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十三章 魂主

  傲天魁梧的身躯踏入殿中,众人立刻感到一股霸气扑面而来。
  “通图,我的徒儿怎么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傲天!你这徒儿身上定有古怪!这件事你捂不住!我会上报宗主定夺!你等着吧!哼!”
  通图说完一甩衣袖,化作一团红云,消失不见。
  傲天微微一笑,道:“老子什么时候还怕过你,那就等着瞧!”
  说完看向朱九,眼里充满赞赏和喜悦,开口道:“乖徒儿,好样儿的!为师可没料到你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吓死通图那老东西!哈哈!哈哈哈!”
  “刘坤,你还不赶快把我徒儿的东西拿来,还等什么!!”在一旁本来就有些紧张的刘执事,这下儿身子骨一颤,连声道:“师叔,我这就去拿!”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等等!”
  “啊?”刘执事身形一滞,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他最清楚这个前祭主的火爆脾气,但他最忌惮的还是傲天的强大实力。
  “朱九是我选定的祭魂司命,按照门里的规定,可以领双份。”
  “啊?他——他是师叔您指定的祭魂司命!?”
  “怎么,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不!不!我马上去!马上去!”刘执事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站在那里的朱九,越发搞不懂这对师徒在搞什么鬼,一溜烟的跑开了,暗道:“可犯不着为了一份修行资源惹恼这老疯子!”
  两份核心弟子修行资源顷刻间便已经备好,交到了朱九手上,那是一个黑色的布袋,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祭”字。
  拿到这袋子后,朱九心理不禁嘀咕,难道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小袋子里?
  傲天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两个得意弟子,三人飞身而上,离开了偏殿。
  刘执事目送几人离开,脸色阴晴不定。
  ****
  祭魂宗七主峰之首,宗主峰。
  宗主峰内,是一方独立的世界,迥异于外界的风景,也迥异于祭魂门的红色洞府世界。
  宏大宽阔的峰内空间,四周都是乳白色的石块,材质与试魂石石柱几乎一模一样,空间正中凭空悬着一个极其巨大的白色四足方鼎,横跨占据了主峰的全部空间,几欲破峰而出。
  因此,这里与祭魂门的洞府世界一样,主峰内的空间分为上下两部分,一个身着洁白长袍的老者静静地悬坐在方鼎上方。
  老者须眉皆白,看不出年龄,一脸枯树皮一般的皮肤,毫无生气,仿佛永恒存在,他的头发和眉毛很长很长,飘散在四周空间中,掩盖住了他的本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没了柄的拂尘。
  白色的毛发向下延伸,覆盖了整个白色方鼎,方鼎散发着乳白色的氤氲流光,而老者,就像是从这白鼎中长出来的一样,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诡异!
  白色巨鼎上刻画着繁复的花纹,还有形形色色的生长怪异的生灵,这些非人的生灵仿佛都在跳着一种舞蹈,双手朝天,脚下踩着繁复的步子!
  宗主峰,只有四长老,四门主,四祭主,魂卫正副首领十四人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进入之前,要得到宗主的允许,否则,妄入者形神俱灭!
  祭魂门门主通图正在此峰之外求见!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不耐,非但没有半分不耐,而且看起来恭敬至极,恭敬的甚至有些卑微!
  宗主峰内,那个老者面前缓缓出现了一团黑烟,这黑烟似水似雾,飘忽不定,最终化作一个人形,一个烟雾和流水组成的黑色人形,散发着暗光,有眼,有嘴,只是没有耳朵和鼻子!
  那白衣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他的双眸竟是一片漆黑,犹如黑洞般的漆黑,漆黑中仿佛蕴含星辰,幽深,空旷,无边无际,那感觉能把你的全部灵魂瞬间吸入!
  然而,那黑影却毫无所动!
  老者淡淡的开口道:“魂主有什么吩咐?”
  那黑影的嘴唇轻轻翕动,吐出的话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在他苏醒的那一刻,我便知晓了他的存在,很久了——,不过,也很快——“
  老者道:“我按照魂主指示,已派魂卫去见过这孩子,没有什么异常,心志还算坚定!不知傲天是有意收徒还是无意为之!”
