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月剑出血汪洋

  卓越紧皱着剑眉,眉心殷红欲滴,看着老头子,深深叹了口气。
  “有个屁的希望,丹田被废,根本无法再修行,老头子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
  老者微微一笑,淡淡道:“书生曾经也如你一般,被人废了丹田,若不然他二十岁通幽,为何到三十岁,整整十年间却难寸进一步,即便是这世界上资质最差的人也断不能修行的这般缓慢。”
  闻言,卓越缓缓瞪大了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老头子,神色十分的惊诧。
  “你的意思是,书生曾经也被人废了丹田?就是说他在那十年间连通幽境界都没有?”
  “那为什么他丹田被废之下,却还能一朝破镜呢?这不可能啊!”
  “莫非有神丹妙药?”
  “还是说书生的丹田能自我痊愈?”
  “不可能,丹田被毁,不可能会自我痊愈,至于神丹妙药,这天下哪里能有治疗丹田的丹药了……”
  卓越的声音有些激动,脸色极端的难以置信,他快步绕着老头子转了起来,然后身子忽然一顿。
  “传闻中根本没有人说过书生丹田被废,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能知道那书生的事情呢?你在忽悠我。”
  “再者说了,这本图集跟书生一朝破镜又有什么关系,你肯定是在忽悠我。”
  卓越目光灼灼的盯着老者,只听老者不慌不忙缓缓道:
  “我知道便是知道,如果非要说一个我能知道的理由,那是因为我叫生书,他叫书生。”
  卓越一阵语塞,老子一连串的几个问题,只换来你一句,因为你是生书,他是书生这么一句废话,这他奶奶滴是什么破理由?
  “屁话,死老头子你这说的是个屁,我叫卓越,如果别人叫卓一,卓二,卓三,难道我就能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望着卓越不屑的神情,老者依旧面无表情。
  “我真的可以帮你走上书生所走的路。”老者第二次淡然问道。
  “书生走的什么修行路?”卓越的嗓音,因刚才和激动,竟变的有些嘶哑:“可是我丹田被毁,不管什么路,已经完全不能再修行了。”
  “孩子,你才活了几个年头,懂什么修行!”
  卓越满头黑线,神色诧异至极。
  “什么?我不懂修行?你说我不懂修行?笑话!”
  卓越无奈的挠了挠头,真的是可笑:“老子年纪轻轻便已是通元境界的强者,无论是第九重山还是别的山的修行天才都视自己为异数,便是明月楼楼主也对自己多有赞赏之语,然而在老头子看来,自己竟然只是个不懂修行的孩子?”
  “呵呵!你真是个疯子,白痴!”
  “老子十余岁开始接触修道一途,一路过关斩将,仅用短短八年时间从洗髓境,神照境,通幽境,通脉境,达到通元境,只差一步,便能踏过仙凡之隔,到达地元境界。”
  “而地元境以上的天元境,神元境等等等,对当时的我来说根本都是小菜一碟,迟早横步跨之过去。”
  “这种修炼速度,简直可以说绝无仅有,而且在我这个年龄段,能达到通元境界简直是一种奇迹般的存在,你竟然说我不懂修行?哈哈!”
  卓越神色激动,抬头望天,整个明月楼,除了一重山的人,有资格这样评价自己的,能有几个?
  卓越一口气说完,看着老脸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的老头子,略微生气的指着老头子那满脸皱纹的脸,不屑的笑了起来。
  “说我不懂修行?呵呵,真的是笑话,你真的是个疯子。”
  老头子静静听卓越说完,轻轻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眸看向四周的万卷藏书,摊开了双手,笑道:
  “小伙子,你是个天才,而且是个绝世天才,但是,你依然不懂的修行。”
  “大道三千,藏海花开,条条可通天门,人们却为何拘泥于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呢?”
  卓越抓狂摇头,伸出纤细的手掌,缓缓抚上老者的额头上。
  不烫啊,那就是没发烧,呵呵,既然没发烧,那就是个疯子。
  老者尴尬的将身子往后退开一步,躲开卓越无礼的动作。然后微微颌首,道:
  “孩子,你打到第二重山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但,也仅仅只是注意,而当你去往一重山的时候,我才开始关注你。”
  说到这里,老者语气一顿,浑浊的眼眸终于是以正眼看了一下卓越。
  然后,他继续说道:“只不过让我有些失望的是,我给了你十二天的时间,你却仅仅只在一重山撑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老者的语气似乎有些惋惜:“不过十天也是在接受范围的。”
  闻言,卓越摸着脑门,使劲拍了拍,真是个疯子,疯言疯语,旋即他狠狠的摇了摇头,嘴角冷笑一声,转身向着藏书阁外一步不回的走去。
  “孩子,你难道不想重回巅峰么?”老者的声音略微的有些提高,第二次问卓越这个问题。
  而第二次回答的卓越却和第一次的回答有些不同。
  “不想。”
  卓越没有回头,伸手朝身后的老者摆了摆手,显的没有任何兴趣。
  而他背后,老者沉默了片刻,又轻声道:“书生当年丹田被废,终日浑浑噩噩,心中积怨颇深,所以他决定以魔入道。”
  脚步一顿,卓越的身子又是猛的一震,停在当地。
  凝耳倾听,只听那老者又说:“那本图集里封印着些东西,我可以用那些东西,帮你再次入道。”
  卓越缓缓转身,看着老头子那张看不清表情的枯脸,嗓子突然变得嘶哑起来,疑惑至极。
  “用什么东西帮我?要怎么帮我?”
