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赵得柱38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瓷罐子上的故事
  《风物志》
  梅若娴回忆着,回忆着当初书上的那些感人故事,或许这些个红尘的琐事并不该入了一位修道人的心思。
  可是如今的梅若娴随着入世已深,却愈发的对那些个故事怀念,并且感触颇深,一身白衣在风中微荡,奔腾而去的寒江却有着丝丝凉意。
  再度提起了带着倌丝结的酒葫芦,宛若那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只是如今更多了一丝凡尘的味道,也多了一分烟火气,少了一分那让生心中生远的空灵感。
  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的算着,如今入了这渔村已经快有两年了,尽管没有刻意的前去打听,也确认再不会闹出些没由来的笑话了。
  老人家的昏黄灯火下,是其乐融融的三人,杏圆圆依旧笑的没心没肺,但梅若娴看着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出神。
  老人再度为二人满上了鲜美的鱼汤,看着二人满足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梅若娴的心思变化,老人知道尽管二人对自己的感情同样真挚,但是人家是终究要翱翔于天空的飞鸟,并不会在此驻足。
  余生之中能再度感受下难得一份人间温暖,已经是上苍待自己不薄了,何敢再去强求。
  尽管梅若娴依旧陪着老人说笑喝酒,但是她们要离去的日子不远了。
  老人每日变着法的为二人做上自己最拿手的东西,时常会拉着二人讲起这些年游历在外行商的日子,并没有避过那些个道险事恶的龌龊事,老人当初就知道,二人并不是自己口中所谓的仙姑。
  之所以当初做足了一副渔村的小老儿样子,不过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罢了,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两个实力或许高强,但心机却不深,更不用说杏圆圆,宛若孩子一般的性子,要出去走动,终究还是要吃亏的。
  老人白手起家的一生,飘摇若风雨的经历,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同样见过了太多恣意一时的所谓豪杰,最终都是倒在了那些个无名之辈的算计当中。
  老人明显不想看着,这两个被自己看作孙女的姑娘踏上那步后尘。
  梅若娴静静的听着老人的诉说的一切,似乎找到了一丝书中曾经熟悉的味道,原来凡尘绚烂的外表之下,竟然是一滩黝黑发亮的污浊泥土。
  老人最终还是替二人吹熄了屋中的烛火,朝着二人轻轻的摆了摆手,转身过后,已经有些污浊的双眼内,还是留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回到屋中,竟然轻轻的合十了双手,望着满天的繁星轻声道“愿上苍,与魁狼护佑我这两个毫无心机的孙女吧。”
  老人有些简陋的房间之内,只有一方卧榻,和占据了整整一面山墙的藏书。
  梅若娴夜半时分,拉起了杏圆圆,看着其面上时不时留下的泪水,却是一阵叹息,摸了摸其柔顺的秀发道“爷爷已经知道我们要离开了,只是不想我们看到他流泪的样子罢了。”
  杏圆圆悄然的关上了自己与师姐的房门,静静的看着自己住了快两年的地方,院中的大黑似乎知道二人将要离去,原本见到杏圆圆都是早早的避开,如今却主动的来到了杏圆圆的身侧,柔顺的黑毛轻轻的蹭着杏圆圆的小腿。
  时不时还满是留恋的看着梅若娴。
  梅若娴俯下了身子,伸出细白的手轻轻的拂过大黑的毛发,看着大黑眼中的泪水竟然有了一丝不舍,堂堂灵武之身,竟然不堪的别过头去,大黑只是静静的舔了舔梅若娴的手。
  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梅若娴轻轻的从怀中取出了一颗碧绿的丹药,悄然的放入了大黑的嘴中。
  满是星辰的夜空之中,只留下了两道秀丽的远去背影。
  杏圆圆带走了那一身老人赠与的花布衣裳,梅若娴带走了老人赠与的红色酒葫芦,除去百花仙子,此间留下的或许便是二人这一生之内最真的情感吧。
  那一夜老人喝的很醉,但却丝毫不曾发出声响,只是静静的看着满天繁星。
  那一夜,大黑追着二人奔行了许久,嘹亮的犬吠,吵醒了整个渔村。
  那一夜,曾经欺负过老人的村霸,钱三死了。
  其实前三早就该死,曾经竟然无知道想要轻薄于梅若娴,若不是老人拦着,只怕其早就身首异处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老人还是挨了钱三一个响亮的巴掌,老人甚至还向二人调笑的说过,就是当初的那一下,恰巧治好了自己的牙痛。