  那黑影道:“无妨,当年我们不曾较量,如今更没有必要两败俱伤,我和他都受伤极重,需要恢复,告诉通图,不要妄动,由他去吧!万不得已,我自有方法让他再次沉睡——”
  老者道:”那祭魂一门祭主之位?“
  “不急,暂由通图代掌,我另有安排,不过,西洲阎魔宗有些异动,还是做些准备,东西洲的平衡不会太久,相机而动——”
  “好”
  宗主峰外,通图浑身骤然一紧,神色极为恭敬地站立了片刻,似在聆听什么,很快,便恭敬的向主峰行礼拜别,离开时,脸上有几分疑惑不解。
  ****
  傲天带着两名弟子,疾速飞驰于诸峰之间,只是朱九这次没有感受到呼呼的风声和窜过身周的气流,脚下感觉有一个气旋在缓缓转动,托住了自己的身躯,自己稳稳地站着,也不用二师兄搀扶,心中又是骇异,又是喜欢,像个孩子一般。
  回到几人居住的山顶后,大师姐和三师兄已经在崖边等候,他们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只要有师父在,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师兄一落地,就止不住地眉飞色舞,将朱九大大夸奖一番,更将当时的情景添油加醋地大讲特讲了一番,直说地大师姐和三师兄后悔没有跟去一看!
  师父吩咐朱九将刘执事给的黑色布袋交给大师姐,因为朱九还不会使用魂力,无法打开。
  大师姐先将衣物取出,交给了朱九,朱九像逃离似的,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更换,因为二师兄眉飞色舞的描述,大师姐和三师兄夸张的表情,让朱九感觉实在有些尴尬,而且,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朱九将衣物鞋袜拿在手中,布料材质有种丝滑无物的感觉,仿佛轻抚流云,舒服至极!
  朱九长这么大,哪里穿过这种“仙人”才能穿的衣物,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家,有片刻失神。
  衣物大小非常合身,朱九不知是刘执事眼力独到还是这衣物能自由变幻大小,总之,极为合身!
  当朱九再次打开院门时,师父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山顶空地只有师姐、二师兄、三师兄三人。
  当三人再次看向打扮一新的朱九时,表情各异:大师姐是惊喜,很是开心,二师兄是惊讶,略带尴尬……三师兄则罕见地感叹一声“不错”
  朱九脚上穿着新靴子,挺直地站在小院门口,山风飞来,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阳光下的面孔若冠玉晨光,神色间俏削凌厉,薄唇间有着淡淡冷色,好个俊俏的少年!
  “唉,祸害啊!”二师兄悻悻地感叹道。
  “总比胖子好!”三师兄淡淡的道。
  师姐微微一笑,道:“小师弟,师父让你去找他,快去吧!”
  朱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忐忑地走向师父的院子,院门没有关,朱九见到师父正端坐在院子正中的石凳上,石凳旁边有一方青石桌,和另一个石凳。
  师父高大的身影坐在那里,背有些驼,神色难掩苍老与落寞。
  傲天看着朱九换了崭新的核心弟子服,眼前一亮。
  只是朱九似乎有什么心事,带着几分不安地走了进来,傲天略一思索,微微一笑。
  傲天衣袖轻挥,院门缓缓合拢,微微一笑,道:“不错!”
  看着师父落寞的身影,回想起二师兄说过的话,朱九心中惆怅复杂,一抬衣袍前摆,双膝跪地,极为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弟子朱九,拜见师尊!爹娘告诉朱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傲天脸上蓦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情绪,落寞的神色突然多出一些光彩,罕见地有些激动。
  在跪地的那一刻,朱九已经下定决心,不对师父隐瞒白鸟的秘密。
  傲天的深沉的声音有几分异样,微颤道:“快起来吧,过来!”
  朱九依言前行几步,恭敬地站在老者面前,开口道:“师父,朱九有件事要向您禀告——”
  傲天抬手制止,缓缓说道:“我都知道了,不必说,我能感受到那只鸟儿的存在!”
  朱九自然知道师父在说什么,不禁瞪大了眼睛,震惊无以复加。
  傲天看了笑道:“臭小子,还以为能瞒过为师我?”
  朱九尴尬一笑道:“弟子不敢!”
  傲天道:“哼,谅你也不敢,我能感受到它对你并无恶意。”
  “师父怎么知道?”朱九奇道。
  傲天微笑道:“一开始我并不确定,但刚刚,它吸取试魂石魂力时,我便知道了,我能感觉到他与你之间有种类似魂契的联系。”
  “魂契?”朱九惊道。
  傲天道:“魂契是修士和地阶以上妖兽才能缔结的灵魂契约,这大陆上的地阶妖兽不多,师父我从来没见过。”
  朱九惊道:“白鸟儿竟是地阶妖兽?”
