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神魔不共

  “我是谁?”
  朱九颇为诡异的淡淡一笑,仿佛黑夜里的一朵妖莲。
  “我是谁?”
  朱九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右手中的骷髅魔杖。
  “曾经的我,无所不在,如今的我却要面对你这样的蝼蚁,我是谁?”
  朱九的魂海此刻陷入一片无尽的冰冷和暗夜,仿佛混沌的世界,这里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甚至根本没有“气”。
  “空”在这里都显得多余,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一个不需要意识的世界,就像是“永恒”。
  三头六臂的魔影所散发出的气息在迅速侵占着朱九的灵魂和肉体,这一点,朱九心知肚明,但他却没有阻止,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魔影本身!
  这是一种比灵魂更深层次的感受,玄妙而空冥,超出了他的理智,他根本无法拒绝,他也不想拒绝!
  “我是谁?我是朱九,我无所不在,我亦无处可在,我是水中倒影,但影却不是我。”
  朱九凝视着手中的魔杖,似乎早已忘记了林观海的存在。
  当“朱九”这个意识在朱九的魂海中渐渐淡漠,甚至即将消散的刹那,他的魂海中,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个极为细小的光点,这个光点一闪而逝!
  就是这一点微不可查的亮光,却犹如万古永夜中的一个星点,刹那唤回了朱九的一丝神志!
  缠绕朱九身躯的无数黑丝蓦然一颤,他苍白的脸颊竟然泌出细细的汗珠。
  密切关注着朱九一举一动的林观海,目露惶恐和不解,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看不透,非但看不透,反而越看越迷糊,越看,不解之处便越多,这完全颠覆了他修行三百多年来的认知。
  “你为何知晓阿修罗法?!”林观海惊疑不定地再次问道,自己并没有施展阿修罗法,对方却洞若观火,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林观海对此刻朱九的恐惧,更多是出于朱九自身所散发出的神秘,而不是他表现出来的实力。
  两人对战,一方知己知彼,另一方,只知己。
  不幸的是,林观海就是只知己的一方,他的恐惧就在这里。
  从混沌和冰冷中恢复神智的朱九,再次抬头看向林观海,双眼深邃如渊。
  脑海中冰冷的意志此刻已然与自己的灵魂渐渐融合为一,不分彼此,这个融合的过程从葬天涧一战之后就开始了,只不过,只是在此刻才真正显露出来。
  朱九还是不是朱九,已经很难界定,或许就连他“自己”也已经无法分辨现在的灵魂还是不是自己原本的灵魂。
  在朱九的感受中,新融入的部分,仿佛本就深处自己的灵魂深处,所谓”融合“,不如说是唤醒更加恰当!
  “阿修罗么?”朱九轻轻一笑,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诡魅,幽幽地,犹如通向地狱的两个洞口,看的林观海浑身汗毛直竖。
  林观海看到朱九幽幽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的心智突然出现大片的裂痕,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纵然他拥有强过朱九自身的修为,但他的内心却兴不起反抗之心,他知道,这是一种压制,灵魂上的压制!
  对方的灵魂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他感到疯狂和窒息,林观海的内心在苦苦挣扎,仿佛他的灵魂和肉体被一分为二,身体要反抗,灵魂却早已缴械!
  林观海双目血丝密布,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何知道阿修罗法!?“
  这是林观海第三次发问,朱九的思绪这次只是轻轻一震,没有再次陷入遐思。
  “我知道,是因为我本就知道。”
  朱九说出这话,并未经过思索,他就这样说了出来,理所当然的,毫无窒碍的。
  他的脑海中出现无数参天的巨人,他们穿着简单的兽皮和葛衣,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棍棒和剑戟,他们的相貌无比丑陋,红发绿瞳,青面獠牙。
  诡异的是,这些无比丑陋的巨人身边却是一个个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其美绝世,是朱九从来未曾见过的。
  与这些参天巨人一起的,还有无数披着各色鳞片的怪兽,有的在地表飞奔,有的在半空翱翔,有的,甚至穿梭于虚空和土壤!
  丑陋的巨人,惊为天人的女子,异兽,这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带着无比的仇恨!
  而朱九的内心,对这些怪异的存在,也莫名充满了切齿痛恨,直欲除之而后快,这种情愫出现的诡异无端,朱九自己也不知其缘由。
  这是朱九从未见过的一个世界,此刻就展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仿佛亲眼所见。
  而眼前的林观海身上,竟散发出淡淡地,和这些巨人一样的气息,这就是阿修罗的气息,与朱九曾经见过的罗刹,一般无二!
  “既然修行了阿修罗法,便是入了魔,神魔不共!”
  朱九话声未落,手中的魔杖向前轻点,一道乌光激射而出!
  林观海双目骤凝,在这道乌光中,他感受到一股超然于死意之上的毁灭,骇然中再也无法隐藏什么,他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便在这一搏!
  “修罗变!”
  林观海松弛蜡黄的肌肤之下,犹如有万千条细蛇在游动,起伏之间,一层层粗糙的灰色角质迅速破体而出!
  衣衫片片破裂,一层如青石般粗糙的角质铠甲迅速覆盖林观海全身!
  与此同时,一股越来越强大气流从林观海体内向四周激射而出,隆隆巨响声中,殿中黑色木柱表面顿时木屑纷飞,殿顶的瓦片和椽木在这股气流的冲击之下四散飞溅!
  地动山摇,风云失色,朱九幽幽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讶异。
  本就纷乱的皇宫,此时仿佛末日降临一般,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普通侍卫,全都乱做一团,四散逃命!
  “嗤嗤”声响中,从魔杖射出的乌光已堪堪触碰到林观海的前胸!
  林观海足足变大数倍的双掌猛地平推向前,乌光与林观海的掌心触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音爆,但乌光却不再继续前进。
  林观海粗糙丑陋的脸庞露出一抹微笑,碧油油的绿瞳流露出狂喜之色,“荷荷”沙哑的笑声中,喜不自胜地道:“阿修罗法,果然不同凡响!”
  “是吗?”朱九淡淡一笑,右手平伸,仗尖前指,缓步向前走去。
  “你修的,并不是真正的阿修罗法,徒有其形罢了。”朱九话声未落,猛地将魔杖投掷向前!
  林观海正在思索朱九的话时,稍有分神,就在他分神的一刹,蓦然飞来的魔杖顶端,那个骷髅的双目中突然喷涌出两道黑雾,瞬间笼罩住林观海数丈高的身躯!
  “你!!”林观海的惊呼声在涌动的黑雾之中戛然而止!
  抛出魔杖后,朱九立刻盘膝而坐,手捏怪异的法印,口唇疾速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