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登天路,登天人

  回城路上,有战神军亲自押解护送,自然一路顺风。
  不过展风为免引起有心人注意,还是将卓越五花大绑,绑了个结结实实,塞进惠画的马车里。
  皮翻肉烂的卓越随着马车的颠簸,车体不时触碰伤口,以至痛哼连连出声,脸庞逐渐凝固的鲜血,却在马车颠簸过程中被伤口处,更加新鲜的怒血所冲化。
  卓越的脸有些尖俏,棱角分明,在满脸怒血之下,依然有几分好看。
  鲜血随着脸角滑落,于是流入了他破烂不堪的唇角里。
  忽然他有些担心!
  使劲皱了皱眉,剑眉自鬓角拉扯回来,神识发现眉心那道剑痕并未出血,这才放下心来。
  身旁惠画柳眉微蹙,看着卓越,眸子中有些心疼的情绪弥漫,从身上扯下些干净的衣服布条,为卓越细细包扎伤口。
  纤纤玉手不时触到烂肉,卓越疼痛难当,“轻点啊!”
  惠画没有言语,手中依旧。
  卓越见她一路不曾说话,以为怪自己杀人,不珍惜他人生命,也不珍惜自己生命,有生气的嫌疑。
  所以他疼痛努力偏眸看向惠画。
  惠画柳眸中弥漫着无数的担忧与心痛,卓越自然清晰的收入眼底。
  他有些异常的烦躁,同时他也明白,惠画的担心,恐怕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自己的命。
  这是完全不同的情绪,惜命,和惜我,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命有无数条,比如人命,狗命,贱命,富贵命,而我,只有我一个!
  “哈…”
  卓越咧嘴忽然轻笑,却引动伤口,痛的冷嘶一口凉气,却还是说道:“你喜欢我!”
  此言一出口,卓越顿觉有些后悔,他心中明白,惠画不喜欢自己。
  可他却以陈述的方式说了出来。
  闻言,手中的动作微有停滞,不小心触到了卓越后背的烂肉上。
  “疼!”卓越低鸣一声。
  惠画闭了闭那双秋眸,继续手中的动作:“你既知疼,便不要说话!”
  卓越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不说话,嘴角却不自主的继续道:“你既喜欢我,为何却像言秋水那般待我冰冷如山?”
  惠画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说话!
  “我知你身患大病,难道是病的原因令你不苟言笑?”卓越见惠画无言语,继续问道。
  实际上,卓越从未在惠画处感觉像言秋水那般的冰冷,不可靠近的情绪,他有此一问,实在是因为她的话太少了。
  难道她跟自己的哥哥也是这般话少?
  “我不喜欢你,若是我有些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希望谅解!”
  卓越的思绪被惠画柔若无骨的声音所打断!
  卓越看着惠画,那张脸很美,也很柔弱,他没想到惠画竟如此直接,虽然她的言语中,所传达来的情绪,已经十分的顾及卓越的情绪,但仍然直接。
  尴尬的讪讪一笑,转眸闭目修养。
  车厢内的空气中似乎有些尴尬的氛围。
  秋末的风,凉到骨子里,无孔不入,一股秋风掀起车帘,于是另外一股秋风趁机而入。
  似乎吹散了一些尴尬的氛围!
  快要进宫了!
  沉默了许久的车厢内,一道柔音终于打破沉默:“你方才所说的言秋水,便是许久之前你昏迷时,口中念念不忘的青衣姑娘?”
  闻言,卓越神色间忽然一怔,沉吟了片刻,道:“你当日想将我带回惠龙宗时,你穿的衣服便是青色的,我口中的青衣,自然是你!”
  在当时那种焦躁的氛围下,虽然卓越忘记了当时惠画穿衣之色,但信口胡吣一向是他的本事。
  而惠画却柳眉轻蹙,时间过去虽然不久,但她却也忘记当时自己穿了什么衣服。
  一抹红颜娇羞隐去,摇了摇头,看着卓越:“你既已有青衣,自当珍惜!”
  卓越想起了之前的某些事,他与她之间种种对话,甚至有天他喝醉了酒,雨中误把惠画当做青衣,做了一些事情,虽然惠画温柔软美,可除去她哥哥,从未有人将他拥抱,这,却也令她感觉羞涩。
  当时的卓越可从未感觉有害羞之情,他只把惠画当做惠龙宗大小姐,甚至工具,只是不知为何,此刻想来心中竟有羞意。
  他明白,想来当时的自己,与此刻的自己,对面前的这个重病垂死,又珍爱生命的女子,心境已然不同。
  卓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探头看向车外,车马已经来到了皇宫内院,高耸巍峨的红墙在卓越的视野中逐渐的变大,红墙绿瓦间,气势磅礴,像一座巨大的山脉,耸立在眼前!
