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如魔
朱九化作的魔怪从深涧缓缓上升，他的身后是一脸惊恐的阿侬，只是，她的表情冰冻在脸颊上，犹如石雕。
虎子和阿娇也从涧底缓缓浮起，他们的身躯已经被摔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此刻的朱九，如果他还是朱九的话，面无表情地看向阿侬，虎子和阿娇。
片刻后，他伸出长长的骷髅魔杖，杖尖轻点虎子和阿娇的尸体，两具尸体瞬间化作两团黑焰，霎时不见。
朱九仿佛行走在黑暗中的魔王，无声无息，四周依然静止不动。
灰衣修士面前的光亮珠子依然闪烁着微光，苍白的脸颊上残留着疑惑和不解。
朱九悄无声息地飘然而至，黑剑一挥，“嗤”地一声轻响，将灰衣修士拦腰切做两半。
诡异的是，却没有鲜血流出。
朱九黑雾凝结的如魔一般的身躯刹那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置身葬天涧的出口处。
这里，是另一名灰衣修士，年纪很小，约莫只有二十岁上下。
黑剑再次挥出，这修士的脖颈间悄然多出一条黑线。
朱九缓缓转身，举起手中的魔杖，骷髅头的森森口中，吐出无数道黑烟，犹如密密麻麻的细线，飞向山涧四壁的蜥蜴和蝙蝠。
攀援在山壁之上的，无穷无尽的蜥蜴和蝙蝠，仿佛蒸汽一般，融化后，消散一空。
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一个瞬间。
包裹朱九的黑雾迅速消退，没入他的身体和五官。
朱九的身躯再次显现，脸颊有几分苍白，他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清亮和通透，而是一片无尽的漆黑，仿佛深渊一般。
呼喝之声再次响起，隆隆水声依然如故，可片刻后，众人立刻感觉到了异常。
刚刚还挂满石壁的蜥蜴和蝙蝠竟都凭空消失了，毫无征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真实。
可遍地的尸体，鲜血染红的石径，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无一不再说明，刚才炼狱般的一幕，是真的。
“这是怎么了？”
“是谁救了我们？”
“感谢老天爷保佑！”……
小王子从恍惚中回过神，看着面前背对自己的朱九，他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很微妙，无法言表，他感觉面前的朱九仿佛变了一个人。
小王子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前一刻还视自己为蝼蚁的灰衣修士，刚才已经化作两半，跌落深涧。
唯一有迹可循的，就是面前静默伫立的朱九。
他记着，朱九明明已经被灰衣修士刺中，跌落深涧，可如今却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只是，此刻的朱九身上，散发着一种陌生的阴森之感，这种感觉让小王子毛骨悚然，他甚至不敢跟朱九讲话。
至于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能等待。
小王子心里有种感觉，如果朱九不动，他也不会动，哪怕就这么一直站着，保持静默。
眼前的朱九，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小王子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跌落深渊之中，这种感觉，较之刚才所见，更为可怖。
葬天涧洞口的天光再次射入深涧，驱散了部分阴森，众人脸上出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似乎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感应，众人下意识地向小王子这里看来。
他们看的不是小王子，而是朱九。
这个陌生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他们感到窒息的冰冷。
阿侬依然沉浸在无边的苦痛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和阿娇已经葬身涧底，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恍惚和茫然。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当她从苦痛中稍稍恢复，看向身侧的朱九时，浑身不禁一颤，两滴泪珠倏然滑落。
不知为何，她从朱九身上，感受到了和脚下的深渊一样的感觉，是那样冰冷和漆黑，她的心霎时如坠冰窖。
她不知道朱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是那么陌生，而不再是自己和哥哥救起来的朱九。
原本还存在于内心深处的一抹爱恋，在这冰冷的气息中，渐渐凝结，碎裂，消散，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对朱九的情愫显得那样没有理智，那样毫无来由。
朱九漆黑的眼眸盯着葬天涧的入口处，薄削的嘴唇如冰刻一般。
“走”
没有情绪，没有指向，只是一个简单的字从朱九口中吐出。
可就在这一个字里，小王子司马曜分明感觉到一股无法违逆的意志，这意志甚至强于自己的父王千百倍，无法违抗，更不愿意去违抗。
说的更贴切一些，这意识，似乎来自于“上天”
朱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身处葬天涧的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喧闹的声音消失，众人齐齐转身，向葬天涧的出口走去，他们不知道外面是何等的情景，他们不知道外面是否藏有埋伏，在他们听到朱九的声音后，却义无反顾地向外行去。
他们觉得，如果不听从这个字，所引起的后果，会比葬天涧外的凶险和不确定更加危险，更加恐怖。
朱九沿着石径，缓步前行，不疾不徐。
小王子喉头一滚，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阿侬眼神深处透出伤感和恐惧，这种混合的眼神却奇异地透出了一种成熟，经过刚才的血腥一刻，天真烂漫与她渐行渐远。
众人无声地前行，水声依然隆隆，没有半分变化，此刻，葬天涧中幸存的人数不及刚才的半数，小王子的卫士也已损失大半，加上朱九只余下四人。
片刻后，众人陆续走出葬天涧，温暖的阳光再次降临在每个人的身躯之上，可他们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一片雪花般的亮光围成一个半圆，将葬天涧的出口团团包围，正是二王子所属的卫队。
雪亮的光芒，是刀，是剑，是矛。
从葬天涧中陆续走出的众人，看到外面的情形，只是脚步一顿，然后向出口两旁微微散开，让开出口，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对于刚刚死里逃生的他们，心中有恐惧，但这恐惧却已然无法让他们惊慌失措，四下逃窜。
这并不是他们的心志突然变得坚强，而是，眼前的一切，与从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身上所感受到的东西相比，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事实就是如此——，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