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可愿做我道侣

  凌夜默默驻足,手心一个结界如气泡撑开,将两人笼罩在内。
  柳眉就近靠了一棵树坐下。这一靠,压迫到了后肩的伤口,疼的滋了一声。
  “我看看伤口。”
  凌夜说罢,曲身上前,取出了一堆药瓶子。小心的揭开后肩那块破损的衣衫,他不由皱紧了眉,三道尺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你忍一忍。”凌夜说着,取了一张洁净的丝帕,沾了药酒小心的在伤口周围擦拭清洁。柳眉别过脸去,未出一声。
  凌夜又迅速的撒上了药粉,可是隔着衣服,包裹起来仍是不方便。他伸手到柳眉衣领上,想要褪下肩膀上的衣物,却被柳眉一手按住。
  凌夜一阵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柳眉移开他的手,说:“我自己来。”扭过头,仔细的将衣衫褪到肩膀以下。突然喘着粗气说:“我头好晕……”然后整个人向后仰去。
  “眉儿?”凌夜急忙接住,一探脉,一切正常。
  但见柳眉面色发红,眼神迷离,用低低的声音说:“药酒……”
  凌夜顿时明白过来,伤口吸收了药酒,她这是醉酒了。他有些无奈的笑了:当真是滴酒不能沾啊!
  凌夜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快速裹好伤口,穿好衣服,带她飞速离开。
  柳眉醒来,已经身处一家客栈中。起身,后肩伤口隐隐作痛,瞟到罗汉床上,凌夜盘腿端坐在那里,才放心。
  摇摇晃晃走下床,柳眉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倒了一杯茶,然后软软的趴在案上,笼着薄雾的眸子看向凌夜说:“这几日,和你一起云游问道,一起降妖除魔,采药炼丹,我很开心。”
  她撑起下巴,手指一圈圈缠绕起自己鬓间垂下的发丝,轻声道:“这样的时光,似乎曾经来过一遍,我是不是醉了,恍惚了。”声音如在梦里。
  “眉儿,你……不是醉了。”凌夜睁开眼,低声道。
  “什么?”她半睁开双眼。
  看她涣散的瞳孔,凌夜知道,她还没清醒过来。低声道:“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
  “我怎么不记得。”柳眉含笑探起身,手指把玩着小茶杯。
  “许是前世。”凌夜道。
  柳眉吃吃的笑了:“你还信这个。”
  “眉儿。”凌夜低唤了一声,他双手握拳,手心尽是冷汗,问:“你,可愿,做我的道侣,年年岁岁,月月日日,与我同行?”
  这个问题,终于问出口了。以为问出口,会松一口气,因为她醉后什么都不记得,因为不期待她的回答。虽然有那么多不紧张的理由,可事实是,此刻他的心脏骤然缩紧,紧张得难以呼吸。
  柳眉略微一想,摆了摆手。
  凌夜的心,随之剧烈一颤。
  柳眉接着说:“我做不了你的道侣,我没有道行。”
  “若你有呢?”凌夜急切的补问一句,双瞳也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如果有,如果有……”柳眉以手支颐,陷入了醉后的思考。
  他听到自己心脏冲撞胸膛的声音。却在她缓慢的闭上眼睛那一刻,骤然停下。她……睡着了。
  “如果有,倒也不错。”她轻声笑着,再次半睁开眼睛。
  凌夜骤停的心脏,报复性性的砰然一声巨响,撞破了胸膛。他看着她的眼睛,越靠越近,她也雾蒙蒙的看着他。
  就在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忽然,柳眉惊的一个激灵,将凌夜的脸一把推开。
  摆在柳眉面前的脸,骤然变成了一张虎脸。
  “你,你是谁?想干嘛?”柳眉踉跄起身,险些摔倒,惊得酒都醒了几分。
  “我?眉儿,是我……”凌夜以心目自查,才看到此刻自己的模样,无奈的握紧了拳头。剑齿黑虎,你可真会挑时机!不仅换了脸,声音也变了,这谁认得出来?
  他坐在原地不敢动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我一直在这里。”
  柳眉退到了墙上,紧张的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年纪?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凌夜无奈的后退三步,回答:“我叫凌夜,出自青云凌府,家中有主母,幼弟。”
  见她还是将信将疑,凌夜干脆召出了诩非,道:“我的仙剑,假不了。”
  “这倒是。”柳眉这才放松了些,又抱怨道:“你这个吓人的把戏,还真挺吓人的。”
  片刻后。
  柳眉抓着凌夜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哇,这耳朵是真皮!”“咦,鼻子湿哒哒的。”“我看看牙,怎么只有一边獠牙?”
  折腾了一会儿,柳眉毫无征兆的阖上了双眼,噗通倒了下去。
  勿原山地下魔宫。
  时隔多日,凌戈终于从一只附了神识的蝼蛄身上,看到魔宫内的景象。一个女子端坐魔宫王座,身上摄人的气息,蝼蛄相隔数丈不敢近身。他驱使蝼蛄,想要靠近一些,看清那女子真容,却感觉到了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透过神识传过来的,还有蝼蛄本能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果然,转瞬间,那蝼蛄就碎为齑粉,眼前一黑,那缕神识也湮灭了。
  凌戈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被察觉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被察觉了。
  “将神识附在虫子身上,有点意思。”龙母鬼姬冷声说罢,看向座下。
  “是青云凌府的手段。”一个蓝袍道人上前一步,一甩手中黑色拂尘,正是煜清君。
  煜清君恭敬道:“青云凌府,一直在密切关注各地动向,并向各仙门传递消息,我炼制的尸妖、大妖,缕缕被破坏。”
  “凌府?”龙母鬼姬重新坐下,淡淡说:“鸦神那点伎俩,打起来还真不够看。可若放任,就如无孔不钻的苍蝇,却也麻烦。”
  她扫视坐下,鸦雀无声。
  “煜清君,带上你的弟子……”
  “是。”煜清君躬身听令。
  “随我平了青云凌府。”
  罗汉床上,柳眉闭目甜睡。
  凌夜重重跌坐在一旁,他大口的喘息起来。
  “如果有,倒也不错。”回想这句话,凌夜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汹涌的潮水在胸中激荡,呼吸困难,仿佛行将溺毙的鱼。颤抖的指端想要抚上她的鬓发,却颤抖着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