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黑暗的诱惑

  朱九微颤着站起身子,小王子扶着他的手臂,显得有些吃力。
  朱九冷然看向四周,数百卫士的队伍顿时一阵骚乱。
  刚才的再次魔化,已经耗尽了朱九的全部的体力,他的意志也几乎被耗尽,如果不是担心这些侍卫会拼死一搏,他真想就此平躺在地。
  魂海中的黑暗前所未有,盘坐千辦黑莲上的魔影愈发的凝实,一股股威压压得朱九有些透不过气。
  此刻,朱九分明感觉自己体内存在了两个灵魂,一个是天生的自我,而另一个,就是那个三头六臂的魔影所生。
  就在刚才,朱九感到自己被一股黑暗完全淹没,他的灵魂似乎被完全吞噬,失去了天生的“自我”。
  那一瞬间茫然和漆黑感,依然停留在他此刻的脑海之中。
  让他自己感到诧异的是,他竟对这种感觉有些留恋,他甚至期待,再次体会这种感觉。
  矛盾的是,他也担心失去“自我”,这种失去,朱九细细想来,分明就是“死亡”。
  以“死亡”来换取黑暗中的渴望,朱九有些踌躇,同处一个灵魂,却截然两个世界,无法同时感知,却又互相吸引,这是朱九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感觉。
  这些混乱和灵魂的异变,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一方面,他难以割舍此前的记忆,另一方面,那种黑暗中的自由和恣意的徜徉却极为诱人,他感到有一种力量在黑暗中酝酿,这股力量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是他不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飘忽,混沌,诱人,却又冰冷。
  这些,比起眼前的一切,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空冥。
  在这种空冥的感染下,朱九把眼前的一切,看的很淡很淡。
  “去吧,接下来,交给你。”朱九淡淡地道。
  小王子听了这话,浑身一颤,眼中闪过几分兴奋和惊惧,他知道,此时此刻,事情和之前已经有些不同。
  小王子扫视一周,自己仅存的四名侍卫已经一个不剩,尽数化作白骨。
  虽然最后几名侍卫是朱九所杀,他心中有些悲伤,却没有怨愤。
  这种感觉很复杂,很奇妙,悲伤的是情感,没有怨愤是因为理智,如果不是朱九,他已然死在葬天涧。
  他虽然心痛,但,有时候,事态不是最坏的,就算是最好的,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小王子双拳紧握,突然向前迈出几步,前行数丈,小王子脚步一顿,面向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汉子,这人小王子认得,百夫长刘昂。
  二王子侍卫中的主将和裨将都已经死光,剩下为首的,只是几名百夫长,刘昂正是其中之一。
  而这刘昂,在军中素有清正的名声,只因性子太过耿直,人到中年,不过一个百夫长。
  “刘昂,如今军中主将皆亡,我身为参将,尔等应受我节制!”
  听了小王子这话,众官兵面面相觑,一阵喧哗。
  刘昂凝目沉思,没有答话。
  小王子继续道:“不过,鉴于二殿下的死与我有直接干系,我也不便对你等发号施令,只是,兹事体大大,孰是孰非,不是尔等可以妄下论断,我的人你不能动,一切等回到京都,由父王定夺,如何?”
  听到小王子如此一说,刘昂脸色顿时一松,如释重负。
  此时,他最担心的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被那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杀掉,一个是小王子逃跑。
  这两个结果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因为,这两个结果其实就是一个结果,就是死。
  如今那人虽然身受重伤,但也难保他没有一拼之力,如果硬拼,生死之数倒是死占了多数,刚才的一幕带给他的震撼前所未有,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感觉,在刚才那一瞬,他甚至感觉自己置身于地狱之中。
  按说,作为二王子的侍卫,他们可以不杀小王子,但朱九他们却非杀不可,但摄于朱九的威势,他们都没动,不但他刘昂没动,其他将官也没动。
  如今,小王子既然发话,他们更没有去杀朱九的道理。
  因为,伴随着二王子的死亡,眼前小王子的身份和处境已经有了某种变化,这种变化是显然的,也是他们不得不重视的。
  刘昂转头看向身边的其他几名百夫长,目露询问之色,另外几人并不是傻子,既然小王子已经点名刘昂应答,他们便顺水推舟,忙道:“但凭刘兄决断!”
  刘昂点点头,转头看向小王子,沉声道:“如此甚好,兹事体大,一切由国主定夺,保护小王子等人,回上京!!”
  小王子喉头一滚,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之前一些朦胧的变化,此刻依然渐渐清晰,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辚辚车轮声响在耳边,朱九,小王子和阿侬一起坐在二王子原本乘坐的马车上。
  几名百夫长和数百护卫紧张地护卫在侧,浩浩荡荡的数千队伍蜿蜒前行。
  刘昂他们已经担不起任何意外的发生,他们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上京,卸下肩上沉甸甸的担子,只求保得性命。
  天气逐渐变得燥热,汗水早已打湿官兵皮甲下的布衫,一路掀起的黄色尘土遮盖了他们的面孔,黄漆漆,黏糊糊地。
  但幸存的侥幸让他们直接忽略了肉体的不适,一路急行。
  一路上,朱九抓紧一切时间,尝试各种办法,试图搞清楚自身魂海内诡异的变化,对症自救,争取早日恢复修为。
  可是,魂海内的黑雾汹涌澎湃,竟然越来越浓郁,朱九的努力,非但没有让自己体内的灵力和魂力重新归于平衡,原本的平衡也渐渐被打破。
  虽然这平衡只是被打破了一丝,但在朱九的感受中却是从无到有的一种根本性转变,这种转变犹如冬日里河水里的第一丝冰棱。
  奇诡的是,伴随着平衡的被打破,朱九的身体竟然没有什么异样,尤其是右臂,竟然有几分沉重舒爽之感,仿佛这手臂已经脱离自身,这中奇妙的感觉让朱九感到十分不解。
  魂海内被黑雾包裹的招摇神甲,可感知的明显变小,最终缩小成一颗弹丸一般的存在,只是气息并没有减弱,依然散发着浓郁的灵力波动,轻轻浮动逡巡在魂海的黑雾之中。
  原本上下两分,黑白分明的魂海,此时已经被黑雾完全遮蔽,只有一颗莹白的珠子在黑暗中左冲右撞,似乎在寻找这突围的机会。
  发自灵魂的一股股冰冷之意渐渐蔓延至朱九身体各处,一直隐匿在体内,已经毫无异动的蛇鳞甲衣,在这股冰冷之意的一次次冲击下,竟似有种蠢蠢欲动之意!
  朱九盘膝端坐在马车一角,小王子和阿侬不知为何却躲得远远地,阿侬瘦弱的身子竟然有几分瑟瑟发抖,似有几分寒冷。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上京时,小王子和阿侬已经挤在马车一角,朱九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越来越浓,透过肌肤,直达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