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上
岁寒当先越出洞口,让陈岚暂时留在里面,等他解决完所有人后再出来。
看到他的身影,杀手们也一个个顺势而动,四散开来,将他合围在内,轻易不得脱离。
两点绿光闪烁的流萤飞飞停停,再次让这些人也进入可怕的幻觉梦魇之中。
陈岚钻了出来,踢开横在洞口满地打滚的一名杀手,一个个拉下他们用以遮挡容貌掩饰身份的面罩,对岁寒摇了摇头。
经确认,她也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纵马飞奔,直来到最近的一座小城镇,紧密的追杀算是先告一段落。
有远客来住店,本是件赚钱的事,牛掌柜却老半天才无精打采地挪到柜台边,问对方要几间房。
“一间。”岁寒看了陈岚一眼,见对方并无异议,接过钥匙向楼上走去。
牛掌柜两眼无神,目光呆滞,都忘了拿账簿给对方记录,浑浑噩噩回到后方自己休息的房间。
就在前一刻,来了名容貌古怪可怕的客人,那客人的样子差点吓破了老牛的胆子,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正常。
他从未见过,有人的脸半边是肉而半边是金属的,不人不鬼不妖不神,他甚至都不敢确定,那究竟是否能被称之为人。
天渐渐阴沉下来,几声轰隆的雷响,骤雨伴着狂风而来。
风声狂啸,倾斜的雨点猛烈撞击着窗纸,似要将其彻底摧毁。外头一时间黑得如同傍晚,电闪雷鸣,在门上映出往来匆忙而又惊慌失措的人影。
“快走,这里不能留!”岁寒突然提起刚放下还未来得及拆开的包裹,牵住陈岚就往客栈外而去。
“出什么事了?”陈岚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骑上马,也不顾大雨湿衣,两人没命地策马疾驰,将客栈远远抛在身后。
“方才那雷电来得怪,怕是有人一早就在客栈里等我们,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奔出十里地岁寒仍不敢稍微减缓马匹飞驰的速度,攥紧缰绳道,“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我们会走这条道……”
临时起意的事,又有几人能猜中?可偏偏有时候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巧。
目送那半人半金属的怪物退了房,抓着柄权杖走出客栈大门后许久,牛掌柜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这时才看清楚,那怪物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男的是独眼,女的三四十岁,背着把琴。
月影阑珊,城郊山野干燥的小山洞内,陈岚机警地睁开了眼。凭着死士的直觉,她被一道微小的拔剑声惊醒。
“别出来!”温润的嗓音传至耳畔,身旁的人已然冲出,于数丈外短兵相接。
叱咤声呼喝声四起,陈岚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她能力太差,好不容易藏在这里,若再引起注意,必将成为他的累赘,她不能让战斗中的他分心。
二十余人的围攻,那道颀长身影往来穿梭,浴血浑身,山道上断肢遍地,血光中他不知疲倦,刀剑相交无视生命,看得人心惊胆战。
忽然,一道低柔魅惑的女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那女子笑着问道:“大祭司,怎么不见你的女伴?方才客栈中不是还成双成对的,怎么转眼间就抛下你一人?”
