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狂生,封参将

  偏厅的房门，虽不似寝宫正厅那般凛然冲天，却也有一股子势闭云空的气势。
  两名侍卫太监端站门处，小心翼翼的双手共用，缓缓推开厅门。
  吱呀的声音随着厅门的推开响起，传到众人的耳朵，厅中一股浓郁的帝王之气，冲霄而起，厅外秋末斑驳的树影间，几只忽有惶恐之色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了两声，失措的低掠飞离。
  “末将参见陛下！”
  展风神色庄严肃穆，身上铠甲亦铮铮整整，快步走入偏厅，手扶盔甲，单膝而跪，声音有些失措惶恐，如那悲鸣的鸟儿。
  “请陛下替末将做主啊，陛下！”
  双手恭敬辑首，低下头，铠甲领遮掩了某些情绪，他不敢直视面前那个仿若天一般高的男人。
  “中凤将军，朕命你护送太平公主，你抗旨不遵，乃是死罪，还敢返城？还敢让朕为你做主？”
  皇帝很像一个高雅的君子，云淡风轻，温文尔雅，即便他此刻训斥展风，可话语中仍然没有添加任何的训斥情绪，就像家长里短般平常的说了出来。
  “陛下，末将抗旨不遵，实乃无奈之举，只因丧弟之仇，不可不报啊。”
  展风此刻有些像个孩子家，语调中带着点点恨意，恨意中又有些哭腔！
  此等作态，令皇帝有些反感:“你给朕好好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敢伤害战神府的公子？”
  展风点点头，供手道:“末将谨遵陛下旨意，在城外等待太平公主大驾，谁知偶遇卓越挟持公主，末将与弟弟展翅自当维护殿下，报效家国，谁知那卓越身负恶魔之力，一时间竟不能将其拿下，反而害了家弟性命。”
  “后来末将命战神军一拥而上，搭上了数百条将士的性命，方才将其抓获。”
  说到这里，展风语气微滞，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陛下没有任何动作，方才继续说道:
  “所谓杀人偿命，末将本想将他一刀杀了，替家弟报仇雪恨，可想起陛下下旨，任何人不得伤害卓越，这才将其压入宫里，求陛下做主！”
  展风痛心疾首，他所想表达的情绪，通过言语无不清晰的传达到了皇帝的耳中。
  “好一个大胆狂生。”皇帝似笑非笑，言语风轻云淡，看着面前跪着的展风，沉吟片刻，道:“这狂生你既已拿下，是杀是剐便由你处置吧。”
  闻言，展风皱了皱眉，低下头不敢直视天威，有些惊讶，惊讶之中亦有疑惑。
  陛下不日前应云飞之意颁下圣旨，任何人不得伤害卓越，今日却又让自己将其斩杀？
  这是何意？
  便是殿外被押解跪扣在秋风中的卓越，闻听皇帝此言，心中也是一惊，剑眉紧皱，越皱越紧，直至一双剑眉将眉心一道锋锐剑痕，彻底掩埋。
  坏了，莫非云飞已然找到丹药，解除我与青衣之间那种莫名的联系了吗？
  这如何是好？
  惠画站立在卓越的身旁，秋风吹过，衣袂仿若半空飞絮，随风飘零。
  她听到了皇帝的话语，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似乎对于此事，没有任何在意，即便知道卓越乃自己大病治跟之药物，心境亦没有任何波动。
  只是在那张精致到让人想拂袖轻扶，却又生怕污了那张纤尘不染的脸颊上，两片没有任何修饰的樱唇，轻轻抿了一下。
  而后，牙齿轻咬下唇，直至樱唇有白意浮现！
  展风生性多疑，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尤其是这句话自皇帝口中所出。
  陛下一向心思难料，聪智无双，他既已颁下圣旨，又怎么会这般言语？莫非陛下知自己有心让展翅殒命？是以……
  心中一沉，展风底下的头，埋藏在衣领当中，有些不知所措，天威难测啊！
  他思虑片刻，深知伴君如伴虎，若自己没有万事临前，心境如水的胸怀，又怎么能当得起中凤将军，更遑论家主之位了。
  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展风收拾情绪，面色回复如常，再次供手辑首:“末将谢陛下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龙眸微闭，看着面前的展风，又似乎看着殿外的某处。
  “护送太平公主一事，转交张家长子张老大，再将张虎那小子从国舅府大牢里放出来，协同一起护送太平，你这便回去报丧，处理展翅后事吧！”
  话音甫落，皇帝不想再说话，挥了挥手。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大夏帝国数百官员无一不知，陛下很喜欢挥手！
  所以每个人都明白陛下挥手是什么意思。
  目的既已达成，于是展风起身告退。
  弯腰供手，缓缓退出，将他所能对陛下展现出的恭敬，所能表现出的遵崇，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殿门处忽然快速行进一位紫服女子。
