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募兵令
朱九本想将张青制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果真如自己所料，张青因情生妒欲置自己与死地，就一杀了之，然后悄然离开，这对朱九来讲并不难。
可如此一来族长又岂能甘心？
思虑及此，朱九不禁陷入两难，“难道将族长一同杀了？”当这个念头如鬼魅般进入朱九脑海后，便挥之不去。
“如果他也参与其中，那也该死！”朱九的心，不知何时，竟变得有些冷酷。
就在朱九决心已定，准备择机动手的几天，小小的渔村里突然传来一个让整个村子陷入惶恐不安的消息：
晋国的募兵令已经下达至东山郡，不日就会有郡府的军队前来小张村，凡是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必须参军！
这个消息一出，仿佛一块巨石，落入小小的池塘，瞬间将清澈的池水搅得泥浆翻滚，小张村的静谧安详，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这次的募兵令大异往日，通常来讲，晋国的募兵令只会招收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精壮男子，而且，如果一家有多个男丁，只取最年长一人参军即可，家中独子，则可以以钱粮抵数，可此次的募兵令，不但年龄范围扩大，更是要求所有男丁都要参军，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如此严酷的募兵令，也从侧面反映了战事的频仍和残酷，小张村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之中，往日的生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死气沉沉，人人自危。
朱九心中不由暗叹：“战火终究还是烧到了这里！倾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解了朱九面临的困局，“杀人”并非朱九的嗜好，杀人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殊难预料，杀人，不过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况且，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族长对自己终究有施药之恩。
如今，情况有了转机，朱九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这一日，是朱九来到小张村的第三个月又十一天。
午后的阳光依然炽烈，渔民们摊晒在竹篾上的鱼干散发出浓烈的腥气，燥热的海风卷着细沙打在脸上，格外的难受。
几十名男子聚集在村头，列队盘坐在地，多数穿着无袖短褐，少数坦胸露乳，露出黑红色的肌肤，他们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有几个带着弓箭，鱼叉。
这些男子中有的稚气未脱，有的已经头发半白，垂垂老矣，他们都是即将参军的村中男丁。
没有人说话，偶尔可以听到围在这些男子周围妇女的哭泣声，只是这声音很低，也很压抑。
朱九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这几十人中，虽然他也是一身粗布黑衣，短褐短裤，但莹白的肌肤还是让他特别显眼。
他之所以也在参军的队伍中，是出于他自己主动的要求，昨天夜里，他找族长谈过。
其实，朱九也明白，就算他此时不加入军队，在自己修为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身处乱世，也是凶多吉少，倒不如借参军之机，赶到前线去寻找祭魂宗或者摩云宗的所在。
族长坐在众人之前的石板上，不知为何，他的脸上现出一幅惶恐的神色，眼中透着焦虑和不安，尤其是当他无意间撇向朱九的时候，眼角都会情不自禁地狠狠抽搐几下，不敢直视。
此时，族长的脑海中的朱九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凶狠如恶魔般的漆黑瞳孔，嗜血的口吻，自家院子里碗口粗细的榆树竟然被他生生地一掌劈开！
族长感觉自己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早知朱九是这样一个难以招惹的魔星，他说什么也不会听从儿子的怂恿，去下毒谋害一个不知底细的，极为怪异的陌生人。
他之所以觉得朱九怪异，是因为朱九的脉象绝非常人，时而澎湃如大江大河，时而寂灭如死人一般，这种脉象，他此生从未见过，他只是在医书上读到过：修习独门秘法的江湖异士有控制自己脉象的能力。
可当时的朱九濒临死亡，气若游丝，又怎么可能刻意控制自己的脉象，这于理不和，于是，他只是把朱九的这种脉象归于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后来，儿子张青来到自己面前哭诉，说阿侬对这个半路冒出的陌生男子出奇地热心，如果阿侬最终跟了这个叫朱九的男子，他便不活了。
一边是自己的爱子，一边是一个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族长最终做出了选择，可让他感到不妙的是，曼陀罗和草乌头的毒性竟然毒不死这个年轻人，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就算朱九真的是江湖异士，他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因此，当昨夜朱九踏入他的家门的一刻，他便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让族长没有想到的是，朱九并没有取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而是要求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必须照顾好阿侬，阿侬所嫁的男子必须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然，他们应得的惩罚，必然降临。
能侥幸活命，族长自然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不知为何，在朱九面前，他竟然生不出半丝反抗之心，从朱九身上，他分明感受到一股魔王降世般的阴森之感。
朱九昨晚临走时的惊天一掌，轰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侥幸，张青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炎炎烈日之下，族长心神不宁，他本想对众人说几句劝勉的话语，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喉咙发干，胸口憋闷，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张村的渔民们通过临近村子传来的消息得知，这次招募兵士的目的，不同于往日的与邻国的国土纷争，而是为了应对整个西洲的大战，不但路途遥远，敌人也十分强大，很可能有去无回。
离别前的伤感在闷热压抑的气氛中酝酿，不时传出的哭啼和叹息声犹如火星，众人心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烈火，却不知如何发泄，当这股烈火达到一个临界点，即将爆发的时刻，远处突然响起杂乱急促的马蹄声。
如爆豆般的马蹄声，就像豆大的雨滴，浇灭了众人心中的烈火，这可是郡府的军队，就连族长都没有见过，对于这些村民来讲，“郡府”就是他们所能感知的最高的存在，是他们的“天”，从“天”而来的军队能到村子里，这是他们的荣幸。
村头的小路尽头，最先出现的是一幅闪着古铜色亮光的头盔，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飞舞，继而是一个偏胖，偏长的头颅和一身黄铜锁子甲，一匹栗红色的高头大马，嗤嗤喘着粗气，身披熟皮马铠，映入众人眼帘。
“哒哒”声响中，十几个骑着黑马，身着褐色革甲的士兵簇拥着那个黄铜锁子甲的校官纵马来到村头。
众村民急忙起身迎接，族长则连忙向前迎去，脸上的忧郁苦闷早已一扫而空，堆笑到：“我等小民恭迎将军，我是这村子的族长，村里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要求，请将军尽管吩咐！”
“嗯”
这带头的校官身材并不高大，微胖，眼睛不大，却闪着溜溜的精光。
紫红色的脸庞被一层细汗覆盖，闪着油光。
握着手中的马鞭，傲然指着村头的几十个渔民，道：“大战在即，作为我大晋的子民，能奔赴战场，报效国主，是你们的荣幸！好了，去那边集结！”
说完，手中马鞭一挥，“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他身后跃出几名挎着腰刀的士兵，指挥着渔民们排成两排，沿着村头的小路向村外排列。
朱九和虎子一前一后紧挨着排在两列队伍中，路过旁边围拢的人群时，站立一旁的阿侬和阿娇看向虎子和朱九，目露不舍，晶莹的泪珠儿顺着阿侬娇嫩的脸庞滑落。
虎子伸手摸了摸阿侬的头，不舍地道：“在家好好的，等哥哥回来，给你找个好婆家！”
这一幕恰被两名负责规整队伍的士兵看到，几步跨上前，“啪”的一声响，虎子胳膊上的衣衫顿时破裂，古铜色的皮肤上多了一道血印！
“你！”虎子怒目而视，但没有发作，愤愤地向前走去。”
“你什么你？再看老子抽你！”
“呦，两个小妹子生的可真俏，头儿？”
村头发生的这一切，早已落到带头的校官眼中，属下的这些行为，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一双溜溜的小眼别有意味地打量着阿侬和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