血雨中,岁寒神色冷峻地瞟了她一眼,不出一言。陈岚屏住呼吸,知道那女子是想钓出自己并以此为威胁,暗暗叮嘱自己连呼吸声都不能太过明显,以免被此人发现。
战场上沉寂了一瞬后,岁寒手中的剑疾速划过一道银弧,像破空的闪电,毫不怜香惜玉地劈向那女子。
一声惊呼,那女子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与此同时,银弧被紫黑色的昏沉魔气抵挡侵蚀尽,与其相消无形。
“大人,您可算来了,方才血燕差点就命丧黄泉了!”捡回一条命的女子拍着胸口,摆出一副娇滴滴的姿态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道。
对手已死伤大半无力再战,岁寒擦了擦溅至眼角的血沫,望向近在咫尺的流焰。
“你是来报仇的,还是另有目的?”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岁寒只得自己发问。
对方半张人脸在冷笑,金属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看起来诡秘而又怪诞,让人从心理上就输了个彻底。
“等你死了就知道了!”流焰笑道,话音未落人已跃起,一柄权杖自后向前抡出个半圆,直指向他。
光影幢幢,紫电金芒交错,一缕魔气逸了出来,却绕过岁寒,划向山洞内想方设法躲避蜷缩着的少女。
“你敢!”岁寒厉声大喝,放弃所有防御,长剑疾挥,剑气暴长,遥遥地打散了那道魔气,自己却挨了一记紫电的攻击。
陈岚再也顾不得什么,飞快跑了出来,扶住他略微有些站不稳的身躯。
“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的……无耻。”岁寒呸吐出一口血污,擦了擦嘴角,冷笑着望向对方道。
“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至于过程如何,又有谁会在乎?”流焰再次擎起了权杖。
但是这一回,谁都没有料到,他与岁寒之间,突然有什么发出“波”的一声轻响,顷刻间浓雾弥漫,还带着极其刺鼻的气味。
血燕被呛得涕泗横流,还没来得及揉眼睛,就发现对面那本应在劫难逃的两人,忽然间渺无踪迹。
山道中多出来两人,分别拉着同样被雾气呛到的岁寒和陈岚,朝山林深处狂奔。
眼前的树木越来越密集,从地上落叶的堆积程度来看,也越来越人迹罕至。
又向前走了一段,那两人才停下来,打亮火折子靠在树上直喘息。
是一男一女,皆着黑衣,男子邋里邋遢像个乡野村夫,女子却颇有几分姿色。他们喘够了,岁寒和陈岚也从那呛人的气味中缓过来,望着他们抱拳行礼道:“多谢二位恩公搭救!不知可否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那中年男人怪眼一瞪,望了他俩一圈,伸出根尾指掏了掏耳朵,态度极其不耐烦道:“要不是欠那李韫的,老夫才懒得跑这么多路,就为了放一粒‘辣目弹’!”
“辣目弹?”岁寒奇道,“方才那粒弹丸叫辣目弹,可是恩公的独门密器?”
“自创自造自赏自玩。”中年男子摇头晃脑,转身拉住黑衣女子道,“老婆,这人也救了,东西也试了,总可以回家了吧?”
“不行!”黑衣女子推开他道,“五爷说了,要一直护送他们到祥云城外。”
“就他小子事最多……”中年男子哼唧了半天,同自己的夫人在前方带路,领二人向一条鲜为人知的下山捷径走去。
刚下过一场大雨,暂时减轻了三伏天的燥热。
檐角聚集的雨水还在接连往下低落,在石阶上一次又一次印下再也无法抹平的凹痕。
丁若羽提了剑在院内挥舞,一招一式由开始时的生疏僵硬逐渐变得行云流水。在楼雪的严厉纠正指导下,原先死士营里带来的那些半吊子剑法也被改得面目全非,拥有了一种介乎于自己师父和浮舟之间的剑意剑势,那将成为她自己独一无二的气韵。
对面二楼的一扇窗微微开启,其内端坐的华服少年捧了盏茶,远远看她练剑,直到滚烫的茶水变得同室温差不多也未饮下一滴,只是出神地望着那只能算有一面之缘的少女。
他本是来找姜问心的,谁知在这里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那少女归剑入鞘,又捧了本书出来,在廊下念念有词地来回走动。
身畔伺候的楼里丫鬟见他总盯着后院看,忍不住告诉他道:“那位丁姐姐,是楼娘子的徒弟。”
“丁?她叫丁什么?”郁飞琼终于收回视线,冷冷扫了小丫鬟一眼。
“奴婢不知,奴婢刚来没多久,只听旁人都叫她小丁姑娘……”小丫鬟被他瞧得浑身一抖,仿佛性命都拿捏在对方手里般。
郁飞琼继续转过头去,这回那少女一手拿书,另一手直向前方,那动作……就像在施展某种术法。
“巫师?”郁飞琼一怔,盯得更紧了,想要看清楚她即将要使出的,会是哪一系巫术。
结果却让他再次愣住。
哪一系都不是,她放出了一缕冉冉升腾的紫烟,边缘还带着诡异的黑气,看上去颇为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