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惶恐

  萧逸并未应声,而他的神态却表明着自己心中对于淮南王府的看法已然生了改变。
  此刻的萧逸,自是知晓了这多年对萧皓玄产生的憎恶感皆是可笑,他从来便没有为难萧皓玄的任何理由,更加没有憎恶他的权利,他这些年的所行所举,不过是加剧了安诗滢的自责感,只会让安诗滢对萧皓玄的愧疚更深罢了。
  而现下的萧逸虽是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行径带来了多大的过错,心里却依旧无法说服自己接纳于萧皓玄,他不会再对萧皓玄心生仇恨,不会再针对于淮南王府诸人,然而他却无法同萧皓玄好生相处,更是难容萧皓玄此人。
  若是说萧逸以往对萧皓玄的抵触是因了安诗滢所生,那如今,却是因了唐瑛,而因唐瑛所产生的抵触感,倒是更甚于从前。
  即便是老淮南王妃对安诗滢的陷害本便是一场污蔑,亦是无法消散萧逸对于萧皓玄的排斥与抗拒。
  萧逸依旧极不愿看到萧皓玄与唐瑛共处的画面,之前的他只觉这强烈的排斥感尽是因了老淮南王妃的缘故,此刻萧逸却开始意识到,在唐瑛这件事情上,他对萧皓玄所产生的抵触感,从不是因了他对老淮南王妃的憎恶,不过是因自己心底的惶恐与不确定性而滋生。
  唐瑛自是萧逸生命中所遇到的最大谜团,萧逸甚至不知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这般在意她,而萧逸同样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喜欢上唐瑛,是因了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处事,还是因了她眼底深处对于一切事物的无畏?
  这一切,萧逸皆说不清道不明,他只清楚,唐瑛现下在他的心中已然处在至为重要的位置,而他,唯愿长伴在唐瑛身旁的那人是自己,断不愿看到唐瑛同萧皓玄有着任何亲密关系,饶是他们二人以朋友相称,亦是不能。
  萧逸明白萧皓玄对唐瑛有着怎样的心思,而他同样看得到自己与萧皓玄的差距在何处,萧逸向来自信,倘若唐瑛如旁的官家小姐那般行事,他断不会为此而心生惶恐,依着唐瑛的年岁,萧逸自是更易获得她一心倾慕之人。
  正是因为唐瑛的举止思维皆不同于旁人,萧逸方有着难以掌控之念,更是因此质疑自身。
  唐瑛从不曾有着如她年龄一般的娇俏,她看似可爱稚嫩,心底却如深潭般沉寂,倒似经历过多番磨难之人一般。
  萧逸眼前的唐瑛,似一团浓雾般迷离,他不曾真正猜测到唐瑛内心的真正想法,不知晓唐瑛心中所欢喜之物是何,不明白她心底的沉静从何而来,更加不知晓她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是何。
  萧逸不明是何事促成了唐瑛这般心态,而那些缘故亦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相较于萧逸而言,萧皓玄却是更易懂得唐瑛的那一人,而萧皓玄,亦该更能打动到唐瑛。
  这些不得知与难以跨越的横沟,更是让萧逸多出了莫名的浮躁感,它们始终横亘在萧逸与唐瑛之间,这样的隔阂一日不除,萧逸便一日无法真正同唐瑛得以亲近,他为此焦虑,却是无计可施,便唯有制止萧皓玄与唐瑛的接触,给予萧逸更多的时日来消除这些差距,这是现下的萧逸所能想到的唯一解决之道。
  萧逸与萧皓玄自是有着极大的不同,他知晓萧皓玄的心意,却是难以理解他面对唐瑛时的举止,更无法做到萧皓玄那般从容,而萧皓玄越是从容,萧逸的危机感便愈甚。
  那种感觉,好似萧皓玄对唐瑛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而萧逸,自始至终,皆是毫无胜算的一方。
  萧逸清楚萧皓玄胜于自己的地方,所以在他察觉到萧皓玄的心意开始,便深觉自己处于弱势,这并不是萧逸愿意看到的场面,若唐瑛是场战役,萧逸断不可输,这场战役,他不容许自己成为败立的一方。
  这是生平第一次,萧逸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哪怕仅仅知晓萧皓玄倾心于唐瑛,已是令萧逸心乱如麻,而他心里的慌乱却不可由得旁人瞧出分毫,更不可让萧皓玄察觉到半分。
  萧逸唯有隐忍住心中的异样,只尽力缩小自己同萧皓玄之间的差距,让自己成为那个足以懂得唐瑛所思所想之人。
  萧皓玄如今自是萧逸眼前最大的敌手,更是萧逸眼中最大的祸端,他断不会同萧皓玄有着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萧逸无法控制自己面对萧皓玄时的敌意,他更是清楚,自己与萧皓玄,便如水火两面,各不可容。
  如今的萧逸不懂得安诗滢当年对于老淮南王与老淮南王妃的成全之举,他难以理解安诗滢的作为,更不愿理解。
  倘若当真欢喜于一人,自然有着同那人携手一生的心愿,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心爱之人同旁人共度此生?
  如若不能和所爱之人相守,便该是这一生最大的憾事,安诗滢留有遗憾,萧逸却断不会让自己有此遗憾。
  因了唐瑛的介入,即便是安诗滢对萧皓玄有所亏欠,亦难以扭转萧逸与萧皓玄二人之间的关系,萧逸可以因了这份亏欠而不再叨扰于萧皓玄,却无法与安诗滢持有相似的歉疚心。
  萧逸心中清楚自己的意愿,却不曾对安诗滢点明于此,而安诗滢亦不知悉,唐瑛此女已然处于萧逸与萧皓玄二人之间,她是一场变数,变数已生,便注定了萧逸与萧皓玄二人的对立关系断无缓解的可能。
  安诗滢此时且望着萧逸,她一心只觉,萧逸在知晓了那些真相过后,自不会再与淮南王府为敌。
  萧逸不曾出声应答,安诗滢亦未执着于此,萧逸眼底的动摇自是为安诗滢所察,她明白萧逸的性情,便不逼迫他,倒是转开了视线,且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母妃知晓了老淮南王妃所处的境地,心中担忧至极,却清楚自己亦是罪人,不敢去面对老淮南王妃、去面对淮南王府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