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另一个世界 六

  在墙角有一个须发均白的老人,摊前摆着些箱子中装着些黑色的树枝,老人在一旁自饮自酌。见青柠他们路过就笑嘻嘻的伸出腿挡住了前面的路,嚷道:“好货不看白不看,不买白不买,丫头你就看看吧,包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青丘捻起箱中的一小丫树枝掂量了半天,“这是?,,,,,,迷谷枝?”
  “嘿嘿,小子你算挺有眼光。丫头,”老人从箱中拿出另一个黝黑的树枝“这呀,就是迷谷,用来指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拿着最方便了,嘿嘿,买点吧。”
  待到逛完整座城,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吆喝声也渐渐的越来越淡,天上零零星星散落着些闪亮的星子。晚风从城外灌进城内拂过城中夕阳柳,在朦胧的夜色下轻轻地摇晃,这个城中显得高远而辽阔。低低的笛声悠远而缠绵的绕着城中,飞过暗蓝色天空,迷醉了整个泽之国的都城,该散的人已经散了,晚间的祭祀活动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朱令陵离东城有正好三公里,听弥隐说那是个蝴蝶谷,其中埋葬着泽之国八百年来的各位君主。逢朔月和满月蝴蝶花盛开需要祭祀献血方才能令花离枝头化成满山谷的飞舞的彩蝶。这些也只是传说,百年来从不停歇的祭祀从未休止过,而蝴蝶满谷翩跹的景象却从未有过记载,想来也只是个附上传说的简单的祭祀活动而已吧。弥隐说这话时带着深不可测的表情,像是很了解又似乎一无所知。青柠趴在灯火旁呆呆地看着他,似懂非懂的听着,弥隐墨色的长发垂在肩上,灯火照着他的黝黑的眸子映出清亮的眼底,她忽的看得有些入神。
  弥隐拿着银钩挑动着灯芯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她才刚入神听这么一说立马醒过神来了,也奇怪的摸摸头,理直气壮地道:“没,没,没,就觉得你今天跟山上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就仔细来看看,还是说不出来就想啊,‘到底哪里不一样’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弥隐也不接话只是笑,灯火在他的拨弄下越发明亮,他眼中的那份清亮愈发清明,仿佛能一望就到了眼底。“弥隐哥哥,我也想去朱令陵,想看看那满山的蝴蝶花开。青埂峰就只有扶桑花,看都看腻了。”弥隐眼底的清亮慢慢模糊起来,有些怒气的说“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就应了这次嘛,弥隐哥哥。”青柠扯着弥隐的衣袖,带着浓浓的哀求,弥隐挑灯芯的手收了回去,“真的很想去?”
  “恩!”
  “那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他看着灯火颇为严肃道。
  城中雾气越来越浓,皎洁的月光也穿不透这厚重的迷雾,只能将它银白的光芒留在雾中慢慢扩散。两列人马从东城涌出,打头的是顶青纱轿子,一面旌旗,队伍缓缓而行。静谧的世界只余那夜莺的低唱,风声划过是有若无。青柠一身黑衣,竖起长发扮作男子跟在弥隐左侧。
  朱令陵位于山谷中,夜间的山谷空气温润而潮湿,雾气并不浓重,月光益发亮堂起来。整个谷中在银装素裹下弥漫出由淡转浓的哀伤,谷中遍地生长着蝴蝶花,在月光下远看像歇在草丛中的蝴蝶。
  “难怪把它叫做蝴蝶花,看着真的和蝴蝶好像呢!”
