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一去一留

  柳眉立即道：“我若摒除杂念，就不会陷入幻境了吗？”
  “哈哈哈，摒除杂念……”擎天大笑道：“这就是焚天炉的厉害之处，就算你清心寡念，它也能捕捉到你内心黑暗之处，甚至你忘记的过往，它也能让你想起来。”
  两人一听，都默然了。
  擎天又问：“小子，你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真的不担心外面吗？”
  “外面怎样了？”苏慕白再无法压抑对外界的担忧。
  “放我出来，我可以带你出去！”擎天大吼着，兴奋中带着一丝癫狂。
  苏慕白却嗤之一笑：“你能出去？不是说大罗金仙都难逃一劫吗？”
  擎天再次放声大笑：“本大爷可不是什么仙。我是神兽，是神！天生而有神力，不必修行就有不死之身，岂是寻常小仙可以比的！”
  苏慕白收了嗤笑，信了。他问：“真的不能带小眉一起吗？”
  “我不能带任何人。”擎天说：“除了与我有血契的主人。”
  柳眉虽然不抱希望，那一刻却仍有一丝空虚失落，她说：“苏兄，你快走吧，无水城此刻正需要你。”
  苏慕白没有做声。
  柳眉：“晚一步，或许就是生灵涂炭。”
  苏慕白依然沉默。许久才黯然道：“可是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柳眉道：“炉鼎以内难以突破，或许从外面可以突破呢！只要破了炉鼎，一样可以救我出去。”
  擎天哑然失笑，这可是焚天炉！他立即收了笑，也一派肃然道：“晚一步，或许无水城已经亡了。”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从炉鼎内破出。
  焚天炉内，漆黑的穹庐被烈火破开一个洞。苏慕白乘坐螣蛇，破空而去。
  柳眉静静的看着最后一抹火焰痕迹消失，那个洞迅速封闭，又形成了浑然一体的，漆黑的穹庐。
  幽绿的鬼气，赤红的炉火，浓黑的魔气，血色的回忆，它们像一群张牙舞爪的猛兽，向她扑咬过来。柳眉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一行清泪无声滚落。鬼火魔气接踵而至，她在痛苦中肆意放声嘶喊，泪落如珠。似乎这样，她心中的压抑，就能多释放一分。
  无水城上空，只见烈焰螣蛇之上，乘骑着一个白衣猎猎的男子。
  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大地。苏慕白回首，看着黑暗在眼前极速后退，她纤瘦的身影迅速缩小，蓦然，被黑暗吞噬。
  他的剑，随着心中的痛苦和愤怒，不断膨胀，膨胀，膨胀，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化作若邪剑身缭绕不息的雷光。一个从未施展过的招式，呼之欲出。
  雷霆万钧！
  万千奔雷从天而降，带着他雷霆般的愤怒，席卷整个战场。奔雷之下，连焚天炉的火焰骤然减退了不少。
  驾驭真雷诀之后，苦练数年引雷诀未成，而这一招神雷诀中的雷霆万钧，今天竟水到渠成的施展了出来！
  “神雷诀！”荀明倚坐在残破的石柱上，与身侧重伤拄剑而立的水若凝面面相觑，又看着滚滚奔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继而释然一笑道：“铁师兄，你看到了吗，你的徒儿不负你的栽培，他们才是无水城最后的希望。”血沫随着话语从嘴角不断滴落，他亦毫不在意。
  锐利的雷击，从四面八方袭向冰崖，赫连铁风立即以灵盾相护，却抵御不了穿透不止的奔雷，冰崖一瞬间已经遭受连番雷击，焚天炉的火焰，奄奄一息，几欲熄灭。可焚天炉本身，竟丝毫无损。
  擎天在高空中，俯视着地上的战局，不觉心痒难耐，低吼道：“小子，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一次苏慕白没有拒绝，只淡淡说：“不可伤一个无辜之人。”
  “好！”腾蛇绕天旋舞，大片的天空如烧着了一般，只见他在火海中遨游的身影，用闷轰轰的巨大声音说：“从哪个开始呢？”
  “等等，”苏慕白打断道：“焚天炉刀枪不入，从外面可有破解之法？”
  “还没想到。”擎天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小眉……”苏慕白虽有心理准备，仍是一惊。
  “不急，先击退施术者，再想办法不迟。”擎天的语气里，带着一分好整以暇，又似乎带着一分未卜先知的自信。
  “不行！”苏慕白的声音陡然转冷：“我要的不是想办法。我要的是确定的万无一失。”
  擎天收敛一些悠闲的语气：“那就这样坐视不管，等着你确定？”
  苏慕白喟然一叹，摇头：“罢了，你先对付其他人，冰崖和焚天炉，交给我。”
  擎天在空中一个盘旋，兴奋的冲入了战场，直奔慕容景。闷雷般的声音大笑着：“万妖丹，你怎么吞进去，我要你怎么吐出来。”
  苏慕白又看向不远处跟随而来的狐妖，传音道：“你们想夺回万妖丹，可以行动了！”
  得到的却是红葙虚弱的回应：“我们太靠近万妖丹，被万妖丹的王者威严压制，无法动弹。”
  苏慕白无奈一叹，回：“你们且隔岸远观。”
  面对着焚天炉，苏慕白再一次感受了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就像三年前一样。原以为再见面，会有所不同，事实是他不够强大。他怀着一丝希望，施展心心相印，企图呼唤她的灵魂，以保清醒。
  焚天炉内，炉火焚烧着她的精神和意志，一个个因柳眉而死的面孔，伴随着不同的情境，编织成不间断的噩梦，不停的刺激着她临近崩溃边缘的灵魂。愤怒，仇恨，恐惧，平日里被压制的各种欲念，源源不断的从心底钻出，混合着强烈的求生欲，化作一股巨大的应力，几欲破体而出。她背后，一个古怪的咒印，发出耀目的光芒，在炉火的熔炼下，慢慢虚化。
  感觉到一身刺痛，随之刺破皮肤涌出的，是无数鳞片。逐渐布满她的手，爬上手臂，肩头，又攀上脖子，脸颊。她在拆骨食肉的痛苦中，艰难的挣扎着。
  柳眉背后阵阵剧痛，砰砰砰，一串不轻不重的空响，直觉血肉与骨头被往外抽，背后陡然生出三根银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