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凡人,皆有一死
“岳长老，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二王子身旁并立四个灰衣人，看样子与葬天涧中出现的修士并无二致。
一个脸色酱紫的矮胖灰衣老者，站在二王子右手边，听了这话，脸上一阵抽搐，切齿道：“老夫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按说由三弟和他的徒儿一起出手，加上我等安置在此的妖兽，定然不会失手，可刚才涧内出现的另一股气息，实在是有几分古怪！“
“刚才你说那是修士的气息？可他一个修士为何要隐藏在区区渔村之内！而且，你们难道没有察觉？”二王子语气中透出几分愠怒。
“这个，老夫实在不知，这修士隐藏的极为巧妙，我等确实没有察觉，这修士的气息并不像是我东洲修士，倒有几分魔修的气息，难不成是小王子暗中——”
二王子不耐地打断道：“这不可能！他的一举一动早在我的监视之下，怎么会有机会结识修士？况且他一无钱财，二无根基，又怎么会有修士愿与他暗中往来？”
灰衣矮胖修士沉吟道：“二殿下，此事多有古怪，还是等那修士自己现身，再做打算，虽然三弟丧命，但他在我三人中修为最弱，我与二师弟联手，当可无虞，请二殿下放心！”
“哼！若我有你们这等修为，又岂容他活到现在！”二王子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之意。
矮胖灰衣修士酱紫色的脸庞顿时黑了几分，他的内心此时极为憋闷懊恼。
这老者名为岳松陵，是晋国最大的修真宗门“观海宗”大长老，晋国修真门派第二高手。
这等人物，晋国国主都要礼让三分，可二王子非但没有敬重之意，竟然还有意讥讽，岳松陵心中自然懊恼不快。
可葬天涧中突然出现的敌手却让他十分忌惮，情况不明，他不敢轻易涉险，他虽然是聚灵境后期的高手，在宗门中仅次于掌门，但自问，他绝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自己的三师弟，这说明，敌手不会比自己弱！
这也是他坚持等待敌手现身的原因。
二王子左手边的一个高瘦长髯老者面无表情，空洞洞的眼神看向葬天涧的出口处。
两个像是弟子的年轻灰衣修士肃立在这老者身旁，眼神飘忽不定。
葬天涧内走出的数十人中，大多数是幸存的新兵，经过刚才的厮杀和险境，他们已经自然而然地与涧外的卫士形成对立之势，脑子再笨，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三名卫士，走在小王子身前，鱼贯而出，朱九则走在小王子身后，独自断后。
朱九从葬天涧内走出的那一刻，立刻吸引了四名灰衣修士的目光，那个眼神空洞的瘦高老者眼中，凭空泛起一层涟漪，凝目而视。
修士与修士之间，总是有种同类之间的感应，四人迅速锁定朱九，朱九黑漆漆的眼眸看向四人中的矮胖老者，眼中没有半丝波澜。
二王子眼中阴鸷，小王子眼中则阴沉如水。
“二哥，我无意与你争夺王位，你为何处心积虑要置我与死地！”
“你虽无意，若他人有意，也不行！”二王子淡然道。
“大哥十年前突然人事不省，瘫痪在床，恐怕也是拜你所赐吧？”小王子微胖的脸颊因愤怒而充血，变得通红。
二王子坐在马上，身体微微前倾，阴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过后，再也无人与我争抢，我很喜欢呢。”
小王子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眼角堆出细密的鱼尾纹，沙哑地道：“赶尽杀绝，就这么好吗！？”
说完这话，小王子眼中透出深深的绝望，昂首看向明丽的晴空，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身旁的朱九。
一朵希望的火苗，透过绝望的深渊，点亮了小王子的眼神，他的嘴唇有些哆嗦。
二王子微微侧头，看向朱九，哂然道：“本王给过你机会，要怪只怪你选错了人，可怨不得我！”
二王子手一挥，数十卫士，挺着明晃晃的刀剑齐齐涌来。
包围圈快速缩小，没有喊杀声，只有杂沓地脚步和马嘶，刀剑映射的寒光闪烁在众人脸上，映出一片片苍白。
小王爷身边的新兵经过短暂的慌乱，有的掉头逃窜，重新进入葬天涧，有的，在惊恐中拔出还没使熟练的钢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左右是个死，逮一条是一条，老子拼了！“
毕竟是见惯风浪的渔民，几十人中，竟有大半拔刀冲向掩杀而来的卫队，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却有选择怎么去死的自由。
朱九将目光从岳松陵身上挪开，冷眼看着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黑瞳中血雨飞洒，但他的眼中没有焦点，他也没有动。
小王子焦急地看着朱九，急道：“大人，救我！如果今日保得性命，我愿离开这里，生死追随，以弟子相称！”
“凡人，皆有一死，死，只不过是脱掉了旧衣。”朱九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应司马曜，只是，这回应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小王子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朱九的话何所指，但朱九此刻的话语却透着一种魔力，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灵魂，在茫然中，他感到几分轻松。
“我遍及一切，永恒常存在，火不能烧，刀也不能斩。”朱九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小王子仓皇无措地道：“大人，您在说什么？”他感觉此刻的朱九似乎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大人——？”
此时，朱九真正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入一片仿佛永恒的黑暗之中，他耳边飘来的，就是刚才自己亲口说出的几句话。
本来，朱九的意识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他随着众人一起走出葬天涧，他看到了那四名修士，只是他的身体在经过短暂的魔化后，变得异常虚弱，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一般。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一切时，眼前的杀戮再次唤醒了某个存在，这个存在，竟然可以在自己的灵魂里讲话！
意识沉浸在黑暗中的朱九，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浓烟再次从朱九口鼻中弥散而出，远处站立未动的四名修士在看到漆黑浓雾的刹那，表情各异。
大长老岳松陵和二长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存在，无法置信地，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寻什么。
两个年轻弟子眼中则充满了好奇，齐声道：“魔功！？”
就在四个灰衣修士各有所思，惊诧莫名的时刻，朱九体内的不断涌出的黑雾突然变得狂暴，瞬间弥漫了大半个包围圈，互相厮杀的双方，在这黑雾的笼罩下，筋肉刹那消融，变作一具具惨白的骨骼，仿佛真的被脱去衣服一般。
“生者必有亡，死者必有生，不可避免的，不必忧伤！”
朱九双手猛地抬起，魔杖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黑雾再次凝聚成赤裸的魔影。
魔影再次出现的刹那，一股冰寒阴森之意瞬间蔓延，天地之间似乎突然多了一些东西，沉滞无比！
大长老和二长老神色剧变，目露骇然，这异变让他们措手不及，这魔影让他们感到无法抗拒！
“这不是魔功！！”
“保护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