  “可惜这花有剧毒,不能轻易采、吃。而且它只要肥沃湿润的地方就能生长,较弱光照就会生长良好,所以此山谷中长满了蝴蝶花。”弥隐低声回答道,他极喜欢养花,对花有着特殊的感情。只是师父只喜欢扶桑,故而也只能在《青国志》上去了解,而青埂峰的土壤也极为特殊其他的花卉根本无法成长,只能种植扶桑也是迫不得已。最开始他常常下山去弄些盆栽放在院子里研究,因为水土的原因始终无法让那些花卉活过三天。后来弥隐不忍再带盆栽回来,青柠认识的花从此就再没增加过了,期间反倒又认识不少叫花的蔬菜,比方西兰花,花菜。
  整个队伍进入山谷后,便开始做些祷告之类的,青柠想应该是说着上古悼词,因为她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侧脸看弥隐时却见他脸色虔诚而安静眼中晃动着些看不明了的东西,山风自山腰穿谷而过拂过他的垂在襟前的墨发带着谷中花香扑面而来。青柠出神地看着他,默默的觉得似乎那根心弦被触动,又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在队伍的后面,祭祀自然是看不清的,只听祭司们在那吟唱着悲伤的曲调,诉说着不知名的伤感。时间在那香气四溢的谷中仿佛停滞不前,青柠无端生出了十分舍不得的眷恋,心中虽然十分恋恋不舍,也不得不随队伍离开谷中。初夏的空气总是溢满了暧昧的感觉,好像要呼喊出来又不知道要叫些什么,弥隐静静地走在她左边,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从谷中回来夜已经很深了,雾散去了大半。青丘本来就不喜欢祭祀这类活动并没有跟随。当年他被父皇宠信的日子就只有每逢皇陵祭祀的时候,这时才能回到青宫见父皇一面,仅仅是见一面然后就是学习礼仪念祷文。他是恨透了这样的日子,所以才对青柠说不愿去看他曾经最讨厌的事。青睡不着,一个人无聊的在院子里喝酒,见他们回来高兴的朝弥隐扑了过来,“兄弟,来,喝酒。”弥隐迅速的移动身形,一个侧转身就闪开了,青丘扑了个空,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酒瓶“你凭什么!?凭什么躲我!?凭什么不愿见我,就那么恨我吗?!父王,哦,不,青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他几乎是哭着吼了起来,青柠忙过去扶。
  弥隐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青柠,带他回房。”
  深夜,园中的红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摇动着树枝诉说着没有人懂的故事。白槐树下他对她说“此生非君不娶。”女子一身白裳看不清面容,只有齐脚裸的黑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当日一别,便许下非君不嫁。”他微笑,面容清俊眼中灼热,他一把搂住她,将头埋她的颈窝,紧紧地很不得揉她进自己的骨血。她温柔的回抱他,忽然脸抽搐起来,心口如有千万针刺般疼痛,男子渐渐失去了气息雪白的儒衫上晕开成殷红的扶桑花,他头靠在他颈窝间笑着温暖的轻道:“莫怕。莫怕。活下来,等我。记得等我…”说罢手垂了下来。女子疯了似得摇晃着他,哭的凄厉“不!我不愿等!!!快醒来啊…”血依旧如决堤般从白衣男子胸口流出整个衣衫全染成了红色,她的白裳也全是骇人的鲜血,绝望而无望。血从脚底开始蔓延白槐树下一刻一片殷红,如水一般湿了一地。她疯狂的哭喊,眼角却流不出一滴泪,胸口猛的一堵喷出了一口血。女子一直在哭,直到白槐花谢了又开,她哭声依旧嘤嘤不断,隐隐呜呜绝望到无望。
  画面转换,漫山遍野怒放着火红的扶桑花仿佛要燃烧到整个天际。一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花径,带着窒息般的绝望。花海中立着一白衣女子,她面前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持剑而立,脸上带着说不尽的凄楚。白衣女子眼中的绝望愈加浓厚,风吹乱她齐脚踝的长发,空中飞舞着红色花瓣像无根般飘飘扬扬,似乎下了一场血般浓烈的雨。青柠不停地在抽搐,她心口疼的无法正常呼吸,女子无法诉说的悲哀丝丝深入她每寸骨髓。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始终也压不下胸口如排山倒海而出的哀怨。有一股可怕的恨意随着漫天的扶桑花充斥着整个画面,她笑的疯颠“既然你无情,那么我让你生生世世都逃不过我的手掌,让你生生世世恨着我又何妨,哈哈…哈哈…”秀发在风中飞舞,她几乎有些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