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5章 不行

  于仙儿跪在那里,目光盯着地面,眼中已经没有半分愤恨,只有浓浓的平静。
  “整整二十年,门主,当年我未能完成任务,给他们造成了整整十年的阻碍。”
  “现在,我终于得以补救了。”
  唐方也收起那副笑脸,脸色严肃,非常细微的叹了一口气。
  “我自知有罪,本就应该追随夫君而去。”
  “却为了女儿能够长大,破了唐门的规矩,一直苟活于世。”
  “门主体谅,没有将我们母女斩杀殆尽,谢谢!”
  唐方仰头看着天花板,显然情绪也是有些波动。
  按照他们的规矩,不论什么理由,只要任务失败,一家老小都活不了。
  当年,他以一己之力,拦住了整个唐门的反对。
  如今总算有了结果,他又何尝不感到惆怅。
  唐青紫在后面目光呆滞,静静地听着母亲说着。
  她也没想到,整个唐门为了他们家的仇恨,竟然也做出了这么多让步。
  二十年啊,这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
  唐青紫张了张嘴,也想说几句话,她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辈能说什么。
  唐方看了一眼地上的赵河,眼神冰冷。
  “这些就不必说了,一切的错都源于这个贼人。”
  “他已经被抓,这些就到此为止吧。”
  于仙儿点了点头,但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她回过头,看着唐青紫。
  眼眸深情流露,那是独属于母亲对女儿的温柔。
  “我的女儿,你可以怪我。”
  “但千万不要因此影响你的人生,你的路还很长,应该轻轻松松的走。”
  说完她眼神转动:“刘飞,我能把她托付给你吗?”
  “夫人请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护她周全。”刘飞握紧拳头,目光扫视了一下唐门的人。
  于仙儿扯动嘴角,十分欣慰的笑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的,你的眼神,和当年万山的眼神一模一样。”
  说完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大殿的门外。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温暖的阳光。
  二十多年来,她虽然活在人间,却时常觉得身处地狱,从未觉得阳光如此温暖。
  “万山,是你来接我了吗?”
  恍惚之间,于仙儿好似看到了唐万山就站在身边。
  和当年一样,微笑着抚摸着她的秀发。
  “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也找到了一个好人家。”
  “我可以放心的来陪你了。”
  “万山,万山,我来了!”她放声高呼,而后举起匕首,一刀刺进了胸口。
  刹那间鲜血奔涌,瞬间染红了,整把匕首,可她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根本没有半分痛苦。
  这一刻她是真的解脱了。
  二十多年来的愧疚痛苦难过,这一刻,终究如这温暖的阳光一样,缓缓散在了世间。
  这一幕实在是突如其来,刘飞和唐青紫都是慢慢瞪大眼睛,眼中充满了惊骇。
  乃至于全都愣在了原地。
  而唐门的众人则是慢慢垂下眼眸,轻轻叹息摇头。
  唐方倒是面无表情,慢慢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你死了也好,总算是不用痛苦了。”
  “娘!!”唐青紫终于回过神儿来,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她冲过去个体力不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十分执拗的爬到了母亲身边,双目泪水决堤,只剩下了阵阵哀嚎,已经说不出半句整话。
  抱着母亲渐渐冰凉的身体,唐青紫仰天惨叫:“啊——”
  这痛苦的声音直穿人心。
  即便唐门众人都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如今听到如此叫声,终究也觉得鼻尖一酸。
  “别哭……”于仙儿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眸。
  无比疲倦的眼眸深处,依旧是浓浓的爱意和温柔。
  她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唐青紫的脸。
  “娘,要去陪,咳咳。”她喷了几口鲜血。
  唐青紫眼神,惊慌拼命按着那伤口:“娘,你别说话,我现在就救你。”
  于仙儿闭上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努力深吸一口气。
  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她开口:“娘,已经让你爹孤独了二十多年。”
  “必须得下去陪他,要不然,”于仙儿哭了,“你爹一定会更怪我的。”
  “我给那奸贼留了一命,你去杀了他。”
  “杀了他之后,就算给我和你爹报仇。”
  “报了仇,你就放下这一切,和,刘飞,”她这口气已经开始上不来,“好好,生活下去。”
  “快去,我要亲眼看到。”于仙儿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声音也变得极其细微。
  唐青紫咬破了下唇,用力擦了擦眼泪,把母亲亲亲靠在门框上。
  “娘,您看好了!爹,您在天之灵,也看仔细了。”
  “女儿今日,就给你们报仇!”
  她捡起地上的长剑,满眼愤恨,无比坚定地朝着赵河走去。
  “别过来!你不能杀我,我养了你二十年!”赵河眼神惊慌。
  唐青紫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如刀。
  “二十年,是我娘亲养我,不是你!”
  嗤!
  唐青紫一剑,刺穿了赵河的天灵盖,力道之大,乃至于直接贯穿深深插进了地砖之内。
  赵河当即死去,只剩下身体抽搐了几下。
  唐青紫闭上眼睛,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
  刘飞赶紧上前扶住她。
  唐青紫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回头看向母亲。
  只见于仙儿还靠在门框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终究气绝而死。
  阳光照亮了她一半身子。
  简直就像是在昭示着,她这半明半暗的一生。
  “啊!”唐青紫痛苦地哭出了声,扑在刘飞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刘飞叹息一声,也只能轻声安慰:“斯人已逝,今后有我陪着你。”
  唐青紫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依旧嚎啕大哭,发泄着心中的痛苦。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止住哭声。
  擦了擦眼泪,走到唐方面前,扑通一声下跪磕了一个。
  “门主,我娘亲,她确实破坏了唐门的规矩。”
  “可是她也是为了唐门,念在家父和家母都为了唐门而死的份上。”
  “请门主准允,让我的娘亲安葬在唐家祖墓之中吧!”
  唐方俯视着她,慢慢摇了摇头:“不行。”