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相府风云2

  张于龙招手说:“来,孩子,别怕!我不伤你。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我自己学的,没人教。我喜欢看忠臣列传,这些是我背下来的。”安静偎依在若离的怀里说。
  “好聪慧的女娃子!”张于龙不禁赞叹道。
  “丞相大人,你可不可以把那些东西搬走,不要打我的夫君了,好吗?”安静哀求说。
  “如果我一定要打呢?”张于龙笑着说。
  安静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实在要打,就打我吧!”
  “你这小身板,几板子就能把你打死了!你不怕吗?”张于龙说。
  “为了我夫君,我不怕!”安静说着,擦了把眼泪爬起来。
  她走到到刑具旁边就地一趴,两眼一闭:“丞相大人,打死了我,你就放了我的若离,好吗?”
  若离爬到她身边,抱着她泣不成声。
  “夫君莫哭,今天我就可以把命还给你了!”安静侧过脸深情的望着他。
  “丞相大人,你可要说话算数,说了不算是小狗!”安静说。
  “好,我说话算数!”张于龙笑着说。
  张于龙挥挥手喊家奴:“你们两个,把少王爷送到赵府去。交给赵旭将军。记住了,不能伤了少王爷!”
  家奴七手八脚把若离拉开,拖了出去。“让我陪着静儿一起死!”他大声叫喊着。
  但没人理他。安静默默的看着他被拖走,微笑着闭上眼睛。
  这时,一双大手把她扶起来,帮她掸去身上的灰尘。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黑黢黢的笑脸。“孩子,你这又何苦呢?”张于龙说。
  此时,张康疾风似火的闯进来。
  他在门外一顿老拳打跑了恶奴。
  他问若离:“怎么回事?”若离快急疯了,他说:“丞相要打死我的静儿!”
  “你先去赵府!我去把人抢出来!”说着就闯了进去。
  张康把安静拉到身边,厉声喝斥张于龙:“老东西!你还有没有人味?拿个女孩子抖威风,我都替你臊得慌!”
  张于龙被儿子骂的脸都紫了:“逆子!你不分清红皂白就骂你爹,你有没有人味啊!你看我伤到孩子了没有啊!”
  “康叔叔,爷爷没打我!你不该骂他的!”安静说。“吓唬小孩子,也不是个好人!”张康横眉立目。
  “逆子啊!你还没有个女娃子讲道理,去告诉那傻小子!他的小媳妇我留在府上住几天!随后我就八抬大轿给他送回去,保证完好无损!要不放心的话,你也在家住几天!从你十六岁以后,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
  张康看看安静,然后说:“爹,那我去知会一声。不然少王爷会急疯了。”张于龙笑着说:“康儿,你不要在大街上跟他说。把他送到赵府,你再说明情况!”
  张康跑了出去。张于龙看着儿子的背影说:“傻小子,终于肯喊我一声爹了,十年啦!”他老泪纵横。“爷爷,你怎么哭了?”安静歪着头看着他。
  “爷爷没哭,年龄大了,眼睛不好!”他用袍袖擦了擦眼睛。“肯定有东西掉进去了,静儿帮你吹吹!”安静到他座位旁捧着他脸。对着眼睛使劲吹了吹。
  “好些了吗?爷爷!”
  “好些了,老臣谢过小王妃!”
  张于龙今天心情极好。
  几十年来,没有一天不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自从女儿进宫后。在家里,他孤独寂寞,在朝上,还要和人勾心斗角。
  就连唯一的儿子,也与他形同陌路。他张于龙这是为了什么呢?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征战沙场,刀头舔血的日子来的痛快。
  那时候,将士们都是一条心,目的很简单,活下去,归故乡。活不下去,魂归故里!打仗不是因为仇恨,只是为了亲人和生养自己的那方热土。
  可是后来,就不是能不能活下去那么简单。没有狼烟烽火的地方却充满了仇恨!杀戮,变成一种争权夺势的手段,而且是唯一的手段。就连亲人,战友,都要拼个你死我活。
  安静见张于龙沉默不语。她说:“爷爷,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带小王妃吃饭去!”
  宽大的餐厅富丽堂皇。洁白的墙上挂着巨幅山水画。朱漆的楠木地板。能坐下几十个人的楠木餐桌,就坐了安静一个人。张于龙在一旁站着,给她夹菜。
  “慢慢吃,不急!我家张妍小时候,饭量小的像只猫儿似的!”张于龙一脸的慈祥。
  “爷爷,你也坐下一起吃啊!这么多的菜,我也吃不完!”她嘴上脸上油腻腻的一片。本就很红的小嘴唇,变的更红了。
  “看看,这就成大花狸猫了!”他拿过餐巾帮她擦了擦。安静咯咯的笑着。
  张康站在门外看着,他仿佛看到他和姐姐小时候的情景。“爹,要是能回到从前该多好啊!”