  傲天沉吟片刻,道:“很难说,这只鸟儿有些古怪。”
  朱九从怀里掏出那个破铁片,恭敬的交给傲天,道:“师父,白鸟就在这里面。”
  傲天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方形薄片,半晌也看不出端倪,交还给朱九。
  笑道:“这肯定不是铁片,材质我也看不出具体,器魂门的家伙们应该知道,不过,此物不可轻易示人!”
  朱九惕然道:“是!师父。”说完小心地将破铁片放回胸口。
  “师父,您刚才说它在恢复?这鸟儿身上有伤?”朱九奇道。
  傲天解释道“它受过很重的伤,躲藏在这法器的空间中,很巧的是,你唤醒了它!“
  朱九轻轻点头,道:“师父,你说只有修士才能与妖兽缔结魂契,可我不是啊!”
  傲天皱眉道:“此事蹊跷,但终究不是坏事,而且这对我的计划很有帮助。”
  “计划?”
  “嗯,你稍后便知,为师还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傲天的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凝重,道:“刚才,在山门大殿,你处境很危险!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已经与这鸟缔结了魂契,如果通图拿到这块东西,切断你与它的联系,你很可能会立刻毙命!”
  朱九心中大惊,道:“师父,这鸟也说过,如果我把它卖了,我就会死。”
  傲天闻言一瞪眼,道:“胡闹!这么宝贝的东西很多人求都求不得,你还要卖!?况且,一旦出卖便是违背魂契,你确实会死。”
  “我只是开个玩笑……”朱九顿时一身冷汗,嗫嚅道。
  “哼!玩笑也不行!”傲天愠怒道。
  “是,师父——”
  傲天正色道:“那鸟醒来后,你要告诉它,今后不可如今日这般莽撞!需要任何恢复的材料,为师自会想办法,你可知道!”
  朱九心中一暖,感动道:“多谢师父!徒儿记下了!”
  傲天点点头,继续道:“这只鸟,在它觉醒的刹那,其实祭魂宗内所有缘起境以上高手都有感应!想必宗主和那位也早已知晓。”
  听闻此话,朱九震骇无比,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更令他后怕不已的是,这些人,都是缘起境界的高手!
  “可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震惊之余,朱九不由奇道。
  “后来你和它的气息就消失了,应该是它隐匿了你们的气息。”
  朱九心下释然,暗道:“怪不得一路这么平静……”
  似乎想到了什么,傲天微微一笑,道:“此鸟智计极高,你倒要留意一些——”
  朱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师父为何这么说?”
  “刚才你在殿中,我觉察到一股危机气息,这气息像是你发出的,但我知道,你目前毫无魂力,不可能做到,只能是这只鸟儿。”
  朱九问道:“师父,这鸟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我却不能感知它在想什么,这是为何?”
  听到朱九的问题,傲天笑道:“那是因为你太弱!”
  “额……原来是这样——“
  傲天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通图这个老东西竟如此阴险,倒是我大意了!”
  朱九顿时想起了通图唇边的血迹,和他抓向自己心口的手掌,心头一紧。
  “通图本是西洲沙漠魔王,被宗主收服后便一直在祭魂宗,外表温和,内心极度险恶,修无缘顺世外道!行事喜怒多变,你今后多加小心,不可轻信与他。”傲天冷冷地说道。
  朱九听了这话,背后瞬间感到一股冰寒,突然想到通图在大殿中对自己说的一段话:“万物是空,唯心、唯识、唯魂,都出自我意,我心善,则道善,我心恶,则道恶,无滞无碍!”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冷汗涔涔。
  朱九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超脱出世的高人,竟是曾经的沙漠魔王!!
  傲天道:“徒儿,今日为师与你讲的话,有关你身上的秘密,不要讲给任何人听,可记住了?”
  朱九一愣,从通图给他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应道:“弟子记住了!”
  “嗯,倒也不必太胆心通图那老东西,有师父在,他不敢太放肆。”傲天冷声道。
  “是!”
  傲天长舒一口气,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正容道:“坐下,为师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更要记清楚,要牢牢记在心里!”