  “那书生竟以魔入道?成功了么?付出了什么代价?”
  老者走到卓越身边,苍老的笑了一声。
  “那天夜里,满空繁星,书生我跟借了一把剑,剑指长河,明月剑出血汪洋,然后,他便成功了,而至于他所付出的代价,则是半颗心,半颗被魔侵蚀的心。”
  “至于我怎么帮你,自然是帮你走上书生所走过的道路,以魔入道。”
  卓越看着老者淡然的表情,后者话中没有一丝的情绪波澜,猜不出是真是假。
  笑着道:“是不是书生杀不死那半颗魔心,所以他将那半颗心封印在了这本前朝春宫图集里?”
  “额…”老者怔怔点了点头,然后淡漠的看着卓越:“嗯,可以这么说,至于为什么将那魔心封印在了这本前朝……这个什么里,你别问我,此事除了书生,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此书之前一直被我珍藏保存,却被陈德福给盗走了,我本以为他疼惜老人家,所以经常来此与我交谈,后来才明白原来那小子如此勤快的找老头子我聊天,竟然是为了这前朝…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唉……”
  听到这里,卓越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此图集后面的那句吾珍藏数载之宝,竟然第九重山厨房的小厮陈德福写的。
  这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哭笑不得之后,卓越双眸紧紧盯着老头子那皱纹多如沟壑般的老脸。
  传说中那个书生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什么丹田被毁,纯属扯淡,这老东西纯粹是谎话连篇,纯粹是在糊弄自己。
  旋即他轻轻的摇头,微笑着抬手,为老头的精彩故事鼓掌。
  “老先生讲的故事,当真精彩之至,小子佩服,若以先生之大才,下山去城里做个说书人,必能大红大紫。”
  抬头向着藏书阁的门外看了一眼:“不过现在天色不早,小子得回去了,恐怕不能再聆听先生教诲了。”
  说完拱手稽首,然后转身迈步向着藏书阁门外再次走去。
  这次卓越心中打定主意,那疯老头子不管再如何忽悠,老子也不会再回头陪着个老头子玩了。
  可当卓越走到哪藏书阁的漆红大门处,老头子的低沉沙哑声音,再次传入了卓越的耳朵,并且成功又让卓越停住了身形。
  “明月楼第一狂生,你真的不想回到巅峰了么?真的不想将那些踩在你头上拉屎的人赶下去了么?真的就要受尽嘲讽奚落,浑浑噩噩度过此生么?”
  “你那一身的狂傲真的随着丹田的被废而消失了么?”
  “看来你这个明月楼第一狂生真的不狂了,面对着自己的未婚妻和云飞卿卿我我,甚至被其拥抱亲吻,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还叫什么第一狂生?”
  卓越的右脚刚刚落在漆红大门的门槛外面,脚底的地砖上被轻微震飞的尘灰还未飞到最高点时,老头子低沉苍老的声音便蓦然在卓越的耳边响起。
  这是老头子第三次问出这句话,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句话里多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一些令卓越为之疯狂的问题!
  猛然停止脚步,两双棉鞋里五根脚趾紧紧的扣在一起,用力太大,指尖传来隐隐的生痛。
  “你,说,什,么?”
  卓越那张菱角分明的轮廓骤然阴沉起来,一抹可怖的狰狞涌现在那双削薄紧抿的唇角,森寒的字眼,如寒冬腊月里的刺骨冽风般,一字一语的从少年的嘴里迸出来。
  “我说的你刚才已经听到了。”
  卓越终于被老头子成功的激怒了,眼眸中,一股浓烈的杀意弥漫在其中。
  三步并作两步,他瞬息来到老头子的面前,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贴近到老者鼻端前两寸的位置。
  双方呼吸可闻!
  “你怎么知道?”卓越呲牙欲裂。
  “因为我是生书。”老者道。
  “我不想听废话,我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卓越再次问道。
  “我亲眼看到的。”
  “在哪里看到的?”
  “在明月楼看到的。”
  “在明月楼哪看到的?”
  “在明月楼的山上看到的。”
  “废话,全他妈废话,我草尼玛的,老子不想听这些废话,你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卓越扭曲的脸庞上,皮肤下的青筋暴跳将起,如千年老树那纵横交错扎根极浅的盘根一般,欲离体而飞。
  “我看到了很多,接吻只是其中的一小段片段。”
  老者的回答,让得暴怒的卓越突然飞起一脚,将身边的书架踹倒在地,书架上的书册哗啦啦如水般流落下去。
  目次欲裂的眼眶里,隐隐冒出几丝血痕,两道剑眉之间,那道殷红的剑痕变的触目惊心。
  卓越心中忽然想起,今晨在西南偏厅时,青衣少女曾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恳求了无数遍云师哥,甚至不惜答应了他的某些要求,才换来一次看你的机会……”
  “啊……”卓越猛地仰天而起,喉咙响起一声响彻天地的撕吼,仿佛那鬼啸猿啼般,直直冲入了云霄,荡碎无数片云彩,然后飘远而去,久久不息。
  好在这声响彻云霄的撕吼没有传入藏书阁内其他看书的人的耳朵里,否则必然会引来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因为那位名叫生书的老者,在这声撕吼响起的前一刻,轻轻的挥了挥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