  他险些将此人撞飞！
  回头望去此人，展风心头一紧，有些惊慌，连忙跪地:“末将不知公主殿下行进，是以失礼冒犯，望殿下恕罪，望陛下恕罪！”
  灵灵公主一身淡紫水泻长裙，长身玉立，上面更以金线巧织花锦，随着她走进殿厅之间，金光粼粼闪动。
  “父皇，儿臣有事求父皇！”灵灵公主秀发垂肩，婷婷玉立，若无之前冲撞展风，宛然便是落落大方的香闺碧玉。
  “生的这般大了，做事怎不知徐缓？”皇帝话语中看似训斥灵灵遇事太过莽撞，可话语中却没有任何呵斥之气，满是关爱之色。
  “父皇，惠…”灵灵公主柳眉紧蹙，妙眸紧盯陛下:“太平姐姐自幼在宫里与儿臣戏耍识字，抚琴练歌，后来生病，不得已回去宗门，如今病还未养好，怎地父皇便要将太平姐姐远嫁他乡异国？”
  适才，殿内展风禀报卓越杀弟之事，灵灵公主恰好路过，看见了惠画与卓越。
  她见了卓越，自不必说，与她有救命之恩，盈盈施礼，见礼之后，却拉著惠画的手走到一旁，说起事情来。
  惠龙宗向来与皇室亲密，惠画自幼便入宫与灵灵公主长大，两小无猜，一起学画，一起抚琴，又一起玩乐，自是闺中好友。
  只是在十岁那年，惠画体内突发大病，被宗门接走，至此惠画与灵灵公主再无见面。
  虽然惠画在往后的期间，不曾一次来到帝京，可想起身体之事未免影响灵灵公主，刻意保持距离，从未与公主见面。
  此刻相见，虽然惠画仍然执意避开，可灵灵公主却拉著她手，以叙想念！
  灵灵公主虽然不参与朝政，但也听说，惠画被封太平公主，要远嫁他乡去和亲，她曾多次恳求父皇，却始终无疾而终，此次相见，自当还要求恳。
  是以才莽撞入殿！
  龙眸轻轻一闭，随即睁开，柔和的目光慈爱的看向灵灵公主:“灵儿过来朕跟前。”
  灵灵公主莲足轻移，走到陛下近前，凝眸看着面前这个慈爱的人:“父皇，即便您让惠画姐姐远嫁他乡，自也要姐姐自己同意才可，父皇这般强人所难，灵儿当真伤心。”
  皇帝看着她，她的美貌承于她的母妃，他很宠爱她的母妃，于是，对灵灵公主的宠爱甚至超越了她的母妃！
  “展风，宣太平公主见朕！”皇帝看着灵灵公主，目光不曾移开。
  展风跪在殿门处，没人理会他，他自然不敢私自走去，腿脚跪的有些发麻的时候，才听到陛下的呼唤，当下起身将惠画请入殿厅之中。
  “民女参见陛下！”惠画盈盈施礼，目视前方，神色间虽清冷，却让人看来，有些平易近人，又有些怜爱！
  许是怕看见惠画那张绝世清美的脸颊，生出怜爱之意，所以皇帝仍旧看着灵灵公主，慈爱之色不减反增。
  “太平，朕问你，你可愿往道国和亲，以免夏道两国百姓生灵涂炭？”
  灵灵公主的神色愈发委屈，他看着皇帝，皇帝点头示意，只是继续说道:“你可以回绝朕，朕赦你抗旨之罪！”
  听到此言，灵灵公主方才开怀而释，离开父皇的臂弯，来到惠画身前，亲昵的拉著她的纤细手掌。
  “太平姐姐，父皇赦你无罪，你即刻拒绝了父皇便是。”她拉著她的手，有些撒娇意味的摇晃了一番:“以后，我会求父皇，让她将你接来宫里养病，宫里药物神奇，御医更是妙手回春呢！”
  惠画秋眸星光闪掠，看着灵灵公主的目光中，有些微的感动之色，流露出来。
  灵灵公主同样流光溢彩的眸子，迎上她的目光，心中却蓦然疙瘩一声，神色陡变。
  她看到了惠画对自己的感动，可在感动之后却是决绝。
  她对什么事决绝？
  惠画示意灵灵公主，收回自己双手，向着皇帝恭敬道:“陛下，太平一介女流，得陛下如此恩宠，担负此等安邦和平之大任，自当不辱使命。”
  灵灵公主想到说些什么，阻止惠画如此莽撞便将自己嫁给那从未谋面的皇子。
  可惠画知道她要阻止，所以未等她说话，便先抢断:“灵妹妹，不必再说，姐姐已然心意已决！”
  “来人，把灵灵公主送回寝宫！”
  皇帝看着灵灵公主，没有任何表情，有的只是帝王的穹势，实际上他笑了起来，因为他早已经知道惠画不会抗旨不遵。
  也知道她不拒绝的缘由。
  “灵儿，你先回去，现下朕要与你太平姐姐商量要事，片刻后朕去你寝宫看你！”
  灵灵公主被展风小心翼翼带下去，下去之前的恳求自当被无视。
  偏殿忽然陷入沉默！
  可沉默仅仅持续了片刻，皇帝便将沉默吓的惶恐而去。
  “太平，把你的要求提出来！”
  惠画看着他，神色认真严肃。
  “太平恳请陛下赦免卓越死罪，让其护送太平，将功赎罪，以成和亲大举。”
  此言一出，偏殿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展风将公主送去返回，方才再次打破殿中沉默！
  然后皇帝看着展风。
  “展风，你可同意啊？”
  未等展风说话，皇帝龙眸陡转，看着殿外不知何处:“传朕旨意，封张家长子张雄上将军，其弟张虎为偏凤将军，封狂生卓越为偏凤上将参谋，三人合力护送太平公主出嫁，不得有误！”
  展风此刻方才明白，陛下向来一言九鼎，为何今日却偏偏自食其言，原来，他自始自终从未想要杀死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