  朱九依言端坐在青石桌对面的石凳上。
  傲天道:“我祭魂宗修行首重魂力,以魂力为基础,辅以灵力修行,魂盘就是魂力修行的基础!“
  “魂盘”?
  傲天道:“魂盘是我宗门独特的修行方式,历来由师父帮助弟子凝聚,魂盘是这方天地与自我灵魂之间的桥梁,灵魂之力借助魂盘催动天地之力,根据催动天地之力的不同,或催动方式的不同,表现为各种不同的功法。”
  朱九仔细听着,努力在心中消化领会。
  “天地之力分为五行,谓之‘土、水、火、木、金’,我祭魂宗师祖对天地之力细加辨别后根据魂力的特点,重新划分天地之力,是为:‘地、水、火、风、空’五大!这也是魂力建立的基础“
  朱九渐渐进入忘我之境,眼神专注而火热,这些闻所未闻的对天地之力的阐释,大大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师祖发现,这片天地的五行力并不纯净,尤其是木、金属性的天地之力,混乱不堪,于是另辟蹊径,自创三大魂盘,所谓'三大'是为:‘地、水、火!’通过三大魂盘自行相生,以‘火’生‘风,以‘地’生‘空’!进而形成相对完整的'五大魂盘'!用以控制重新划分的五大天地之力。“
  傲天话声一落,右手向前挥出,石桌前面的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绚丽耀目的光轮,光轮足足有半丈大小!
  这光轮由五色组成,分别是:黑、蓝、红、灰、白。
  光轮的五种颜色中,黑、蓝、红三色最为浓烈厚重,灰色与白色相对黯淡,五种颜色的光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每当一种颜色临近自己的身体,朱九都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灵魂感受,黑色雄浑凝实,蓝色轻灵纯净,红色炽热暴躁,灰色飘逸灵动,白色虚无缥缈,朱九此刻的心神极度震撼,前所未有!
  傲天继续道:“徒儿,这是为师以自身魂力凝聚的魂盘映象,这灰色,便是火属魂力催发而生的风大,这白色,便是地属魂力以因缘道法化有为空的法门催发的空属魂力!”
  看着瑰丽难言的光轮,朱九激动不已。
  “借助风大之魂力催动天地风力,托在脚下便可飞身而起,也可控制风力的方位、大小环绕周身,练就惊云步法!无论飞行术,还是惊云步法对魂力控制都要求极高。”
  朱九内心激动澎湃,激动难言。
  “五大魂盘虽然威力巨大,但并不是真正的五大,实战中受到转换的制约,因为火转风,地转空都需要耗费魂力和时间,千钧一发之际往往难以为继,此是致命缺点。”
  朱九如饥似渴地听着,记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现,令他心神迷醉。
  “东洲修士修行五行灵力,是为仙,但天地间木、金属性之力混乱、稀少,因此东洲修士整体实力不强,但胜在纯正浩然。西洲魔修原本也以五行灵力修炼,但不知为何,后来把金木属性混乱之力强力糅合,形成四种天地灵力,是为:“土、水、火、幽”,以此四力入魔!狂乱暴戾,却威力极大!“
  傲天本就是修行界一等一的修行天才,如许年纪,经验之丰富,大陆难寻,这般娓娓道来,朱九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为师的想法不仅仅是让你凝聚五大魂盘,而是在五大魂盘的基础之上,以空为基础,通过缘起之道,无中生有,重组五行魂力,是为兼具五大魂盘与五行灵力的至强魂盘,我称之为'大五行神盘'!!不过修炼此神盘风险极大,而且自从我独创以来,向宗门阐明,不料却被宗门列为禁术……“
  说到此处,一向沉静深沉的傲天,竟难以掩饰内心的悲愤。
  朱九道:“朱九蒙师尊不弃,收为弟子,弟子愿意修炼大五行神盘,无怨无悔!”
  “好!你大师姐、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曾尝试过,可惜都失败了,一旦失败,便无法再次凝聚。”
  傲天顿了一顿,继续道:“你的白鸟天生拥有纯正的五行灵力,我本来就想借助它的力量,更妙的是它与你灵魂互通!”
  “师父,在我之前,是否有人凝聚成功大五行神盘?”朱九奇道。
  不知为何,傲天听到此话,浑身一颤,眼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悲伤。
  朱九遽然而惊,突然想到二师兄的话,一个名字瞬间冲入脑海:“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