然怎么会在他离谷前就把这个新的准备好了？
  “在我们神药谷，成年以后都会由长辈赐字，小娘亲说，虽然你不在谷里，但是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你的字，她替你刻在这块长命锁上了。”
  在神药谷，名与字是分开的，名自幼便有，但字，需得成年以后由长辈赐予，通常寓意着长辈的祝福。沐言祖今年只有十六岁，自然有名而无字，言祖二字便是他的名。
  听到这里，公仪澈虚握着长命锁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缓缓收拢，将其死死握住。
  沐言祖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了勾，又被他压下，继续从银镯里往外掏东西。
  “这个玉冠是小娘亲亲自刻的，我都没有……”
  “这个玉带钩是青姨给你准备的，小娘亲性子懒，谷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青姨在处理……”
  “这个是……”
  ……
  公仪澈听着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述谁谁谁又送了他什么，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嘴唇微张，不引人注意地，轻轻抽了一口气。
  他自幼寡亲缘情缘，一身病痛无解，就连唯一对他好的奶奶，如今也没了……
  他不明白自己一个人孤单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到底图什么呢？
  可是现在，伴随着沐言祖的絮絮叨叨，还有逐渐堆满床的礼物，他似乎隐隐感受到了，来自那遥远之地的关怀……
  “还有这个……”
  沐言祖最后拿出的是一个玉盒。
  “这里面是从公仪老夫人身上脱离下来的跗骨枝，只要一点血肉吸引，就会迅速缠上那人，你拿的时候小心一点。”
  闻言，公仪澈猛地坐起来，抓过玉盒一把打开。
  玉盒里除了沐言祖说的附骨枝，还有一个碎裂的长命锁，以及一个长相怪异的布娃娃。
  “旁边这个是巫毒娃娃，里面有我从你后母的儿子身上夺来的一滴血，通过这个巫毒娃娃，哪怕相隔天涯，你也可以杀了他。东西给了你，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
  沐言祖继续说道，只是公仪澈的视线死死盯着那截附骨枝，就跟长上面了一样，也不知道后面说的这些他听到了没。
  言尽于此，沐言祖留给他自己冷静的时间，推开房门。
  就在他跨出门槛的时候，公仪澈突然说话了。
  “你为我做这么多，都是因为上古同命契约吧？”
  沐言祖脚下一顿，闭上眼睛，淡淡地道：“对。”
  公仪澈低下了头。
  “所以，”沐言祖突然转头，眼眸灿若星辰，“为了我，你得好好活着。”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那在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之前，为我而活。”
  ……
  门被轻轻关上，离去的脚步声并没有走远，显然对方还是放心不下，并未离得太远。
  公仪澈捧着盒子的双手颤抖，神色晦暗，嘴巴动了动，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背脊深深地弯下。
  良顷，他摊开手心，长命锁光滑莹润的侧面，雕刻着两个篆体小字——承影。
  公仪澈摸索着婴儿掌心那么大的长命锁，手背上突然滴落两点水珠，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触手一片湿润……
  眼泪？为何……
  公仪澈面上涌现几丝茫然无措，他抿了抿唇，视线扫过满床的物件。
  突然，他伸手拿过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小球，听沐言祖说，似乎是一个叫小九的人送的……
  其他人送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唯独这个，沐言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公仪澈将白色小球捏在指尖，蓦地指尖一痛，一滴血液渗出，将白球染成了红球，一股吸力从白球中传出，公仪澈下意识松手，白球却像是黏在他手上一样甩不出去。
  吸力来的突然去得也快，公仪澈环视自身，发现体内的寒气几乎少了一成！
  因为那滴血，公仪澈觉得他和白球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什么联系，从白球中，隐隐有心跳声传来！且在吸收了他体内近乎一成的寒气以后，白球中仿佛传来餍足的哈欠声，然后沉沉睡去。
  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公仪澈将头埋到膝间，喃喃自语。
  “为你……而活……吗？”
  ******
  一尺之遥的门外，沐言祖蹲坐在走廊边，双手托腮，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心虚？
  卿祈蹲坐在他肩头，也是一脸复杂。
  不管是谷中众人送出的礼物，还是从公仪老夫人身上脱离的附骨枝……都是为了引起公仪澈心神的震动，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他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我而活】。
  公仪老夫人的去世，彻底击垮了公仪澈活下去的欲望，他如今，也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罢了。
  但两人性命相连，沐言祖自然不能看着他去死，但鼓舞人心这事儿不是他擅长的，遂他只能搞点小手段了……
  以言灵之力将这四个字化作暗示印在公仪澈心底，哪怕此举有违公仪澈自身的意志，沐言祖也只能出此下策。
  沐言祖思索片刻，突然道：“救一百个人是为了苍生大义，救一个人也是救，我这都是为了大义啊！”
  所以，没什么好心虚的！
  卿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只是他对言灵的操控力到底还不够强，这法子副作用略大……眼下他只能祈祷，言灵之力这次给力一点，时效长久一点……
  ******
  沐言祖在走廊蹲了一夜，就怕又出什么变故，然而一夜过去，屋内静悄悄地什么声音也没有。
  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发现公仪澈竟然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没动。
  沐言祖登时一个激灵：难道言灵没用？
  就在沐言祖心里忐忑之际，公仪澈抬头看了过来，温和道：
  “听昨天那人说，你叫祖儿？”
  沐言祖胸口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他笑笑，徐步上前，右手向前伸出，“那么，正式认识下，我叫沐言祖，以后，是你最好的兄弟！所以，你要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守好我的后背！”
  公仪澈愣怔了下，突然浅浅地笑了，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就仿佛冰消雪融，春回大地。他伸手回握住沐言祖。
  “我叫公仪澈。”
  沐言祖朝他眨眨眼，“错了，是公仪承影。”
  “对，”公仪澈得知奶奶死后一直阴郁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他轻声重复道，“我叫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