  生活中的这些点滴小事,都记在了梅若娴的心中,其准备走了,自是不愿钱三再有欺负老人的机会,但他的性命,在其打老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让其多活了些日子,不过是看在老人的面上罢了。
  当初的桃物知依旧只是灵武之身,鬓发早已斑白,但依旧看的出桃物知年轻的时候生的同样俊俏,谁还没个意气风发的时候,但时间的滚滚车轮便是那样的无情碾压而过。
  有限的岁月中,还是消磨掉了桃物知的所有锐气,尽管在灵武之身,但依旧有驻颜之法,但是那些个外表对于求道无门的桃物知已经不重要了。
  其也不再当初那个江湖人称玉面修罗的年轻人了。
  这世间的人都一样,越老反而越怕死了,因为越老才越觉得这红尘很美,有太多太多值得珍重的东西了,但就是这份看透,却需要大多数凡人用一生去看透。
  桃物知的资质一般,但是其从底层摸爬滚打的一路攀升,靠的便是其远超身边人的心智,如今到了灵武已久,身为散修的自己并不会有那超脱之法。
  所以只能趁着有限的世间前去寻找那一份外力。
  正是那些个大宗门或者是世家所不屑的东西,但就是这些东西,却注定是那些个飘摇于江湖的浮萍之辈,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天人,仙凡阻隔的一个境界,有太多的人倒在了寻道的路上,自大荒之年过后,四域的天人已经开始了大幅度的锐减。
  一来许多强悍的传承已经断宗,二来无论是宗派还是世家,皆是不会有开山授道的理由,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传承这东西无论如何都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的。
  所以一众灵武面临的只有两个抉择,要么良禽择木而栖,去那世家或是宗派博取,要么便于这茫茫尘世内苦寻。
  毕竟那些个能自悟己道的惊才艳艳之辈,还是少见的,天才的光环永远也只会落在那些个书中所谓的主角头上。
  而桃物知,明显不在此列当中,入了灵武已不下五十年,更是亲眼看着自己不能修炼的发妻从豆蔻年华到了如今的暮晚桑榆,这韶华而逝的过程,更是让其感慨万千,便是用上些卑劣手段,也要寻那长生之法。
  不过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桃物知而言,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毕竟无毒不丈夫向来是其行事的准则。
  也是机缘际会之下,桃物知竟然得知了一处上古洞府所在,尽管前去的人不少,但多数都是两手空空而回,外加上几位天人命陨于此,倒是惊退不少贪婪却无胆之辈。
  桃物知自知悟不出属于自己的道了,因为随着能渐渐感知到自己的大限,原本那颗坚定的心也动摇了,而动摇了也就不再可能寻到路了。
  合着山间吹来的晚风,看着自己鬓角的白发,轻轻的把玩着手中的暗器,看着远处那寻常的山涧而皱眉。
  因为就是前几日,那山涧之内已经又传出了几位天人的死讯,而今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毕竟这只是小地方,作为天人的最顶级战力都折了许多位,而被流传出的不过是一些寻常宝贝罢了,前去赌运气的并不会有几个。
  自己站在这,皱眉却是因为一时间也不好决断,此处是否值得以身涉险,毕竟只要留着性命还是有它法可寻的,思及至此却再度摇头,原来时间已经消磨掉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东西,当初那个眼中始终闪着狠劲的小伙子,难道真的就不在了么?
  桃物知也曾想过栖身一处,但于一门之地求道,所需付出的东西已经不是现在的自己能等的起的了,看着手中暗器映衬的满天繁星,却是轻轻的笑了,或许现在自己最缺的便是那些个疯狂举动吧。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若是天要收命,何必远求,轻笑着晃动身姿却奔向了山谷之内。
  现在的桃物知不说是穷途末路怕也差不许多了,但上苍也最爱同那些个搏命之人开开玩笑。
  命运便像一枚硬币一般,永远都有着正反两面,一切事或许博的,便是那一半的机会。
  向来狠辣沉稳的桃物知,被迫还是走向了命中注定的路,此一行也是其一生改变的开始。
  就在桃物知入了山涧之后,那被无数荒草泥土掩盖之处,却有着一方简陋的石碑,而石碑上印刻的却是昔大荒之年,曾经名震江湖的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