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砂一世界

  当所有其他九名弟子都已消失在眼前的浓雾中时,朱九依然未动。
  他的双目中有激动也有不解,从仙域遗迹开启的刹那,他就感觉到了胸口铁片的异常。
  进入遗迹之后,蛇鳞甲竟也自行运转。
  朱九对这些异常心生警惕,对他而言,这仙域遗迹处处透着神秘。
  墨绿色的鳞片从遮身的衣服下面蔓延到裸露的双手和头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眸子中闪烁着灼灼精光。
  一道黑影掠过,身披蛇鳞甲的朱九瞬间消失,没入浓雾之中。
  脚踏惊云步,撕开浓雾,朱九蜿蜒向前方行进,虽然洛依依没有提示这浓雾中是否隐藏着什么危险,但在埋骨地生死磨炼中养成的习惯让朱九打起万分的小心。
  足足一刻钟后,朱九才从目不见物的浓雾中一冲而出,根据他心底的估算,这浓雾竟然厚达百里!
  在朱九踏出浓雾的一瞬,天地骤然变幻,弥漫天地的厚重雾气瞬间消失,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轻灵出尘的绝世美景。
  这里无边无际,地面铺满晶莹翠绿的嫩草,天空淡蓝,清亮透彻。
  这里没有山脉的起伏,也没有大江大河,更没有沟壑深渊,有的,只是一片翠绿。
  朱九不知道其他人的所见所闻,此刻的他,已经被这眼前的一幕震慑了心神。
  朱九抬眼四顾,不管身前身后,都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经过最初的惊艳,朱九渐渐冷静,他发现了这世界的一些异常。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生灵野兽,只有遍地的青草,而且,自己所在,似乎就是这世界的中心。
  朱九试着迈步,可无论走向哪里,无论走出多远,自己似乎都是在原地打转,他甚至发现,就连脚下踩踏的绿草也没有半分变化。
  一成不变的世界,让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朱九不由感到迷惘,满眼的翠绿不再是生意盎然,反倒透着诡异。
  朱九知道,这只是九重迷境的第一重,是一种考验,可这迷境究竟要考验什么呢?
  朱九信步而行,慢慢地,他发现,周围没有一丝风,他感受不到温暖和寒冷,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行走之中。
  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耳、鼻、舌、身还有什么用处,就算他闭上双眼,一切依然如故。
  他的心慢慢寂然,寂若古井,他甚至感觉不到时光。
  在某一刻,朱九无意看向地上生长的嫩草,他惊奇的发现,地上的绿草虽然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但每一株,都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这是——“
  在绿草的嫩叶中,朱九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在这个似乎一成不变的世界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些变化的东西,朱九心中一动。
  蹲下身子,朱九摘下一片草叶,掐在指尖。
  碧绿的草叶中没有汁液,也没有纹路,和普通的草叶完全不同。
  在草叶中,在盎然生机的掩盖下,朱九竟诡异地感觉到了一股隐藏极深的死气!
  朱九的脊背生出几分凉意,捏着草叶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在他感受到叶片中死气的一瞬间,周围的世界骤然变化!
  布满大地的碧绿,突然全部幻化成如墨的漆黑,漆黑的土壤。
  朱九手中的叶片,也变成了黑色的砂砾,掉落地面。
  朱九的双目一凝,这次,他没有被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所动,他捏起了地上的一粒砂子。
  这颗黑色的砂砾散发着黯淡的晶光,砂砾里映出了外面的整个黯淡世界,一粒砂,一个世界。
  只是,这砂砾在死气的掩盖下,竟隐含着一股生机,这生机就像石缝中的嫩芽,弱小却倔强。
  “砂与草的变化,生与死的交替?”朱九站起身来。
  朱九缓步向前,脚下响起砂砾摩擦的沙沙声。
  朱九就这样向前走着,在浓烈的死气包围中,他脚下似乎就是通向地狱的坦途,也像是通向生地的独木。
  在某一个刹那,朱九突然停下脚步,他猛然想起了埋骨地中生长的冥树,冥树是生长在埋骨地的唯一的一种树木,生长在累累白骨之上的唯一生灵,它的生命力很顽强。
  “生生于死,死因于生,生死本在一处。”朱九满眼的漆黑突然出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嫩绿。
  “生与死本出一处,同出一源。”朱九再次迈步,眼前的漆黑土地,骤然翻转,嫩绿青翠的草叶再次映入眼帘。
  朱九的心在这变化中怦然而动,暗道:“这第一重迷境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朱九缓慢而艰难地再次抬起脚步,他有几分激动,更有几分期待,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只是,还隔着一层薄纱。
  当他的脚掌再次触碰地面,绿草飞散,黑土再现……
  一步踏出,生机盎然,却暗藏死意;一步踏出,死气弥漫,却生机隐隐。
  朱九不再仰望天空,他低头细致地看着脚下的变化,“生死同出一源,这源头是什么,就是脚下么?”
  朱九脚下的大地突然起了轻微波动和颤抖,就像一颗停止跳动的心脏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朱九的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他终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
  “生死同出于地!地藏万物,含五行!难道,这第一重迷境的关窍,就在脚下?”
  朱九再次蹲下身子,只是这一次,他看清了什么,他抓起一把黑砂,心念一动,黑砂便幻化绿草,无边无际的大地也突然一片绿意盎然!
  生与死,只是一念之间。
  朱九不需要再迈步向前,一念之间,碧绿与漆黑交替,犹如白昼与黑夜的交替那样毫无窒碍。
  “生与死同出一源,这源头便是地,地本没有生死,所区别的,是我的念——一念地化生,一念地生死。”
  当朱九感悟到这一切的同时,绿地不见,黑土消失,一座座青峰拔地而起!一座座殿宇凭空而生,一道道河流遍布大地,一颗颗树木青翠欲滴,灵鸟翻飞,异兽欢腾。
  这一切不是虚假,竟似完全的真实!
  “这是——,仙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