  想来,很快便能见到皇帝!
  …………
  一扇恢弘磅礴的漆红大门禁闭,气派之非凡,仿若天门,天门之后,是皇帝寝宫。
  一张漆红的大椅,其上数条巨龙盘踞,服从在天威的盛势下,规律有序。
  龙眸长身,就像活着的真龙般,相互缠绕,游龙在这个帝国的盛世之间,活灵活现,逼真到有些盛气凌人。
  就像此刻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那个高大的人一般。
  其实他不高!
  但他比天还高!
  一身金黄龙袍之上,九五之龙仰天长啸,长须怒张,仿佛要冲入云霄,隐隐间宛若与龙椅上巨龙相辅相成之下,变做了一个人,一个高大的人,他坐在这张大椅上,俨然与其成了一体。
  这张龙椅,似乎最配由他来坐!
  所以他坐着,就没有人敢站着!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黑袍人,龙音响起:“明日,推演可有异常?”
  皇帝的话语平淡如水,淡雅温和,他没有加入到话语中任何的情绪,任何的气势。
  可他的言语落地,屋顶的金黄瓦砾似乎动了动,便连屋外漆红的大门,也收敛了些许鲜艳。
  跪在他面前的黑袍人,贴地而叩拜,由于黑袍很大,很宽,也很长,以至于黑袍淹没了他整个人,便是他的脸也被黑袍的帽沿所侵吞,整个人隐在黑色当中。
  他叫明日,自然能推演明日之事!
  “回禀陛下,微臣推演了无数遍,推演的尽头似乎有些变化。”
  皇帝没有说话。
  所以明日继续道:“陛下,黑魔出现的那日起,飞公子的登天路,由此出现了变数,变的不在如往常那般顺利。”
  “你的意思是那个狂生?那便杀了他吧。”皇帝反问。
  黑袍人更加恭敬:“回禀陛下,这个狂生乃是陛下用作飞公子登天路的垫脚石,自然不必杀之,只是书生当年留下的东西,会成为飞公子的些许障碍!”
  “有朕在此,书生留下的东西不足为虑。”皇帝忽然挥了挥手,挥走了身前一片空气。
  明日知他不想再说下去,便想起身叩首告退,忽然又想起某事,身子再度恭敬。
  “陛下,微臣昨日推演飞公子的登天路时,发现了大夏帝国似乎又出现了一个登天人。”
  他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自大夏建国以来数百年,只出现书生一人登天,登天人千年难觅,飞公子自书生登天之后应天而生,已是奇迹,却不曾想,又诞生了一位登天之人!”
  “此为何人?可对飞儿登天之路生有隐患?”皇帝听闻此事,神色间竟古井无波,仿佛对此等大事毫无在意。
  “回禀陛下,这便是微臣所烦忧之事,微臣费心推演,甚至不惜用精血验算,却也未曾推演出此人乃是何人?至于对飞公子登天路倒是没有造成隐患,有他无他,飞公子都可登天,只不过……”
  语气略微一顿,明日低下掩藏在帽沿里的头,有些隐忧:“微臣耗费精血,推演出此人登天极难,不似飞公子那般简单。”
  话到此处,明日忽然抬头看向陛下,他还有话,但不敢说。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皇帝虽然看不见明日的情绪,但他却感受到了他的思想。
  “谢陛下恩典,”明日叩首再拜:“回禀陛下,此人登天之难难于上青天,若是他想要登天,必须杀尽他前面所有的登天人!”
  龙眸微闭,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尽了这间殿堂里的空气。
  明日的呼吸有些滞涩难当,连忙叩首,声音有些颤抖:“陛下息怒!”
  皇帝闭眸轻呼,殿堂里恢复自然:“他前面的登天人仅飞儿一人,此人竟以飞儿当做垫脚石?”
  明日惶恐:“陛下不必担忧,以飞公子之能,想必此人也于那狂生一般,只是飞公子垫脚石而已!”
  “报……”
  殿外忽有侍卫传来军报!
  皇帝挥了挥手。
  明日藏于黑袍中,黑袍藏于空气中,大殿之中只余皇帝一人。
  “回报陛下,中凤将军押解黑魔求见陛下!”
  “去偏厅等朕!”皇帝起身,仿佛盘龙纵横,他离开了那张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