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是个奇怪的姐姐。”琉璃小声嘀咕，“我都有点怕她呢。”
  “她是蓝柒姐姐，是我母亲大人最看重的谋士。你别怕，她天生就是这般冷冷的，我也从未见她笑过。”
  “蓝柒姐姐，我猜她一定是个顶美，顶美的人儿。”
  “那是自然。”海底波光映照着他的脸，少年脸上有一种来自隐忍，安详和恬静的光华，“她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鲛人。”
  “你喜欢她吗？”琉璃语气酸酸的。
  “这是什么话？”少年轻声地反问，湛蓝色的眼中带着温和善良的守护眼神。
  琉璃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心情，这会好似被乌云遮住了，又黑又冷，她气呼呼地，“我不准你喜欢她！”
  “哈啊？！”少年惊讶的张大嘴，莫名其妙，“我何时这样说了？”末了，他扯着笑脸，蓝色的眼眯着一条线，那里有更不同寻常的激烈感情，“为何我就不得喜欢蓝柒？”
  “因为，因为，”琉璃想去解释，却发现滑倒嘴边的话怎么就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她连续说了好几个因为，一跺脚大声喊道，“因为琉璃喜欢苏澈！”
  “可是当真？”苏澈专注而小心地凝望着她，脸庞俊美非凡，“你，你可当真？”
  “当真！当得了真，琉璃是真的喜欢苏澈！”少女倔强而勇敢的脸庞因为激动而变的通红，“所以我不允许你喜欢其他人。”
  苏澈慎重而木然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山花般烂漫的笑容，“嗯！”
  巨大的银色色珊瑚树在海风中摇曳着，满树的珊瑚枝丫不停地相撞发出浅而沉的低吟。
  “走，我带你去找好吃的，我们水晶宫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你一辈子呆在这里也不会嫌烦嫌腻的！”苏澈高兴的像个孩子，他拉住琉璃的手，激动又兴奋，语气欢乐地似要飞起来，“我之前还担心你会离开，这下好了，你可以嫁给我，以后一辈子也不会走了！”
  “除了爹爹你待我最好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呀！”少女被少年拉着往前边跑便仰头道。
  巨大的银色珊瑚树下隐隐幻化出一团黑烟，那黑烟中露出一双诡异的眼，那双眼盯二人远去的方向，露出嘲讽而悲凉的意味。
  夷陵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全身大汗涔涔，好似从海里捞出来一般，苍白的脸因为梦魇露出不正常的潮红，他低头看着地面，月光映照着他的脸，英俊而病态，挺直的鼻梁如同山峦在晨昏中形成的阴影。
  前尘往事在梦中不停地重现，不停地，不停地鞭笞着他，直到鲜血淋漓，直到最后，他看见琉璃在巨大的珊瑚树下对着一个人说话，尽管在梦中也看的真真切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猛然汹涌在喉咙间，胸口仿佛在火焰上炙烤着，有万万根银针扎在那里，一根一根，鲜血淋淋。
  他倚着暖玉床沿，自言自语，“你还活着么？”话音一落，唇角沁出血来，堵在胸喉间的炙烤变成了一种无以名状的疼。
  此刻，远离江陵的海底水晶宫中，少女一蹦一跳，牵着少年的双手，“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以后，我慢慢地给你讲。咦，好奇怪，我胸口怎么闷闷的。”
  正说话间一条黑影穿过大堂，闪电般穿过琉璃的胸口！
  “琉璃！！”苏澈发了疯似的大喊，就摊开双手接住了即将到底的少女。
  “爹爹！”
  那人脚步忽地顿了一顿，却始终未转过身来，他身形仅是微微一滞，语气苍凉，“回去吧，你不该呆在这里。”
  他继续前行，向着最深处的黑暗走去，毅然而决绝。
  琉璃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模糊，回去？去哪？
  她分明觉得心底还有件非常重要事，极重要的人，可她记不起。
  是谁？她痛苦地抱着头在记忆深处搜寻，脑海里依旧是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是谁？究竟忘记了谁？
  记忆渐渐成形，它在茫茫迷雾凝成极浅极淡的身形，若纸片般单薄，他面朝着她，在虚空中极温柔，极温柔望着她，唤了声，“琉璃。”
  分明没有声音，她的心竟听的清清楚楚。
  琉璃看着虚空中浅淡苍白的脸，明明看的那样清楚，却始终无法记住他面容，那张脸明明很温柔，她分明只能看得到一张苍白模糊的面容。
  一阵风过，虚空中的身形变的飘忽起来，他凄凉地苦笑，“再见！”
  那声音很轻很轻，他转过身去，身体似和迷雾一般没了重量。
  一股来自心口的疼痛，却仿佛千万根针刺在她胸口，她捂住胸口，“你是谁？”
  虚空中的他缓缓转过身，眼神竟十分悲凉，整个身形已经淡如轻烟，只是那面容，那张苍白的面容上有晶莹的泪水，她分明看见他用唇语说着些什么，可就是听不清。
  一瞬间他便若雾气般的人倏地散开，琉璃听见自己的心仿佛高空坠落的琉璃杯，轰然碎了。
  “疼！疼！……疼！”昏睡中的少女不停地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疼的满头大汗。
  “苏泷！”
  “是！少主。”一著粉衣红裙的少女迅速地将手中的凝魂丹放入红衣少女口中。
  苏澈掌心一翻，一股热气便成形，他顺着坤卦依次输入红衣少女体内。
  半个时辰后，少女脸色红润起来，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
  “澈儿，可是无恙？”少年身后的美妇人面色凝重，似有些担忧。
  “嗯。”苏澈舒了口气，“母亲，再有七日琉璃就该醒了，”他喘了口气，因灵力过度使用，面色十分苍白，也异常美丽的少年，不说话时带着少女般的阴柔之气，他一屁股坐下来，左腿踩在红木椅上，接过苏泷倒来的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母亲，等琉璃醒了，我一定要找那个王八蛋报仇！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气！”
  “嘻嘻！哥哥你才多大吖，连水晶宫的成人礼的年龄都没到，还敢找人报仇？嘻嘻！”从床底下爬出一个小小人儿，粉镯玉雕，十分美丽，只是辫不出是男是女。小人儿穿着印华的水蓝色小袄，看模样不过八九岁。
  “你！”少年抡起巴掌就揍过去了，小人儿抱着头大叫，“母亲！母亲，哥哥又欺负我！”
  苏澈大怒着一跺脚，一巴掌没下去，他反而是揪住小人儿的衣领把他一把提了起来，“我让你告状！”少年拳头就在小人儿头上落了下去，小人儿头顶很快就起了个包。小人儿疼的泪眼汪汪的。
  “澈儿！！”美丽的妇人站起来，水蓝色的长发迎风飞舞，四周的浪花一朵朵随着她的怒意聚集起来冲击着这座水晶做的屋舍。
  “啊！”青云忙把小人儿从手上扔了出去，“母亲大人，您就不该这般宠着他。”
  小人儿那肯罢休，不过刚着地就爬过来咬住青云的小腿死死不放，疼的青云只锤桌子。
  中年美妇大叹着出门了，“啊——！太不省心了！”
  小人儿见母亲要走，拧着眉头放开了口，蹬着小短腿就跟着美妇跑了出去，边跑边叫，“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