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失莫忘
王妃静默了片刻，侧头倚着栏杆，“莫失莫忘，是为了让人的记忆渐渐消失的咒语，只属于鲛人一族，上古时代鲛人寿命长久，而人类却仅有区区近十年，人神共主的时代，鲛人与人类是可以互通婚姻，当人类短暂的寿命走到尽头时，大多鲛人因此殉情。“
海巫女菖蒲端来些海茶果，替王妃接道，“我们鲛人不同于你们人类，初时没有性别，一旦遇到恋慕对象就会选择变身，因此一辈子认定一个人便是一生。”
海巫女菖蒲扶着王妃坐下，王妃接着道，“鲛人繁衍本就困难，如此一来，鲛人一族开始凋敝，族人愈来愈稀少，而人类越来越多，贪婪也来愈来多，他们开始想占领大海。后来，终于演变成了一场大战。三十万年前的鲛人和人的大战中，人类凭借高超的水雷攻击进来沼泽海，将沼泽海夷为平地。”
“那后来呢？”琉璃坐在一旁的水晶躺椅上，躺椅上铺着软软绵绵细绒草织成的软垫，坐上如云朵一般柔软。
“后来，在龙神的帮助下，鲛人牺牲了半数才将人类逐出海域，从此，鲛人祖先立下誓言，永世不与人类通婚。那时，苏煜大帝闭关沼泽海，创出了莫失莫忘的咒法，为了让鲛人渐渐忘记过去的爱恨情仇。”海巫女菖蒲挽出一个手花，便幻出几只琉璃杯。
王妃接道，“也正是那时，鲛人从此闭海不出。“
菖蒲立在一旁，继续，“这个咒语还有一个名字，叫——叫永失所爱，不过可惜，海皇苏煜大帝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落的终生未娶。传说，苏煜的爱人是个人类女子，二人各自为了各自族人欲火奋战，所以二人才反目为仇。”
苏煜大帝的故事整个鲛人族都烂熟于心，对于苏澈而言他的故事不经让他听得只打哈欠。
琉璃初次到达水晶宫，初次听到三十万年前的鲛人故事，整个人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故事到了这里，琉璃不由地为那位女子担忧，“那，哪个女子后来怎样了？”
“后来那女子登上了九五之尊，成为人界的统治者。”海巫女菖蒲大概是极其仰慕苏煜大帝，也看过无数关于苏煜的海域通典。
“不过你们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三十万年过去了，你们人类对她的记载怕是早已佚失，埋没在时间的尘埃之中。”
“那他为什么不为自己施咒——莫失莫忘。”
“大概是他不想忘罢。”妇人望向少女琉璃，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何人给你施咒。”
“母亲，咒语可破么？”
王妃看着水晶宫中只有海底才有的极度茂盛的深紫色，慢慢地道，“澈儿，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打不破的咒语，打不破的只有自己的心。大概苏煜大帝也曾给自己施过咒，也许那咒语被强烈的爱打破了罢。”
苏澈侧着脸瞧这琉璃露出温柔的笑，耸耸肩，“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只在乎将来。”
琉璃已经羞红脸，心里头砰砰地跳。
“那真是可惜。苏煜既然成为海皇，终生未娶。那，后来的海皇？”
“皇位才由他弟弟苏空继承，已经三十万年了，你不知道吧，我们鲛人的寿命一千年，照你们人类的算法，苏煜大帝时代距今已经300年了。不过……，”
海巫女菖蒲还欲说些什么
苏澈已经很不耐烦了，“菖蒲，你已经给我们讲过没有上万也有上千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
王妃哄着苏晔睡觉，她温柔地训斥苏澈，“澈儿，海域典集学习是你的必修的课程，菖蒲虽大不了你多少，她毕竟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身兼你的师傅一职，你不可这般胡闹。”
“母亲，海皇苏煜的故事，我真的听够了，天天听，天天听，都听腻了。你们都敬仰苏煜大帝雄才伟略，拯救了整个鲛人族，那又如何？你们有没有人去关心过他，那剩下的漫长六百年是怎么走过？他是不是活的不开心不痛快？他寂寞吗？你们根本不关心他为什么不愿葬在龙冢里，却偏要葬在沼泽海？他到底有没有后悔过他的的决定？他就算被万人敬仰，他又能去敬仰谁？”
“澈儿！”王妃打断了他的话，“任何高贵的身份必然附庸沉重的责任，你已经三百岁了，还不懂么？你既已身属海中贵族，就早已容不得个人私欲，你不懂么？！”
“母亲，我只是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海皇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便是快乐的？”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这是海皇一族的宿命。”王妃沉默了一阵，却叹息道，“母亲真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而苏晔已经躺在王妃胳膊中睡着了，粉色的脸蛋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澈儿，你带琉璃到水晶宫四处走走，我累了。”她似乎不愿意再同苏澈讨论下去。
“是，母亲。”
妇人抱着苏晔，往水晶宫的卧榻走去。
经过琉璃的身边的时候，苏晔身旁凝处一个身影，一袭白衣在波光中飘荡，似极怕冷，裹在雪白的狐裘，脸色却苍白如同白纸，唇色殷红如血。
夷陵哥哥？！
不！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同苏晔一样，是深紫色。那双眼里蓄满泪水，绝望地，悲伤地望着她，眼神熟稔到千万年前她便见过，只是那双眼目光却好似透过她的眼睛看到更远的地方，琉璃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往后看，除了青荇草仔波光里飘荡，空无一人。
待再次转身时，那虚空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琉璃，”苏澈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水晶宫去转转，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我猜你一定喜欢。”
“嗯！咦？”她抖了抖腰间的玛瑙手袋，一条青色的小蛇盘缠在一块白色玉石上，吐着红信子，“小青，你居然还在！”
苏澈的讶异地目光落在青色小蛇盘着的白色玉石上——海青石，海青石同返生香一样，均来自蓬莱。只要将海青石含在口中就能同万物交谈，不单是兽语鸟语，花草树木的声音也能听见，而更奇异的是它过去的主人便是当年的苏煜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