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异宝阁

  其中一人同样是栗色长发,额边缠着西域人特有的头巾,年纪较其他人皆长了许多岁,五官立体,长相粗犷。方才说话不是他,却是他身后骑在骆驼上的男子,稍稍比少年长三五岁,头上虽然缠着与他们一样的头巾,面部轮廓却没有其他人粗犷,是中原人的面孔,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深邃的透不到底,“阿孤,老人家是佛门中人,生死与他们而言不过换种活法。”
  少年一抹泪,“三哥哥说的是。老爷爷定是叫这沙魔给伤的,他日我一定要替老爷爷杀了沙魔,叫它们不再害人!”
  “阿孤,”阿朗将怀中的孩子抱给少年,“师父圆寂,去长安城的事也就此作罢,我要带师父回去,佛门乃清净之地,这个孩子,你们去长安找户人家,好生安置。”
  另一个偏瘦同样皮肤黝黑的汉子过来,接过少年手中的孩子对最年长的那位道,“大哥,你看着小娃娃嫩的要掐出水来。”
  “苏墨公子,”阿朗转身,身后哪还有人。
  ……
  夷陵缓缓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靠在暖榻上,话刚落他便又灌了口酒,上好琉璃杯面滑过鲜红的汁液像极了人的血,
  “少主,请多保重身体,自上次公子西域归来气色便是愈发着人担心。”说话的人已年过四十身材颇为矮小的中年人,嘴角处有一点黑痣,痣上生着几根不长不短的毛发,他抬头看了眼少年,眼里露出不安,“公子不在这一月,京城里很是闹腾,也不知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
  夷陵放下手中的酒,拢了拢肩上的胡裘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深黑的眼睛深深沉下去仿佛早到了这世上最远的深渊,“小可爱还好么?”
  黄伯有些犹豫,“公子问的可是琉璃姑娘的……?”
  夷陵垂下头默了起来,他身上透着浓重的戾气,捻着胡裘的手苍白而修长,腕骨微微外露,白的仿佛一生未见过太阳。
  “你下去吧,留我静一静。”
  黄伯本想再多问问,公子同琉璃一同出去,怎么单公子一人回来了琉璃呢?他很是喜欢这个中原面孔的西域女孩,这些年的阴郁的生活自打少女来了之后变得活泼鲜亮了。这些年公子从未如那些日子那般欢快。他叹了口气阖上了门。
  夷陵握着胡裘的手上青筋暴突。
  这黑暗的人生呵!已经够悲惨了,连光芒也被这样掐灭,他好不容易敞开心胸,好不容易啊!
  驼铃声游荡在长安街上,一群身著胡服短葛的偈族人牵着几匹骆驼赶往西市。已经五更了,天上的星子挂在半白的天边,淡淡地雾气笼着整座黎明前的帝都。驼铃声脆脆的敲击着,在空荡的大街山若唤醒帝都的晨音。
  “拓跋孤这小子又跑去哪了?”为首的汉子问同行另两人,语气里带着火。
  “咿……饿……,伊……”脆生生的嗓音从骆驼背上的竹篮里传出,粗犷的西域汉子抱起孩子笑的满脸仄横,“哟!小家伙饿了?”
  “拿羊奶子来!小家伙许是饿了。”
  那孩子不满一岁的,滴溜溜的黑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这个皮肤古铜胡子拉碴的西域汉子。那汉子肚子里的邪火就被压将下去,眼神温柔。
  拓跋孤这会趁着夜色赶了回来,兴奋的大叫,“大哥,二哥,三哥,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么?哎呀,那可是个大事!”
  他大哥将手中的羊奶子啪的扔了过来,拓跋孤一转身接着,拧开羊皮囊咕隆咕隆喝了好几口,一抹嘴,“就是前几日沙漠上,咱们救得那位公子,他可是身份了得啊!说出来吓死你们!”
  他们不过是来往西域和帝都最低等的下贱民族,贩卖些沙漠里少有的奇珍异草,常年就是兄弟几个奔波在常无人烟的沙漠,寻找沙地里的草霁子,那是一种纯黑的种子,藏在离地下水近的沙堆里,这种子是沙鼠们的食物,但离了沙漠它就会发芽生根开出的花是独一无二的纯黑色,所以极受帝都王公贵族的喜欢,只是寻来颇为费神。
  他大哥懒得理他,“他是谁又与我们何干,咱们不过下等人,这种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另一个偏瘦同样皮肤黝黑的汉子过来,拉过少年,“阿孤,帝都十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才太平没多久。谁知道以后?咱还是做做自己安稳小生意为好。免得惹一身是非。”
  拓跋孤单手攀上骆驼轻轻一跃就坐了上去,“大哥,二哥,我知道,惹了那些人会被株连九族的,咱们情愿去沙堆里找一辈子的黑种子也不要理任何帝都里的人。就一辈子老死在沙漠里最好了,是吧?三哥?”
  少年转头去问在另一骆驼上的年轻人,他稍稍比少年长三五岁,头上虽然缠着与他们一样的头巾,面部轮廓却没有其他人粗犷,是中原人的面孔。他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深邃的透不到底。唇角一弯,笑意就遮盖了眼中的深色,“阿孤,大哥、二哥是为你好。”
  少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哼道,“胆小鬼。”
  那人只是淡淡地露出个不置可否的笑,继续闭目养神。他身后担着一架古琴,在骆驼移动的时候,偶尔发出如被沙土堵住的声音,似琴音又似女子的呻吟。
  西市上到处都是人,每个角落都有人摆着摊卖着各色来自异域的物件,他们用着很不熟练的汉文叫卖着,讨见还价。
  驼队穿过各种小摊进入西市小巷最隐秘的角落,那里坐落着一只青黑的石狮,狮子的眼睛像湛蓝清空,散着淡淡的微光。石狮背后低低悬着一块老旧的牌匾,上面写着异宝阁,字如斗大,却是歪歪扭扭活又透出曲奇迥异之格调。
  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了,异宝阁里暗的很。整个房子里全是夜明珠发出的淡绿色柔光,很是奢华。从黑玉窜织成的帘子里走出一七八岁小童,小童不语,只看了看为首汉子手里袋子。
  汉子将黑子递给阁内一小童,小童掂了掂重量,回了帘子里。然后端出盘子上头放着四锭金子,汉子收好金子,小童福了福身做了个请字。
  异宝阁规矩,任何人不得讨价还价,全凭阁主定价。
  异宝阁规矩,任何人不得言语,否则一律谢客。
  “这么多?可是四锭金子啊,金子啊!“少年欢快的叫起来,“这么多,都可以在帝都里买栋房子,然后再也不用去那该死的沙漠找草霁子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叫夷陵的公子哥身上的东西可真值钱,我早说了他身份肯定不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