  安静看到张康,开心的喊:“康叔叔,快来,有这么多好吃的,一起来吃啊!”
  “康儿,进来呀!我们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张于龙随手拉过两张凳子,拎起一小坛酒。张康坐到旁边。
  “我们父子当着小王妃的面。今天把这坛酒喝了,算是尽释前嫌,可以吗?”
  他给儿子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满了。“还能冰释前嫌吗?”张康喝了一口,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说别的,姐夫都二十多岁了!你还让他做个摆设,做个傀儡!如果相父愿意告老还乡。或者退一步,把朝廷还给皇帝。我愿意在家侍奉父亲,颐养天年!”他给父亲添满酒。
  “他能让我们这大魏欣欣向荣吗?在强敌环伺的世界里,不被灭国亡种吗?你是他的侍卫长,他的一言一行,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慕容晟从十岁登基至今,这十多年他都干了什么?皇后废了三个,宫女招了上千!子嗣没有一个!他这是想干什么?”老头气得直哆嗦!
  “爷爷别生气!气大伤身!我给爷爷跳个舞!”安静给张于龙轻抚胸口。
  安静叫侍卫们撤掉一部分菜肴。桌上腾出了一块空地。又命人找来两串银铃,用红绳系在自己小腿上。
  她脱去绣鞋,光着小脚爬上桌子。“小心,孩子!”张于龙吓了一跳。
  她嫣然一笑。那笑容可谓是倾国倾城!
  她开始慢慢旋转。旋转的红袍,犹如莲花盛开!细腰轻摇,如春风吹过了湖面,岸上杨柳依依。铃声轻脆悦耳。粉嫩的玉足,踏着时急时缓的节奏。
  仿佛瑶台盛宴,一个仙娥降临!
  她轻轻启朱唇唱道:
  “春归长安花方开,未见故人入梦来。梅花三弄胡笳曲,琵琶弦断有谁听!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佳人有约黄昏后,丝竹声里忆平生。”
  张于龙和张康父子,都看呆了,听呆了。把酒倒在脖子里都全然不顾。
  舞歇曲终,她蹲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
  两个人都慌了手脚。
  “小王妃,因何哭泣啊!”张于龙问她。
  “我想夫君了!”她泪流满面的坐在了桌子上。
  “都是臣的罪过!本只想着,跟瑞王开个玩笑,完全没有顾及小王妃的感受。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便带你上朝。将你交于你公爹赵老将军带回!”张于龙弓身施礼。
  “上朝?爷爷,你是说明天我能看到皇帝!”她抬头忽闪着大眼睛。
  “是的,明天早朝,所有在京的大臣都要去给皇帝磕头。”他伸出双手。安静扶着他的肩。他把她从桌上抱下来,帮她穿上绣花鞋。
  “皇帝是什么样的?跟我们都不一样的吗?”她坐在椅子上,甩着腿。
  张于龙想了想说:“不太一样。要不怎么能做皇帝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她的好奇心又开始大爆发了。张于龙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好回答。他可以说,皇帝是个好色之徒,是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但如果这么说了,对一个好奇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皇帝,英俊潇洒,人很帅。比你夫君还高一头,还要帅气些。你如果看到他,会不会看上他,而不要你夫君了?”他逗着安静。
  她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会的,我跟夫君,性命相系!此生绝不相负!”
  张于龙又一次被惊到了。吃惊于这小小的身体里,竟有如此大的气魄!是她太单纯?还是有些其他的缘由?他无从得知。看她有时滔滔不绝,却无法探知她的夫君一丝一毫的秘密。
  张于龙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了。这个小女娃儿,对于生死如此的坦然。连久经沙场的大将都做不到。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佩服!
  “我给你找个玩伴!”张于龙叫过一个仆人。
  “去把秋月叫来!”他命令道。
  秋月是丞相府的丫鬟。原来是张妍的使唤丫头。张妍入宫后,一直在后厨帮忙干些洗菜做饭的粗活。
  秋月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粗布袍子。她垂手侍立。“这丫头人勤快,也很机灵。还做得一手好菜。今年有十六岁了。”张于龙介绍说。
  “秋月,你从今往后就跟着小王妃。你要时刻顾她周全!”张于龙交代她。
  “是,谨遵相爷诏命!”她给张于龙磕了个头。又过来跟安静见礼:“秋月给王妃磕头!”安静双手相搀:“姐姐年长于我,不必如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